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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孫元說要拿出一半的軍糧給賑濟百姓,即便是老好人費洪也是大驚失色。滿面憂慮地說道:「將軍,這一仗還不知道要打多久,雖然督師答應給咱們補些軍資,可以朝廷的稟性,估計也拿不出多少來。即便有,也是杯水車薪。我們手頭這點糧食,也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又要分給災民……三思啊!」
孫元:「難道就眼睜睜看着百姓餓死在你我面前不管嗎?」
費洪嘆息一聲:「那又能有什麼辦法?將軍仁義,自然是百姓的福氣。可是你想過沒有,眼前的形勢已經亂成這樣,整個京畿可謂四處都是流民。沒有百萬,也有好幾十萬。若都賑濟,僅憑咱們寧鄉軍,又如何救得過來?當年末將在太原當邊軍的時候,隨軍路過河南,那地方的災情比起北京不知道要嚴重多少,流民不知道多多少?可以說,在路上走上一天看到的災民,也比咱們這裏多得多,可我們又能如何?」
「還不是只能裝着看不到,將眼睛一閉朝前走。」
「若都一一救了,也救不過來,反將自己給餓死了。咱們當兵的,盡力廝殺,在戰場上為國效力就是了,震級災民,不是咱們的責任。」
孫元苦惱地搖了搖頭,說句實在話,眼前的情形讓他震撼了。自己穿越到明朝,剛開始的時候乃是一心求活,要想保全自己於家人的性命於亂世之中。後來,隨着環境的進一步改善,又做到了參家的高位,手頭掌握一定的權柄。在解決了生存問題之後,他又欲有所作為,甚至想過要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進而改變明朝末年這一段令人屈辱的歷史。
心腸,在一次次生死循環中,逐漸變冷變硬。
可眼前的一幕卻讓他突然一陣難過,這幾萬人,說難聽點,只要給他們一口飯吃,就能讓他們活下去。可若是不管,誰也不知道他們能在這大冷天裏挺多少日子。
可是,如果將軍糧放一半出去,接下來軍隊該怎麼辦?
但,見死不救這事,他做不到,也無法安心。
孫元一咬牙,道:「不管了,先放糧。上天有好生之德,這些人可是我大明的子民,是我們的同族。費洪,別忘了你我都是軍人,軍人的職責是什麼,是守護。守護我們的國家,守護我們的家園,守護我們的民族。如果僅僅看着我們的同胞死在饑荒里,我們還談何守護,我們還能稱之為軍人嗎?沒有錢糧又如何,大不了向敵人搶去。此事無庸再議,我自己決斷了,放糧!」
這句放糧的話一說出口,孫元只感覺身上一陣鬆快。
當然,接下來軍中的將士都感覺很不理解。這個時代的軍隊中的士兵,一般來說只效忠於自己的將軍,心裏卻沒有多少所謂的民族、國家概念。聽到孫元有將一半的糧食分給百姓,都說,百姓死活關我們什麼事,只要咱們有飯吃就成了。
對此,孫元並不做太多的解釋。
處於對孫元的崇拜和絕對的服從,軍糧還是有條不紊地分下去。
長城內外,渤海所城中,到處都是支起的粥棚。米飯的香氣隨風飄揚,看到了活命的百姓面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崇禎十一年十月初四,渤海所寧鄉軍終於全軍整備完畢出發了。
清晨,孫元起了個大早。
余祥小心地服侍孫元用過早飯,又將鎧甲仔細地穿在孫將軍的身上。吃過上次半路被建奴斥候追擊的虧之後,幾個小侍衛下來之後被陳鐵山罵得狗血淋頭。下來之後,做起事來越發地小心。
孫將軍這人是個自在慣了的人,平日間對於穿着也沒有什麼講究,日常只着一件棉袍,看起來異常簡樸。又說鎧甲沉重冰涼,不打仗時,一般都是束之高閣。
這讓大家都非常擔心,如果沒穿鎧甲,遇到刺客可如何是好?
所以,下來之後,余祥得會苦苦哀求孫元貼身穿着一件軟甲之後再出門。如此,自然引得孫元經常發怒。人家是大將軍,余祥是個侍衛,如何敢忤將軍的意思,只得罷了。然後,自然又會被陳閻王一通痛罵,委屈得余祥私底下偷偷哭了幾場。
今日,孫元卻任由小侍衛替自己着甲,很配合,這讓余祥偷偷地鬆了口氣。
不過,孫元的鎧甲實在太複雜,裏面要穿一件軟甲。外頭還要套一件從巴牙喇兵身上繳獲的鐵甲,在最外面還得罩一襲大氅。忙戶了半天,余祥被那些皮帶、麻繩什麼的弄得滿頭是汗。
孫元倒不生氣,反安慰起他來:「小余,別急,慢慢弄,誤不了事的。」
可越是這樣,小余越是侷促,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孫元苦笑一聲:「還是我來吧!」就自己動起手來。這個時候,他突然想起,當年從寧鄉出發,奔赴滁州戰場時,卻是虞人親自為自己着甲。
已經快兩年沒有見到她了,也不知道她此刻可好。
這兩年,雖說孫元和她書信往來不斷,彼此好像更了解對方。可是,兩年時間卻是如此的漫長,也不知道那個女人如今又變成什麼模樣了?
或許更加成熟,更加美貌了吧?
母親在寧鄉,過得可好?她老了嗎,面上的皺紋更多了嗎?
一念至此,孫元的思念之情卻是難以遏制。
他一邊麻利地穿着鎧甲,一邊在心中暗暗發誓:不管這片時空的歷史是否發生改變,我都要在這場戰爭中獲取功勞,尋一個遠離戰場的軍鎮開牙建府,將她們接到身邊團聚,再也不離開。
如今後金勢大,這次入寇,按照真實的歷史記載,明朝輸得一塌糊塗,可說是連最後的****都被皇太極扯掉了。只要我結結實實地打幾場勝仗,想不引起崇禎皇帝的關注都難。
更何況,上頭還有盧象升這個恩主……
好,這次一定要將命運牢牢把握,扼住命運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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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襲「孫」字大旗出城,烈風中,無數面黑色旗幟高高飄揚,如同一片黑色的潮流。
訓練了一年半的寧鄉軍出動了,終於再次上了戰場。
逃難到渤海所的三萬多百姓幾乎都出了城,站在路邊看希奇。
先是一百多斥候騎兵在騎兵隊長渤海所操守湯問行的率領下,狂風一樣飛卷而出,肆無忌憚的馬蹄張揚地騰起大團積雪。轟隆的蹄音在山谷中激起陣陣回音。
這些騎兵們滿面都是驕橫,這些人平日裏自在慣了。見今日來了這麼多百姓,有心賣弄,在路上你追我趕,大聲呼嘯。有人做出鐙里藏身的高難度動作,有人則在鞍上不住地變換身形,有人甚至在上面翻了個跟斗,顯示出精良的馬術。
流民們如今每日都有兩碗稀飯可領,總算是安定下去。又對寧鄉軍心懷感激,見到斥候騎兵如此剽悍,都大聲喝彩,興奮地拍起了巴掌,這讓斥候騎兵們更是得意。
「好,好,不愧是無敵虎賁啊!~」
「寧鄉軍,威武!」
「威武,威武!」
……
但等到長槍手和火槍隊排着整齊的步伐走過來之後,連天的喝彩聲和鼓掌聲卻猛然消失不見。
卻見,長長的長矛如森林般挺立,一叢叢,一排排,如同平坦的麥浪,一眼也看不到邊。雪花中,那些閃亮的槍尖甚至比山頂的冰雪更加耀眼,更加讓人心頭髮寒。
沒有一個士兵說話,滿世界都是沙沙沙沙的腳步。大地微微顫抖,積雪在這片震盪中逐漸凝結在一起,凝成無數顆黃豆大小的顆粒,在地上滾來滾去。
這個時候,百姓們才發現,這樣的部隊已經不能用威武二字來形容了。
如果真有,那就是「震撼」,沒錯,幾乎在一瞬間,所有人都被這道洪流給吞沒了,震撼了。
火槍長矛兵之後,則是火炮隊。
經過一年半的休養生息,如今的寧鄉軍已經鑄出四門四磅銅泡,和兩門八磅炮。這六門大炮由馱馬拉拽着,在路上飛快地行駛。
車後則跟着幾是個沒有着甲,跑得渾身熱汗的炮兵。
炮兵隊伍中有三個奇形怪狀之人,定睛看去,這三人都是高高的鼻樑,深陷的眼窩。其中一人,更是金黃色的頭髮,碧綠的眼睛。
不用問,這三人正是加西亞、沃爾夫和巴勃羅。
加西亞是個神甫,他如今正是以隨軍軍醫的身份出征的。不過,加老頭卻覺得,自己真正的身份應該是隨軍牧師。他是神職人物,看起來倒也嚴肅。至於二胡老爺,普魯士人本就不苟言笑,出城之後,一直都繃着張臉。本來,孫元的意思是他又不是軍事人員,沒必要上戰場的。不過,沃爾夫卻憤怒地說,如今寧鄉軍的每一門炮,每一把燧發槍都是出自他的兵工廠。兵工廠產品的優劣,需要經過實戰才能檢驗出來。他這次得隨軍上前線,直接看看大炮和火槍在戰場上的表現,以便在將來做出改進。
倒是巴勃羅一看到這麼多百姓來送,立即來了精神,圓瞪着色眼到處尋美麗的姑娘看。他如此不正經,倒將先前長矛手的肅殺之氣徹底弄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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