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劉超是倉促反叛,兵器、鎧甲之類的東西倒沒有什麼,部隊裝備也差,就算有,孫元也瞧不上。至於糧秣,也沒多少,可府庫中的錢卻極多。
永城所徵收的夏稅和劉超所搶劫的錢物滿滿地堆了二十幾口倉庫,再加上寧鄉軍從死人身上收集的銅錢和白銀,看得孫元有些喘不過氣來。
城中實在太髒,有擔心瘟疫流行,索性的黃金和白銀都被化了,鑄成五十兩的大元寶。至於銅錢,則直接做成碗口粗一米長的銅棍,用麥草和蘆葦綑紮裝車,準備送回揚州鎮去。
清點繳獲的工作實在太繁忙,人手也不足,黃佑直接將郝肖仁等人充實進他的帳下充當勞役。很快,一個大概的數字綜合出來了。這次拿下永城,孫元又得了將近四十萬兩白銀。至於銅,根本就計算不過來。
再加上馬士英答應孫元的軍餉,收穫堪稱巨大。巨大的收穫讓一直處於財政危機之中的寧鄉軍大鬆了一口氣,就連黃佑那張一向鬱鬱不樂的臉上也難得地出現一絲笑容。
「可惜啊,可惜啊!」身邊的傅山還是滿面的惋惜。
「青主,你嘆息什麼?」
傅山:「可惜錢還是太少些了,我好象聽將軍講過,如皋一類的上縣每年光夏秋兩稅就有七萬兩白銀之巨,這永城滿城的財物怎麼才四十萬兩?」
孫元:「河南怎麼能夠同江南比,天下財富大半出自江南,江南財物一半出自揚州。而且,河南又受了一年多的災。」
「是不能比,不過也不至於少成這樣。」傅山搖頭:「這橫跨三年的大災害,還真讓河南徹底爛下去了。就拿永城來說,富戶要麼逃亡一空,要麼被劉超搶劫一空。百姓也死傷殆盡,正如將軍所說的那樣,沒有十來年恢復不過來。這場大戰,算是將永城的最後一點元氣給抽盡了。」
「確實如此。」孫元心中沉重:「對了,永城還剩的八千俘虜,馬總督有何打算?」
馬士英這人手狠得很,孫元倒有些擔心這廝又將他們給坑殺了。
「馬總督說,這八千人他已經甄別過了,其中有兩百多人是劉超的部將、親戚和家丁,這些人都要追究罪責,已經收押了,準備送回南京交給刑部審訊定罪。至於剩下的七千多人,卻不能留在永城。都是青壯,又是打過仗的,須防備他們沒有了生計又反了。得送去鳳陽,打散了充實進各地軍戶屯墾。」
「這倒是個好法子。」孫元點頭,八千青壯,倒是一筆不小的人力資源。前番軍中有軍官還建議是不是將這八千人給弄回揚州鎮去,孫元想了想,還是罷了。這些兵痞就是一顆老鼠屎,弄回去也沒什麼用處。孫元招兵,最喜歡那種老實巴交的良家子。而且,老馬是廬鳳總督,鳳陽如今也破敗得很,他也需要人力,自己也不好同他爭。
說完,孫元又問:「對了,青主,你往來於總督行轅和寧鄉軍之間。這次,我軍吃了獨食,其他兩軍沒說怪話吧?」
「將軍放心好了,城裏見天一車一車死人朝外面運,化人場裏的火光就沒熄過,廬鳳和南京軍怕死得緊,躲這座瘟疫之城都來不及,如何還敢進城來打秋風。」傅山笑道:「就算將軍送財物過去,他們也不敢要,生怕過上了病。馬總督人也大方,答應再撥些銀子給他們,大家都歡喜得緊。」
「是啊,如今的永城已經成了瘟疫之城了。」孫元嘆息一聲:「走,咱們上街去看看消毒防疫如何了。」
在進城之後的頭一天,孫元就將傅山和加西亞叫到一起,制訂了嚴格的消毒防疫制度,下令所有士卒必須遵照執行。
首先,街上的死人都必須盡數送出城去,深埋、焚燒。街道還得沖洗乾淨,撒上生石灰,用唧筒噴灑食醋。
其次,所有士兵都必須戴口罩,勤洗手。士兵所需的飲用水都從城外的睢水中運來,因為地下埋了很多死人,誰也不知道井水究竟受沒有受到污染。
不過,即便這樣,還是有三十多個士兵病倒,被送出城去,在老營中隔離治療。
到街上,眼前卻是一亮。卻見外面已經渙然一信,街道平整乾淨,都用水仔細地沖洗過。
空氣中揮之不去的屍臭味已經被植物的清新的香偉代替,抬頭一看,身邊一棵百年古槐已經綠成一片,如同一把綠傘在頭頂張開。
孫元心懷一暢,忍不住摸了摸樹皮,感受到那片粗礪中所萌發出的濕潤的生機。
突然,有人大喊:「將軍,將軍,大喜啊!」
孫元轉過頭去,就看到余祥從街角過來,他滿面都是喜色,捏着拳頭,一副激動不已的神色:「將軍,你看,誰來了?」
孫元走過去,扯下面上的口罩,喝道:「小子,你竟然沒戴口罩。身為揚州鎮經歷司經歷,帶頭違反軍紀,罪加一等。廢話休說,立即去找陳鐵山,領三十軍棍。」
「將軍,我這不是喜極忘形了,故爾忘記了嗎,將軍,你看到小余也算是你手下的老人,裝着沒看到成不成。」余祥吐了吐舌頭。
這小子,仗着追隨貼身侍侯我多年,越發地沒有個正形,孫元哼了一聲:「心中高興就不要軍法了,我這也是為你好。若是染上了瘟疫,死得可是你……」
正說着話,街角又拐過來四人。
孫元不禁一愣,這四人卻正是犟驢子、溫老三、韶偉和朱玄水。
看來,寧鄉軍的主力都已經到永城了,孫元大為驚喜,哈哈笑道:「原來是你們,來得好,來得好,我這幾日正盼着你們呢!元字營和偉字營呢?」
犟驢子叫道:「他娘的,聽人說騎兵軍這次可是打過癮了,將軍偏心,不帶俺們過來。」
大家都小聲笑起來,韶偉上前道:「稟將軍,元字營和偉字營,都到齊了,隨我等一道過來的,還有巴勃羅的炮營,二胡和老催的匠作營也過來了,總共出動了上萬人馬。」
孫元:「揚州那邊呢?」
溫老三插嘴:「費頭兒現在已經不怎麼帶兵了,就留守家中。」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孫元滿意地笑了。
大軍終於來了,現在趕去開封,還來得及。
改變歷史,還來得及。
說完話,談完公事,孫元這才對朱玄水一拱手:「泰山老大人,你怎麼來永城了,也不早些說,我也好早些出城去借你老人家。」
朱玄水自三年前從錦衣衛衙門辭職之後,一直在家中養老。孫元派人去請他來軍中任職,可他都以年紀大了為理由推辭掉,其實他老什麼老,今年也不過是四十來歲,正值壯年。
這次卻跑永城來,確實是一件讓人奇怪的事情。
朱玄水哼了一聲:「怎麼,不歡迎老夫。」自從女兒去世之後,朱玄水的心情一直抑鬱,脾氣也一日壞似一日,說起話來也難聽得緊。
聽到他這句話,眾人都有些尷尬,裝着沒聽到的樣子。
孫元卻不生氣:「泰山老大人,小婿哪裏敢啊,你能過來,我歡喜都來不及。」
他低聲下氣了半天,朱玄水心情好了些,才道;「老夫本來去如皋接外孫回南京暫住的,剛回家,就接到梁滿倉的信,請老夫幫着查一件事。老夫反正也沒事,查清楚之後,就帶着外孫過來了。」
「啊,小將軍來了。」孫元身邊的幾個衛兵都小聲叫起來。
孫元一愣:「阿大來了,泰山老大人。他才兩歲啊……你……怎麼能夠將他帶到戰場上來……他進城了嗎?」
「怎麼就不能上戰場了?」朱玄水又是一聲冷哼:「兩歲又如何,阿大乃是世襲錦衣百戶,將來肯定也要繼承你的爵位,免不得要統帥揚州鎮的,早些讓他到戰場上來看看卻是好事。進城,你當老夫老糊塗了,這城中瘟疫橫生,若是染上病,如何是好。放心,阿大住在外面的老營里。」
孫元還是不放心:「這麼大點孩子,走這麼長的路,誰來照顧。」
朱玄水開始發脾氣了:「你當老夫是死人?」
「不敢。」
「老夫疼自己孫子都來不及,難道還不知道如何照顧。」朱玄水:「放心好了,阿大的奶娘、丫鬟小子都一道過來了。」
孫元:「對了,泰山老大人你說要查什麼事?」
「你帳中出奸細了。」朱玄水森然道。
「啊!」眾人都叫出聲來,皆問:「是誰?」
朱玄水:「我這不正在查嗎,到時候會有個結果的。」
孫元如今有點怕這個老丈人:「泰山老大人,你和梁滿倉庫且查着吧,查到奸細之後同小婿說一聲就是,我全權委託給你們兩位。」
寧鄉軍現在總算全軍開到永城了,事不宜遲,必須儘快開赴開封戰場。這事還得先同馬士英知會一聲,老馬答應也好,不答應也好,自己都會出兵的。
孫元:「好,大家先出城回老營去,某也先去看看兒子,然後再去見馬總督。」
他現在育有一子一女,老大是兒子,乃是朱汀所生,老二是女兒,母親是韶虞人。
一想起阿大這個兒子,孫元卻有些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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