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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說起來快,其實也不過短短的一瞬。
只一個照面,川軍就丟掉了所有的遠程攻擊力量,也丟掉了反擊之力。
前往不遠處,前是黑壓壓的屍體,即便視線再朦朧,已經能夠看到死去士兵的熱血在白色的土地上肆意流淌。紅色,在眼帘中慢慢潰散。
卻不知道,這漢家男兒的熱血什麼時候才能停下來,什麼時候才能冷切。
中軍大旗下,高起潛、高錦張大嘴巴目瞪口呆地看這這一切。
高錦的手還抓在王允成肩膀上,喃喃道:「這是……這是……這是怎麼了……王允成,王允成,怎麼這樣了?」
王允成沒有回答,看到自己整訓了兩年的部隊,就這麼被人想殺雞一樣殺死。他咧開嘴,突然發出一聲長長的哀號:「我的兵,我的兵啊!」
高起潛雖然也被眼前淋漓的鮮血嚇得如中雷擊,但他好歹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內相。能夠坐到他這種位置上的人,誰不是心志堅強之輩。
只瞬間就清醒過來,大喝一聲:「王允成,你號什麼喪?不就是死了幾百弩兵嗎,主力不都還在。馬上給老子振作起來,指揮作戰。大軍,向前推進,老子要進濟南,濟南,濟南!」
「沒用了,沒用了,恩相,沒有弩手,光這些騎兵就夠我們喝一壺的,死了,死了!」王允成還在大聲號叫。
說話間,建奴的騎兵已經衝到長矛陣前。果然,如事先預想的那樣,戰馬看到森林一樣的長矛,立即繞了一個圈子,沿着大陣前沿繞了過去。
沒有了弩手,長矛又夠不着人家。幾千川軍士兵只能眼睜睜看着建奴從眼前從容跑過,發出一陣肆無忌憚的大笑。
沒有什麼比這更打擊士氣。
「住口!」高起潛大怒,一耳光扇到王允成面上。
吃了這火辣辣的一記,王允成清醒過來,大聲下令:「全軍保持陣形,前進,前進,前進!」
這個川軍動了,中軍大旗下的三人也隨着朝前移動。
「殺,殺,殺!」震天的擂鼓聲中,幾千川軍士兵同時大喝三聲,舉着長矛慢慢朝前走去,主動向建奴平推而去。
「殺,殺,殺!」那頭,建奴大軍也同時爆發出陣陣大喊,盾牌和鐵甲組成的城牆移動的速度快起來。
轉眼,兩軍就撞在了一起。
「啪啪啪啪!」一連串長矛折斷的聲音,那是刺中了建奴的大盾。
「啊!」
「啊!」
戰場上到處都是淒涼的慘叫,死亡一瞬間佈滿了整片天地。
對於長矛方陣,岳托部非常陌生。對於岳托部的戰法,久疏戰陣的王允成部也是一無所知。
這次突然發生的碰撞,雙方都沒有太多的心理準備。
就這麼遭遇了,然後咬牙沖了上去。
然後,就是短促而激烈的傷亡。
不得不說,這兩年王允成倒是從孫元那裏偷師了不少新式練兵手段。再加上兵員素質不過,在經過近代軍隊的鐵的紀律的洗禮之後,士兵們至少都能夠做到無視自己和戰友的死亡,做到聽命行事。
到處都是軍官的大聲呼喊:「刺,刺,刺,刺!」
川軍士兵在長期的訓練中已經能夠做到聽到命令之後就條件發射地做出相應的戰術動作,而不是先去思考。
再加上川軍的長矛陣結得極為緊密,一時間,眼前全是呼嘯而去的槍影。
無數善良的槍尖在命令中整齊前刺,刺到敵人的大盾上。
幾乎是沒一面建奴士兵的盾牌上都回在瞬間被三是把長矛刺中,「砰砰」的抨擊聲充滿天地。
而明軍士兵的每一槍都會借着腰力,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壓上去。
有的人甚至因為用力過猛,而致槍桿子折斷。
建奴雖有一聲蠻力,卻也經受不住。
已經有清軍士兵承受不了這樣的力量盾牌脫手,被幾柄長矛在身上刺出了透明窟窿。
當然,明軍士兵在清兵瘋狂的進攻下也不好受。長矛槍影雖密,但彼此之間依舊有縫隙可以供利用。中軍大旗下的高起潛就看到,一個渾身鐵甲高大得不容蠻牛一般的建奴在被刺了幾矛之後身體一側面,強行擠進陣來。
這廝好生野蠻,身體一拱,竟將兩個明軍士兵撞得跌倒在地。
他雙手握着一把將近兩米的長柄大刀,刀背約兩指寬,這已經是鍘刀了。一但揮出去,所經之處段是折斷的槍桿子、翻卷而起的鐵甲葉子、躍上半空的殘肢斷臂,以及連天血霧……
這就是一具人形鐵浮屠,所經之處,觸目一條紅色通道。
高起潛什麼時候見過這種可怕的情形,尤其是那一條條飛灑而來的蒼白的人體零件,更讓他心臟跳個不停,禁不住驚呼出聲:「過來了,過來了!」
好在,這個建奴走不了幾步,大約是先前中了幾矛之後失血太多,身子一軟倒了下去,瞬間被人潮淹沒,再站不起來了。
高起潛又大叫一聲:「好,總算死了……我的老天,這建奴是獅虎嗎……」
不得不說,川軍整齊劃一刺出的長矛森林效果還不錯。即便兩軍在一照明的時候都付出了不小的死傷,但陣腳算是穩住了。而且,建奴用盾牌結成的那道矮牆在川軍不停歇的戳刺中也搖搖欲墜,眼見就支撐不住了。
高錦在經過短暫的驚慌之後,見明軍守住防線,終於將憋在胸口的強烈的恐懼壓了下去:「哥哥,我軍好象沒有潰啊,這一仗或許咱們能夠逃出去。」
確實,明軍這些年可謂是已經被建奴打破了膽子。兩軍交戰,通常是建奴一個衝鋒,明軍就丟掉手中的兵器轉過身去,不要命地逃命去了。
而如今這一戰,川軍的弩兵確實已經被建奴徹底消滅,但長矛兵卻守得很穩。
高起潛聽到弟弟這一聲喊,也是一楞,立即回過神來:是啊,咱們明軍什麼時候有同建奴掰手腕子的能力了。沒錯,沒錯,王允成的部隊可不是普通的明軍。他們是天雄軍的精銳,是經過盧象升調教、孫元整訓的天下第一雄師。如果連川軍都打不過建奴,咱們大明朝還不得被建奴滅上幾回?
心中有強烈的嫉妒和慶幸不可遏制地泛起:盧建斗、孫太初,真人傑,咱家不如他們多矣!老天雄雖然不在了,可盧建斗所部的精華中一大半落到咱家手頭,這是咱家立足朝堂的基礎啊!
見仗打得有板有眼,他鬆了一口氣,撫摩着下巴欣慰地看了王允成一眼:「王將軍調教得好一支鐵軍,立於陣中,即便是強橫如建奴,也拿咱家沒奈何。」
王允成見部隊表現不錯,又聽到高起潛的誇獎,心中得意,一拱手:「恩相謬讚,末將當不起。」
反出天雄軍之後,王允成可謂是已經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和前程都寄在高起潛身上了。如果沒有高公公,他也不知道自己將來會是什麼下場。如今自己的這兩年的努力終於得到了這個執掌天下兵馬,權傾朝野的宦官頭子的承認,如何不讓他驚喜。
他也知道,這一仗自己若是打得漂亮,將來在高公公心目當是排在第一個的心腹干將。
不過,高起潛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他大驚失色。
高起潛咯咯地尖笑着:「王將軍這長矛陣還真是不錯,縮成一團,建奴還真拿你沒有任何法子。時間已經不早,還請向前推進,儘快進濟南為好。等進了城,咱家要親自斟酒三斛,為將軍洗去身上的征塵。」
「什麼,進濟南?」王允成忍不住叫出聲來。
「怎麼?」高起潛冷冷一笑:「將軍可是畏懼建奴?」
「建奴又算得了什麼,末將謹遵恩相之命。」王允成又是微微一拱手,咬牙下令:「全軍出動!」
剛才這一番較量,王允成已經稱量出建奴的成色。說句實在話,剛才這一仗乃是他第一次同清軍交手。敵人的兇悍和強大已經超出了他的想像,說難聽點,一個韃子打十個川軍都沒有問題。難怪這些年來,那麼多九邊重鎮的精銳白白地死在遼東。川軍一開始就被人家用騎兵吃掉了弩兵部隊,現在已經徹底失去了遠程壓制能力。之所以和敵人打得旗鼓相當,那是依靠着長矛陣的厚實和嚴整的軍紀。
但要想進攻,已是千難萬難。剛才他也不是沒有下令進攻,可方陣只推進了兩步,就走不動了。
現在又要出擊,王允成不覺得是個好的主意。
此時最佳的應對手段是趁敵人拿自己沒任何辦法,保持陣形,且戰且退,慢慢地退過河去。
建奴見啃下川軍有難度,而我川軍也沒有和他們死拼的念頭,說不定會放緩攻勢。
等到川軍退回明軍的主力防線之後,清軍受到其他各鎮的壓力,說不定就放棄攻打他王允成,轉頭去干陳新甲、關寧軍他們。
不過,這次護着高起潛首先進濟南,可是自己提議的。為了配合川軍作戰,整個山東戰場的明軍都動了起來。
現在說不打了,王允成以後還怎麼見人,高起潛白忙一趟,會饒了他嗎?
想到這裏,王允成決定賭上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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