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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元反有些不好意思了,勸解道,不過是一件小事。川軍士卒和寧鄉軍派過來的教官需要時間磨合。現在最要緊的是教官的權威尚為確立,畢竟,王將軍麾下的將士任由哪一個,都比我手下的教官品級職位高。
孫元的意思是,叫王允成召集手下官兵,以軍令的形式讓他們服從教官的訓練。
不過,王允成卻哈哈一笑,只不住地說:「孫將軍,吃酒,吃酒。」閉口不答這個茬。
這一頓就,直吃得孫元頭昏目眩。那王允成肚子本大,吃相也難看,不斷有汁水滴在心口上,看起來甚是齷齪。
等孫元被衛兵扶出中軍大帳之後,先前看起來醉得一塌糊塗的王允成突然坐直了身體,兩眼精亮,身上哪裏還有半點爛醉如泥的模樣,剛才還喧鬧的節帳也安靜下來。
「整訓,整訓,孫太初想得倒美,這是想將我的川軍整到他自己那裏去啊,當我王允成是傻瓜?」王允成冷笑起來。
一個參將級的軍官道:「王將軍,讓孫元幫忙整訓天雄軍可是督師的意思,咱們不好違抗的。」
「確實是。」不但另外幾個參將、游擊一級的軍官微微頷首,就連王允成手下的將官們也紛紛說是。
這次崇禎皇帝命盧象升和孫元押解高迎祥進京獻俘,盧象升不但將手下的主力部隊川軍派了出去,還從其他部隊中選了十幾個軍官陪同。畢竟朝覲天子可是莫大榮耀,其他部隊有功將士也應該享受這一待遇。
這次進京,天雄軍至少派出了三成以上軍官隨行,可以說這都是天雄軍的精華。
聽到同僚和手下的議論,王允成冷笑的聲音更大:「你們懂個鬼,難道爾等還沒有看出來嗎,督師這是要將天雄軍整個地交給孫太初啊!」
這話石破天驚,大帳中立即安靜下來。
「王允成,你將話說明白點。」一個大約五十出頭的游擊將軍沉聲道。
王允成:「孫元這次立下的功勞實在太大,將來前程必然少不了。先前我不是同孫太初說過嗎,搞不好這個孫元會得個總兵職位,最差也是個衛指揮使。這一點,從朝廷授予他的武勛之中就能看出來。他若是調任其他軍鎮,或者其他衛所同我等卻沒有任何關係。不過,這次督師卻叫他幫忙整訓我天雄軍,難道你們就沒看出什麼來嗎?」
那游擊將軍:「王將軍,你繼續說下去。」
王允成:「孫元功勞實在太大,關鍵是,這人油腔滑調,不知道怎麼的就得了督師的歡喜,入了他的法眼。督師這人最是愛才,只怕已經起了要納他入自己夾袋的心思。督師若是要全盤招納寧鄉軍也就罷了,咱們也不過多一個兄弟。都是自己人,見了面自然十分親熱。不過,督師卻叫他整訓各軍,那就是要給孫元將來全盤接收我天雄軍做準備啊!」
又有一個的軍官搖頭:「這不過是王將軍你的猜測,當不得准。」
「你知道什麼?」王允成用手指着自己的眼睛:「老王我在軍中也混了多年了,別的不敢夸,這一對招子可亮得很。你們想啊,督師可是文官,不可能一輩子帶兵的。朝廷人事變動得厲害,別說督師的宣大總督,就算是內閣閣老,這幾年也不知道換了多少。誰也不知道督師會在任上干幾天,說不好,一紙調令下來,他老人家就會交卸了軍權,還朝做個六部尚書什麼的。到時候,這天雄軍只怕要選一個新的統帥了。當然,咱王允成是個粗人,眼睛裏只認盧督師的。等進京之後,得了皇帝的任命封賞,品級一上去,做咱們的統帥,那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說到這裏,王允成大約是說得口乾,端起一碗酒,咕咚地喝了一氣,伸出油膩膩的袖子擦了擦嘴巴,繼續道:「人家孫元有戰功在手,為人又能言善道,說不定就中了天子的意,要做我等的統帥還不簡單。」
一個遊記將軍笑道:「孫太初此人雖然能輕佻不穩重,可卻能打仗,他若來帶天雄軍,依我看,也是一件好事。將來,我等也不愁沒有功勞可得。」
其他人也同時點頭:「是啊,這話也對。」滁州一戰,寧鄉軍的表現將所有人都震住了。都是沙場賣命的漢子,識英雄重英雄,對孫元也是佩服到五體投地。
王允成卻哈哈大笑起來,伸出手指朝眾人點了點:「我說各位兄弟,你們知道個屁。督師這次讓孫元幫忙整訓我天雄軍,這是方便他在軍中安插自己的人手。一朝天子一朝臣,到時候,人家孫元一做咱們的統帥,將所有的軍官都換成了他們的自己人,我等又如何自處,當光杆嗎?咱們辛苦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積攢了這些家當,難不成臨到了啦,還雙手送給孫元這個外來戶,自回鄉下養老去?你們願意,我老王卻是不乾的。」
這一席話說得眾人面面相覷,則聲不得。
天雄軍中的結構很是奇怪,如王允成這種高級將領未必是盧象升的門人,各有各的來歷。但中級和低級軍官,部隊的整個骨架都是河北人,且都是粘親帶故,不是父子就是兄弟。而普通士兵,則多是湖廣人,乃是崇禎初年當地官員為了抵禦農民軍招募的流民鄉勇,盧象升總督南方五省軍務時,順便將他們納入了天雄軍體系。
嚴格說起來,天雄軍有點像後世曾國藩的湘軍和李鴻章的淮軍。
到如今,經過多年征戰,天雄軍已經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利益集團,極為排外。
如今聽王允成說孫元若是做了天雄軍的統帥,很有可能給天雄軍動一個翻天覆地的大手術。孫元如果能夠將天雄軍訓練成寧鄉軍那樣的強軍自然是好,可如果大家因此丟掉手中的兵權被邊緣化,甚至被淘汰出軍隊,那卻是不成的。
帳中的氣氛變得沉悶了,須臾,一個軍官忿忿地哼了一聲:「孫元雖然能打仗,會帶兵,可他自起爐灶就是了,憑什麼要來奪咱們的兵權。」
「就是。」有人附和。
「還有,咱們天雄軍這點家當,可都是我等這些年辛苦積攢下來的。他孫元功勞再大,可也不是什麼好處都霸着吧!他要來做天雄軍的統帥,老子第一個不答應。」
「對,不答應。」大家紛紛地站起來喝道:「咱們這些年替督師流血流汗,盧大人這麼做,我等不服!」
「對,不服。」
「王將軍你做得好,就是不能讓那孫元整訓軍隊。否則,將來這天雄軍還有我等的安身立命之地嗎?」
「不但川軍,咱們石砫兵也不歡迎他孫元。」
「我們毛兵,孫元碰都別想碰!」
「咱們筸兵可不認識孫元!」
……
這下,隨同王允成一道進京的其他部隊的將軍們紛紛表態。
不過,還是有個軍官有所顧慮:「王允成,你這次將孫元激走,這部隊沒整訓出來,督師那裏須不要交代。況且,寧鄉軍那麼能打,如果咱們的軍隊也能強成那樣就好了。」
說到這裏,這人一臉的惋惜。
「是啊,是啊!」眾人皆嘆。
王允成冷笑:「要想練成寧鄉軍那樣的強兵,又有何難。沒有他孫屠戶,還吃帶毛豬啊?咱們有不是笨蛋,他孫元能練成的強軍,難道咱們就不行嗎?」
「王將軍,此話怎講?」
王允成:「其實,滁州大戰之後,我也聽黃佑黃先生說過。黃先生說,其實,要練出一支寧鄉軍那樣的部隊,也不難。」
「這怎麼可能?」又有人問。
王允成:「黃先生說了,寧鄉軍的戰法其實也簡單,不外是長矛兵列成一個大陣,以長矛抵擋敵人的攻擊。在長矛方陣中放置火槍手,以火槍射擊壓制擾亂敵軍隊型。咱們可以依葫蘆畫瓢弄一隊長矛兵就是了,至於火槍,也不用費那個精神。火槍手訓練不易,又花錢,可以用弓弩兵代替。咱們天雄軍弓弩天下第一,無論是射程還是殺傷力可比孫元手頭的半調子火槍手強多了。所以說,要想練出一支寧鄉軍那麼的部隊並不難。其實,寧鄉軍也沒什麼了不起。不外是戰法新奇些,程咬金的三板斧罷了。說起軍中的士卒好象都不怎麼成,一個個瘦得跟猴子似的。」
「這真的可以?」
王允成罵道:「難不成黃先生說的話你們也不信?」
「對啊,黃先生的話,咱們自然是相信的!」所有人都笑起來。
黃佑本是舉人老爺,又是盧象升的首席幕僚。在天雄軍中,盧象升這個統帥高屋建瓴,日常雜務並不上心,軍中之事都着落到黃先生頭上。
這些年,黃佑兢兢業業將手頭事務做得極為妥當,可以說,他在天雄軍中是一個類似於大管家的角色,在將士心目中的威望極高。而且,人家本來就是真定名士,軍中的河北機中下級軍官中又不少都和他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他說的話,大家自然是相信的。
就有人讚嘆:「黃先生果然了得,一下子就能看出寧鄉軍的虛實。既如此,咱們照着做就是了。」
接下來,王允成也沒急着北上,反派手下士卒四下收購白蠟杆子,開始組建長矛部隊。如此,大軍的行進速度更慢。
這次進京獻俘乃是王允成為主,孫元為副。
王允成慢慢騰騰,孫元也是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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