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全文閱讀)
實際上,在真實的歷史中,滁州大戰之後,農民軍受損巨大,可以說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農民軍就是一群因為吃不起飯而聚集在一起的流寇,這個時期的農民軍根本就沒有任何政治理想和戰略目標,也不過是走一地吃一地,混一天算一天。
被盧象升打得灰頭土臉之後,都動搖了。於是,滁州大戰之後,大量農民軍頭領接受了朝廷招安,解散軍隊,做起了明朝的官員,就連勢力最大的張獻忠也接受了招撫。
只少量如李自成等巨寇,帶兵躲進了河南南方山區打游擊,並流竄到陝西和河南交界一帶混日子。直到兩年之後,才重新殺向河南。
當時,盧象升正催促着各路兵馬進山圍剿。按說,以他的軍事才華,明朝剿局形勢又是一片大好,再加上一把勁,最多一年時間,整個農民軍都就被他徹底撲滅。
只可惜後來因為北方戰事吃緊,崇禎皇帝逼不得以,只得將這個明朝最能打仗的統帥從南方調回宣、大一線,主持京畿地區軍務事。
後人讀史每每看到這一節時,都扼腕嘆息:假如當年崇禎沒有將盧象升從南方前線調走,賊軍也不會死灰復燃,而盧象升的天雄軍也不會因為受到諸多掣肘全軍覆滅京畿地區,就連盧象升也死抗清戰場上。假如一切可以重來,歷史或許是另外一番模樣吧?
孫元當初勸盧象升不要急着北方,也是基於對歷史的先知先覺,他想試試,看自己這個穿越者能不能對歷史產生影響。如此,不但能夠改變大明朝的命運,也能改變盧象升的個人命運。
只可惜,歷史固有的慣性實在太大。即便因為孫元而發生一些小小的變化,但依舊固執地回到它本來的軌跡。
北京,西苑之中,經過楊嗣昌、溫體仁、周延儒這麼一鬧,滁州大捷,生擒高迎祥的天大喜訊也仿佛沖淡了許多。
又議了半天,崇禎皇帝感覺有些疲倦,就道了乏。
眾內閣閣員,這才起身告辭。
周延儒指了指溫體仁,又指了指楊嗣昌,咬牙切齒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只是悶哼一聲,調頭揚長而去。
其他閣員也都搖了搖頭,鄙夷地看了楊嗣昌一眼,然後一涌而散。
楊嗣昌心志堅定,只咬了咬牙,也不再說一個字。
正大步離去,溫體仁跟了上來:「楊閣老。」
「溫閣老。」楊嗣昌腳下慢了起來。
溫體仁:「年紀大了,腿腳比不上內閣中的青壯,凡事老朽都要落到最後。楊閣老且慢行,陪老朽說說話。」
楊嗣昌對溫體仁這個崇禎年的權臣本沒有什麼好感,面容淡淡地道:「既然閣老相邀,楊嗣昌敢不應命。」
他的冷淡,溫體仁自然看在眼裏,卻不在意。笑了笑:「腿腳慢,那就慢點走,只要走得穩,早遲都會走到。這些年,這內閣如走馬燈一樣,不知道換了多少人。今上用人極驟,喜歡你時,你就好到極處。若是厭煩了,那就是恨你到十分。」
楊嗣昌:「為尊者諱,溫閣老慎言。」
溫體仁卻不在意,他伸出鼻子嗅了嗅路邊樹上一朵盛開的白玉蘭,接着說下去:「自崇禎一年到如今,這內閣究竟進過多少人,老朽都記不清楚了。不過,老朽和周閣老卻一直都在。所以說,這人走路慢些卻是不要緊的。老朽和周閣老都是年紀一大把的了,楊閣老你年富力強,又知兵,這內閣將來還得由你撐起來啊!」
楊嗣昌心中升起了警惕,緊緊地抿着嘴巴。
溫體仁:「十面張網,四正六隅,真大手筆啊!也只有楊閣老這樣的人物,才有如此大格局。若是真的實施,將來這擬票之權,還不是你的。可這次周閣老好象一心照應盧建斗,嘿嘿,要知道周閣老以前和盧建斗可是有過過節的,現在卻盡棄前嫌疑,當真叫人意外啊!若是讓盧大人在南方徹底剿滅賊寇,他老周一個知人善任的功勞怕是跑不掉的,將來簡在帝心,說不定就會做到首輔一職。所以啊,楊閣老你將盧建斗調任宣大總督的覺得是非常不錯的。」
聽到這話,楊嗣昌心頭有火拱起,緩緩張口,森然道:「首輔的話,在下聽不明白。」
溫體仁擺了擺手,打斷楊嗣昌的話:「某年紀大,心竅也有些迷糊,說過什麼話楊閣老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咱們少有往來,今後倒不妨多走動走動。周閣老做了多年次輔,這山望着那山高,若是讓他主持內閣,非國家之福。文弱,我是看重你的。」
楊嗣昌終於按捺不住心頭怒火,喝道:「首輔,這次我提議調盧建斗回京畿,乃是出於公心。相比起南方賊寇,建奴才是我朝大敵。況且,盧建斗去年也上表請回京城,主持長城防務,只不過,當時南方戰事正酣,一時也脫不了身。楊某襟懷坦蕩,別人要說什麼,由他說去。」
一想到自己因為被皇帝奪情而受到的委屈,楊嗣昌心中一酸,禁不住眼眶微紅。
溫體仁見楊嗣昌已經控制不住情緒,心中冷冷一笑:楊嗣昌,年輕人,你還是嫩了些。周延儒那畜生覬覦某的首輔一職多年,又糾集了大量黨羽。如今,某已失去了陛下的歡心。倒是這個楊嗣昌,聖眷正隆,倒是可以爭取一下。若有他從旁襄助,倒是可以同那姓周的畜生抗衡一下的。此人看起來精明,卻是個衝動之人。這做官啊,尤其是做內閣輔臣這樣的高官,血氣這種東西最是要不得地!
他淡淡道:「楊閣老也是兩榜進士出身,聖人有云:吾無日不三省其身。咱們讀了一輩子聖賢書,這每日都會捫心自問,我等所說的每一件事,所說的每一句話是否都符合聖人的道理。楊閣老這次大力推動盧象升調任宣大總督一事,誅心說來,還不是生怕盧建斗一口氣將南方賊亂給平了下去。如此,你的四正六隅十面張網之法,還有實施的可能嗎?」
「正德年間,王陽明乃是開創一代學派的大儒,又知兵善戰。如此人物,若是依着官場的規矩,將來入閣為相,位居人臣當不在話下。可惜啊可惜啊……」
溫體仁不住地搖頭,而楊嗣昌則緊咬着牙關。
溫體仁:「為相者,當知陰陽,曉進退,好事不能佔全,好處不能拿盡。當年寰濠之亂,寧王謀反,多少文武官員,勛貴驍將摩拳擦掌想效靖難舊事,打一個公侯萬代,打一個世襲惘替。嘿嘿,可惜王陽明就用了一個月就拿下了寧王,絕了他人上進之路,你說,他能不招人恨嗎,他以後還能入閣嗎?」
「如今,盧建斗正在走王陽明的老路啊,將來也不會有好下場。楊閣老你將他調回宣大,卻也是為他好。」
這已經是誅心之言了,楊嗣昌緊緊地捏起拳頭,啞聲道:「首輔這是在說我楊嗣昌為了個人榮華權位,這才將調走盧建斗?」
「吾無日不三省其身。」溫體仁淡淡一笑,也不在說話,慢慢地走遠,只將楊嗣昌一個人丟在原地發呆。
看着他的背影,楊嗣昌喃喃道:「難道我是真的嫉妒盧象升,甚至怨恨他破壞了我的四正六隅十面張網,不,不,不,我不是這樣的小人啊!可是……捫心自問,難道我就沒起過一絲這樣的念頭。小人,小人啊!」
他狠狠地給了路邊玉蘭樹一拳,有白色花瓣飄落而下。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23s 3.9392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