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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如血,所有人都都亂喊叫叫地跑着。有的人已經瘋狂,提着武器朝旁邊的人胡亂砍砸。
觸目所及,除了人還是人。
部隊裏夾帶了實在太多輔兵和民夫了,這些人平日裏還好,一旦受驚,立即就亂了起來。相互推擠着,惟恐自己落到後面挨了敵人的刀子。
十多萬人的大潰敗,其勢猶如從高山之顛滾落而下的雪球。剛開始的時候還好,隨着速度越來越快,體積越來越大,已經演變成一場大雪崩。如何試圖上前收拾亂局之人,都會被這巨大的勢能碾得粉碎。
此戰死在自己人踐踏中的士兵,比倒在明軍刀槍下的不知道多多少。
最可惡的是,前一刻還因為一口吃的,紅着眼攻打濟南的俘虜們,轉眼就逃了個乾淨。有的人甚至操起刀箭,調過頭來找建州勇士拼命。
精銳的巴牙喇兵還好,還能在混亂中飛快聚集在一起。可這又如何,漢狗這一仗打得實在太猛,好象也吃穩了這一點,從一開戰,到現在就咬住建州勇士的屁股,一刻也不肯放鬆。
杜度被裹在人潮中,只感覺一陣頭昏眼花,眼前仿佛一場不真實的夢幻。在夢境中,他變成了明軍,正被人不死不休地追殺着。
「又過來了,又過來了!」突然,他身邊有一個親衛驚恐地大叫着,將他從夢境中驚醒。
茫然地看了半天,杜度這才醒悟過來,自己是建州勇士,不是卑賤懦弱的明狗。他心中一陣悲憤:長生天啊,什麼時候我建州被人打得這麼狼狽過,就連足智多謀的岳托也被人砍下腦袋了?這究竟是誰設定的劇本啊!
「將軍,將軍,黑旗軍,黑旗軍又殺過來了,你可得快想轍啊!」所有的衛士都在急噪而驚恐地喊叫着,目光齊齊落到杜度身上。
遠處,一隊明軍揮舞着閃亮的刀子如狂風一樣捲來,不住地劈砍着剛聚在一起的建州勇士們。黑色大旗在夕陽中肆無忌憚地招搖,不明意義的「烏拉」驚天動地。
剛才好不容易收攏在一起的一百多建州勇士瞬間被他們攪得七零八落,瞬間潰散了。
「又是他們,又是他們,兵敗如山倒,我又能如何,又能如何?」杜度悲憤地大叫一聲:「明狗根本就不給我們喘一口氣的機會,也許要等到天黑他們才會停下來。逃吧,逃吧,盡力活下去。」
是的,杜度也不知道這是明軍第幾次擊潰自己好不容易收攏起的部隊。敵人的騎兵簡直是打瘋了,據他觀察,明軍已經換了三次馬,很多人手上的雁翎刀和柳葉刀上已滿是豁口。他們也累了,可是,他們還在堅持,堅持到天黑。
最最可怕的是跟在騎兵後面的長矛手和火槍兵,騎兵在前面主要的任務是驅散,碰到他們,你只要飛快跑開,人家也懶得理睬。可後面這些步兵,卻是一個也不放過,高效率地屠殺着所遇到的任何一個建州勇士。
只有等到天黑,戰鬥就回結束。
可是,天一黑,敵人的攻勢固然會停止,可是,我右路軍到時候也不知道會潰散成什麼樣子。待到明日,能收攏一成兵馬就算是不錯的了。
想到這裏,杜度心中一陣發涼。
見副帥處於迷茫之中,他身邊的親衛們互相遞了一個眼色,同時拉着他戰馬的韁繩,不要命地朝前逃去。
夕陽開始收起他的光芒,大地漸漸暗了下去。
但戰場還在灼熱燃燒,眼前全是沖天大火。
「將軍,將軍,接下來我們該如何辦?」
聽到親衛喘息着問,杜度慘然一笑:「岳托死了,大軍潰了,輜重財物都丟了,還能如何。退吧,我們南下已經太久,是回家的時候了。帶上還有活氣的,咱們向北,去天津衛,去薊縣,原路返回。」
……
孫元也換了兩匹戰馬,因為斷了一隻手,自然不能上陣廝殺。可作為一軍統帥,正是追擊敵人,磨滅敵人最後一絲反抗能力的關鍵時刻,卻不得不打點起精神來。
他依舊高高地舉着岳托的頭顱,沖在隊伍的最前頭,不住喊着:「岳托死了,岳托死了!」嗓子早已經沙啞,疼得厲害,手臂也酸軟得再沒有知覺。
可他必須堅持,岳托的頭顱就如一盞明燈,衝到哪裏,哪裏的建奴就會徹底失去鬥志,作鳥獸散。
突然間,眼前一黑。
夕陽已經徹底落到西方的地平線下。
隊伍終於停了下來,孫元將岳托的頭顱繫到自己的腰上,下令「就這樣吧,命令各軍,打掃戰場,品嘗勝利的甘美的果實,哈哈!」
笑聲依舊沙啞。
「哇!」身邊,有人突然彎下身去,將一口黃膽水吐了出來。
定睛看去,卻是梁滿倉。
孫元:「你一直在我身邊?」
梁滿倉:「回將軍的話……末末末……末將先前搶了兩匹戰戰戰馬……可惜都死了……」他大口大口次喘息着:「沒辦法,只能跑……好在總算跟上了……」
孫元瞪大了眼睛:「你一直在跑?」
梁滿倉:「將軍命末將掌刀,上司有令,無論多麼困難,都必須不折不扣地執行。將軍,你的刀。」說着,就用雙手將刀捧了上去。
孫元點了點頭,接過腰刀:「梁滿倉,做不得錯,跟着某,一步也不許離開。等下,某有話同你說。」
「遵命。」
大戰已經結束,可更加操勞的事情還在後面。清營實在太大,又得了這麼多俘虜,然後清點戰利品,都需要費許多工夫。
整個濟南城外的清軍老營里燈火通明,到處都是暢快大笑的寧鄉軍士兵。
營地里全是血泊,有幾個士兵坐在如山堆積的頭顱邊上,一邊喝着烈酒,一邊計算着斬首數字。
有幾個士兵則押着民夫,清點着糧食。
五花八門的鎧甲兵器堆在過道上,多得沒處下腳。
一頂大帳中,只有孫元和梁滿倉二人。
孫元已經下令,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入,違者,殺無赦。
「事情就是這樣。」梁滿倉跪坐在毯子上,他已經詳細地將自己潛伏在敵營,而岳托究竟是如何病死,自己又是如何殺了他侍衛一事一字不漏地稟告上來。
孫元輕輕點着頭,慢慢地走到梁滿倉身後,搖頭道:「看來,某倒是誤殺了孔兆,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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