甄別俘虜是興泰的職責所在,可他還是怕這事一旦上手,就會無休無止。這次據不完全統計,大戰之後,寧鄉軍共俘虜了一萬多清軍。再加上上一場戰鬥時的俘獲,兩三萬不都有了。
這麼多敵人又不能殺,只能一個接一個甄別。
漢軍旗的俘虜倒不用擔心,畢竟是漢人。這些人只要經過一段時間的教化,就能為我所用。而且,按照孫侯爺的想法,這些漢軍都是不能用的,既然如此,還不如都送去秦軍讓高傑管束。
興平伯高傑為人兇殘,也只有他的雷霆手段壓得住這群朝秦暮楚的兵痞。
漢軍的事情不用他操心,但問題是建州軍就麻煩了。
這些俘虜可都是八旗主力,打老了仗的精銳。
這麼多年了,除了在寧鄉軍手下吃過大虧,在戰場是上無論是對蒙古還是闖軍、明軍,幾乎都是摧枯拉朽,戰無不勝。一場場勝仗累積下來,就養成了他們驕橫的性子,覺得我建州軍建州人才是天下一等一的強者。天下芸芸眾生,都只配做咱們的奴才。
要想收復這些人談何容易,即便他們這次敗得這麼慘。
而且,甄別建州俘虜也是一件煩瑣的大工程。你首先得弄清楚他們的名字,在建州軍中擔任什麼職務。其次,你還要將他們集中起來學習、洗腦。
如此一來,要想辦好這件差事,沒個一年半載妥當不了。
到那個時候,北伐只怕都已經打完了。
是啊,軍調處的官是文職,說穿了就是個類似於理藩院的機構:甄別俘虜、招降異族、聯絡江北各軍鎮,協調軍地關係。
軍調處最近非常受侯爺的重視,否則以他和周仲英的品級,根本就沒資格參加今天的高級官員軍議。正因為如此,軍調處的權力頗大。
但是,興泰志不在此,作為一個建州人,渴望戰鬥,渴望在戰場上建立功勳乃是本能。況且,他因為是建州人,其實軍鎮中眾人對他都是有意無意的疏遠,隱約有拿他當外人的味道。要想徹底地融入這個團體,只能在戰場上更多地斬下建州人的腦袋,如此才能證明自己對侯爺的忠誠,證明自己已經徹底同建州一刀兩斷。
留在後方處理俘虜問題,北伐自己只怕是趕不上了,這可是自己獲得寧鄉軍集團認可的最後一個機會啊!
興泰的心思孫元如何不知道,他淡淡一笑:「興泰,無論在哪裏做事,不也是為我寧鄉軍效力,但凡做出功績,我揚州鎮都不會忘記你的。」
看侯爺的意思是一心讓自己留下,興泰急了:「可是……侯爺……」
孫元一擺手,突然苦笑一聲:「興泰,方才全軍將士的吶喊想必你已經聽到了,大家都想北伐,可真得要北伐卻不是那麼容易的,而且,據某來看,今天秋天怕是沒辦法去北京了。」
「怎麼?」其他人都安靜下來,疑惑地看着孫元。現在是盛夏,再過得一個多月就到了秋涼時節。秋季正是用兵的季節,這麼熱的天都打了,更沒理由不挾揚州之戰大勝之威北上收入燕雲。
立即,溫健全就道:「侯爺,如今建奴八旗可謂都盡喪於此,山東准塔被劉春拖在淮安,他那點人馬不值一提。如果現在提兵北上,北方諸省可傳檄而定。至於北京,建奴還有兵可守嗎?」
「對啊,這個時候不去打北京,沒道理的。」大家都叫了起來。
「肅靜,肅靜!」陳鐵山喝道:「侯爺面前如此喧譁,成何體統?」
他這一喊,大家心中一凜,又老實起來。
傅山這個時候才緩緩道:「今年的仗已經打完,收復北京明年再說。你們這些帶兵的,只知道喊打喊殺,卻不知道所謂戰爭可不是帶一支部隊殺出去就可以的,你們是不當家不知道柴米貴啊!這次揚州之戰,咱們基本沒什麼繳獲,以管陶剛才的說法,是打幹了一場賠本買賣。此戰,我揚州鎮出動陸軍主力兩萬,騎兵一萬,海軍兩萬戰艦百艘。輔兵、民夫加起來超過二十萬,可謂整個揚州鎮能動用的人力都盡數動用個乾淨。」
「這麼多人馬要吃要喝,特別是騎兵的花費,更是個大頭。說句實在話,咱們鎮這幾年的積蓄,都被這一仗給耗乾淨了。一切,還得等到秋收……不,咱們的轄地實在太小,所收的秋稅根本就不足以再支撐北伐。只能靠海貿,希望春節的時候能夠通過朝鮮、日本航線籌集到足夠的軍資。」
傅山侃侃道:「你們喊着今年北伐,想餓肚子嗎?」
一個軍官道:「侯爺,青主先生,我們可以以軍就食啊!」
「笑話,說得是混帳話!」傅山喝道:「幾十萬人馬,你要以軍就食,可能嗎?咱們是寧鄉軍,又不是李闖,難道還去搶劫百姓?還有,北方年年大災,年年大戰,已經徹底殘破,過了淮河就是千里無人煙,別說補充糧秣,連根草都尋不到,你倒那裏就去?」
「還有,咱們這次北伐,其實仗並不會打多少,主要的人物是宣撫。收攏民心、建設衙門設置官吏管理地方,倒是需要撒出去不少救災銀子和糧食,試問,你又去哪裏就食?」
聽到傅山的呵斥,那個軍官滿面赤紅,訥訥道:「我也就是說說罷了。」
大家都撲哧一聲笑起來,笑畢心頭也是有些鬱悶,不能趁熱打鐵收復北方,確實叫人惱火。
一家、一族、一個團體,最後到一個國家,真是沒錢萬事俱休啊!
傅山最後對興泰道:「興泰,你只管做辦好自己的差事就是了,別的事情也不用多想。」
興泰:「是,末將知道了。」
孫元:「還好這兩日一會兒晴一會兒雨,天氣也不是太酷熱,否則,建奴老營的瘟疫就要流行開來,青主,防疫的事情你打算怎麼做?」
傅山道:「稟總兵官,防疫的事情不外是三點:一,隔離病人;二,深埋屍首;三,徹底消毒。」
他板着手指說:「此次我軍所抓捕的一萬多名清軍俘虜首先都將身上的所有衣服脫掉,剃掉身上毛髮,付之一炬。然後沐浴更衣,服用湯藥。以一千人為一個單位設一處俘虜營,嚴密關押一月,若沒有出現一個病人,這才解送揚州鎮。」
「各處的石灰窯正在連夜趕工燒制生石灰。從明日起,我等當發動流民和受了兵災的百姓將建奴屍體深埋,並在敵人老營遍撒石灰消毒。至於發動起來的百姓,則每日發給一定口糧,以工代賑。」
孫元:「還有一樁卻非常要緊,建奴死者中大多是因為身患瘟疫,按說應該火化的。不過,此事一是麻煩不說,二是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只能深埋。問題是,揚州一地乃是水鄉,怕就怕屍體腐爛之後污染地下水,百姓吃了井水之後,被傳染上疾病。」
傅山:「總兵官所慮極是,此事我已經想好了,已經開出了一道藥方,着人從後面送來大量藥材,準備投放在井水之中。只不過,這方圓百里之內的水井實在太多,藥材不敷使用。」
孫元:「是啊,卻是麻煩。」
這個時候,犟驢子突然叫道:「侯爺,此事容易啊,我倒是有個法子,管保藥材夠用。」
孫元:「你這個驢子能夠有什麼好主意。」
犟驢子不服氣:「侯爺也太小瞧人了,依在下看來,其實這方圓百里之里遭受兵災之後,百姓大量逃亡,根本就沒剩多少人口,也用不了這麼多水井。剛才派人出去將多餘的水井給填了……不不不,用不了那麼麻煩,就派兵守了不叫人飲用就是。每個村莊只留一口投了藥物的水井給大家吃。如此,藥物不就夠用了?」
傅山:「咦,你這頭驢子看不出來有些智謀啊,這個主意好!」
「此法甚妙,就這麼辦。」孫元點了點頭,一振精神:「好了,大家情緒也不要如此低落,咱們畢竟是打了場大勝仗,你等這般神情,叫不明白的人看了,還以為咱們吃了個大虧。對了,繼續討論各營的功績,此戰的結果如何,多鐸、韓岱、孔有德、耿仲明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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