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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楊嗣昌這事做得實在太齷齪。眼見着盧象升就要帶着大軍出擊,這個楊閣老卻拉走了一大半部隊,使用的還是陰謀手段。
你就算再不同意盧象升的軍事計劃,可大戰馬上就要開始,你也不能臨陣亂我軍心吧?況且,盧象升兵力單薄,若是在戰場上有個三長兩短,他楊嗣昌可是要負全責的。
盧象升手握尚方寶劍總督天下援軍、高起潛手握皇命節制京畿地區所有部隊、楊嗣昌乃是內閣閣臣兵部尚書管轄天下兵馬,三人都有調動軍隊的權限。政出多門,軍隊究竟該聽誰的,這事也得在皇帝面前說清楚,否則,這仗以後還怎麼打?
盧象升和楊廷麟連夜進了京城,大同總兵官王朴也臨陣改換門庭將軍隊拉走了,昌平老營自然以楊國柱為首。
黎明時宣府軍在聽到王朴和王允成沒帶兵抵達戰場之後,盧象升當機立斷,下令全軍撤退。宣府軍打建奴不成,可逃命這種事情卻是擅長。不用楊國柱多廢話,各部立即前軍改後軍,後軍變前軍,一陣風地跑了。
即便是行動迅速的多鐸也沒在他們身上撈到一分好處。
只不過在路上跑了一整天,部隊已累得夠戧,關鍵是這一戰開始的時候弄得激情澎湃,最後卻煮成了夾生飯,對於士氣的打擊是沉重的。宣府軍,不休整個三五日,根本恢復不過來。
楊國柱此人雖然不是天雄軍系統出身,但他為人還算正直,在盧象升做宣大總督以後,因為敬佩盧總督的人品和能力,為人也極為忠誠。
被王朴和王允成擺了一道,他也感覺到極其憤怒和鬱悶,正做在中軍大帳里生悶氣心中也開始為一直沒有消息的寧鄉軍而擔心。
即便對孫元此人再不以為然,前一段時間,宣大軍各部與寧鄉軍也多有不和。可楊總兵官畢竟是帶老了兵的人,自然知道寧鄉軍很強。這一點從孫元部士卒的行直坐握和嚴明的軍紀就能看出來,不得不承認,這是整個盧象升系統中最能打的尖刀部隊,這樣的部分每遇到戰鬥,必然是要派上第一線,用來衝鋒陷陣為大軍開道的。
但今天上午的情形實在太兇險,寧鄉軍沖得實在太快,如果不出意外,定然已經早宣府主力一步同建奴遭遇。
沒有了王允成川軍,區區兩千寧鄉軍要想從建奴大軍的重圍中全身而退。搞不好,還會全軍覆滅。
一想到這裏,楊國柱就心中滴血。
先前盧總督離開軍營進北京城之前,也叮囑他儘快和孫元聯繫上,如果寧鄉軍有危險,宣府軍可酌情出兵救援。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作為一個沙場老將,楊國柱卻知道寧鄉軍是再回來不了啦。且不說他們已經衝到最前頭,即便是落在後面的宣府軍主力,在盧象升當機力斷下達撤退命令之後,也差一點回不來。孫元部要想平安回營,除非他們身上都插了翅膀。
當他聽到有人來報說寧鄉軍全師而歸,孫元還在帳外等着復命時,楊國柱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可更讓他驚訝的事情還在後面:「什麼,寧鄉軍半路遇到建奴才五千大軍截擊,在擊潰敵軍之後,得勝回營,斬首一千二百,其中,真韃有五百之巨……這是真的假的,什麼時候我們明軍有以少勝多,並擊潰建奴主力……會不會是弄錯了……」
「嗡」一聲,帳中的宣府鎮其他將領也都一臉不敢置信。
「怎麼可能,五千韃子軍,其中至少有一千多真夷,這麼強的兵力,即便是咱們宣府全鎮主力戰兵出戰,也是打不贏的。」
「會不會是殺良冒功?」
立即就有一個部將駁斥道:「不可能,此戰就在北京城下天子和朝中袞袞諸公眼皮子下面打的,又不是鎮壓內地作亂的賊軍,孫元就算是膽大包天,也不敢搞這種名堂。」
「對對對,盧總督以前不也常常在咱們面前提起寧鄉軍的厲害。」
「這事咱們在下面瞎猜也沒用,眼見為實,看看孫元斬下的頭顱不就清楚了。」
「對對對,咱們都過去看看。」
楊國柱猛地站起來:「好,各位,且隨本總兵一道過去查驗孫元將軍的斬獲。」不覺中,他已經將孫元稱之為孫將軍,在以前,他對孫元心存惡感,一向直呼其名。
幾乎全宣府鎮的高級軍官都同時走出大帳,孫元和部下正推着幾輛載滿頭顱的大車等在外面。
楊國柱顧不得同他們說話,立即從車上拿起一個顆頭顱,捧在手中仔細翻看起來。
其他的將領也不客氣,十幾個人亂糟糟地湧上去。
更有急噪之人索性直接跳上大車,在一堆猙獰可怖的腦袋中翻找起來,直將雙手弄得骯髒不堪。
看完手中的那顆頭顱之後,楊國柱又從人頭堆里隨手那了幾顆翻看起來。
他是個老軍旅,一輩子都在同北方的草原民族和遼東建奴打交道,這些人頭究竟是不是殺良冒功,究竟是屬於那個民族,他一看就知。
尤其是真夷的腦袋,更是沒辦法作假。
那是因為,建奴都剃金錢鼠尾髮式。因為長期使用剃刀,頭皮也同新剃的不同。
剛才他隨手那的幾顆頭顱,其中就有一顆是真夷,另外有一顆屬於漢軍旗子,一顆是遼東野人,也不知道是赫折還是什麼,反正都不是北京地區的良民。
這可是實打實的軍功啊,行伍這麼多年,即便做到一鎮總兵官的位置,打了無數場仗,楊國柱還從來沒看到過這麼多真韃的腦袋。
這寧鄉軍,難道是天兵天將嗎?
緣何如此強悍?
我宣府鎮,可算是出了一支戚家軍了!
想到這裏,以前對孫元的成見和不滿化為烏有,剩下的只是佩服和激動。
不覺中,楊國柱的身體微微顫抖起來。
「是真韃,是真正的韃字的頭顱。」其他宣府將領也大叫起來,叫聲中充滿了喜悅和激動。
「奶奶的,今日早晨咱們被韃子攆得跟孫子一樣,現在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了。」
「寧鄉軍,好樣的。」
「哈哈,咱們宣府總算是有一支拿得出手的強軍了。關寧鐵騎,去他媽的!」
「對,沒有他們,這一仗,咱們一樣能打贏。」
不覺中,宣府鎮各人已經將寧鄉軍當成了鎮軍中的王牌部隊。
看到眾人高興成這樣,寧鄉軍諸將也是心中得意,都將腦袋昂了起來。如果他們有尾巴的話,此刻應該已經翹上了天去。
楊國柱是個沉穩之人,為了穩妥起見,他還是叫人過來將寧鄉軍的斬獲一一清點查驗。最後,得出的數字和孫元完全一致。
最後,楊國柱一把牽着孫元的手,哈哈大笑:「今天凌晨這一仗,因為王朴和王允成兩個賊子,差點弄得軍心大喪,差點連我和盧總督也陷於戰場,若說不憋屈也是假話。好在孫將軍你打了這麼一場空前勝仗,我這一口惡氣總算是瀉掉了,爽快,真是爽快。」
孫元:「全賴總督和總兵官指揮有方。」
楊國柱:「什麼指揮有方,談不上。不過,將你們寧鄉軍放在前最前面,好鋼用在刀刃上,卻是明智的。哈哈,督臣和楊主事還趕進京城去,在聖上駕前討要說法呢,若他知道我軍已經獲勝,也不知道高興成什麼樣子。」
說完,他一揮手對手下笑道:「立即將孫元將軍所斬獲的建奴人頭,即捷報送進京城。」
吩咐完之後,他又對孫元說:「孫元將軍,此戰的情形,等下你仔細同本將說說。」
「是,總兵官。」
這一仗歷時將近兩個時辰,其間的過程可謂是跌宕起伏,直聽得楊國柱和眾將驚心動魄,帳中不斷有抽冷氣的聲音響起。
然後,就是一片誇讚聲。
經過大同軍、王允成部和宣府軍的分裂,宣府鎮軍和寧鄉軍可謂是同仇敵愾,再加上敬服孫元部的戰鬥力強悍,大家算是徹底的接納孫元進入以楊國柱為首的宣府將門系統。
只不過,他們卻不知道,孫元志不在此。
如此空前大勝,自然少不了飲宴慶賀。
寧鄉軍和鎮中將領們散坐在一起,相互灌酒說話,以往的芥蒂煙消雲散了。
一個將軍端着酒碗搖晃着身子走到孫元面前:「來來來,孫將軍,咱是個殺坯軍漢,脾氣也壞,以前多有得罪。不過,咱雖然是個粗人,平生卻最敬佩能打仗的好漢,你是條好漢,咱今天敬你一碗,若孫將軍瞧得起我,就滿飲此碗。」
孫元微微一笑:「苟將軍說什麼話呢,孫模久仰將軍,又如何敢有不敬之意,干!」
「好!」苟將軍大笑:「豪爽,是自己兄弟。孫將軍你放心好了,此戰的軍功是你們寧鄉軍一刀一槍打來了,任何人也不能反去一分,否則就是與我姓苟的為敵。」
其他宣府將軍也叫道:「就是,誰他媽敢搶功,那就是與我等為敵。」
楊國柱也笑起來:「就算孫元將軍要分功勞給你們,你們好意思嗎?」
說罷,他低聲對孫元道:「但京城那邊卻不好說,京畿地區這麼多軍隊,自建奴入寇以來,都被人家打得灰頭土臉,已經有人帥位不保,說不定有人要等着你的斬獲救命呢!不過,你放心,這些頭顱解送京城同時,我已經給總督寫了一封信,有他在,沒人敢做手腳。」
「如此,就多謝總兵官了。」孫元點頭。
心中暗想,這場功勞搞不好是這次清軍入關戰役中明軍最大的一場勝利。等到戰爭結束,得好好思量,運作一下……
當夜,眾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到第二日黃昏,盧象升還沒有回來。
但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來,就在盧象升夜襲建奴黃村老營的同時,建奴多爾袞和岳托盡出主力,突襲高起潛通州大營。
高起潛一觸即潰,將整個通州老營的物資都丟給了清軍。
關寧軍、薊鎮軍損失慘重,幾萬人馬被人斬首三千級,余者皆潰散一空。
整個關寧、薊鎮已經徹底喪失戰鬥力。
這個消息震得眾人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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