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德里奇.特里斯在巡夜騎士的營地用過一頓油水頗為豐厚的晚餐,稍微歇息片刻,看見臉色還殘留幾分羞愧的蠻牛肯特,邁着匆忙的腳步過來領取自己的餐盤,開始時還有人打趣笑罵,他不動聲色地反擊回去,各種粗魯的市井俚語往來,很快氣氛就變得融洽。
『這就是巡夜騎士的相處之道,儘管有些粗鄙不堪,不過能看出來他們的感情不錯,維繫的紐帶也很牢固。』
默默地觀察陌生環境裏的動靜,多聽少說話是奧德里奇的信條,任何有人的地方都有它的秩序,運轉的規則,年輕的騎士仿佛海綿吸水似的將一切收入吸納消化。
三人一組,四組一隊的巡夜騎士開始出動了,趁着暮日黃昏餘暉還未消逝,夜幕尚未籠罩大地的時分,離開駐紮的營地,向伊斯特伍德城幾個重要街區散去。
「工坊區有商人聯合會自己僱請的傭兵維持夜晚的秩序,如果沒有必要儘量不要踏進去,即使發生案件只要不涉及人命,我們都不用前往。去年有個新人吃過虧,幫相熟的朋友出頭討要拖欠的薪資,結果被那些傭兵逮到機會狠狠教訓了一次,往死里下黑手,躺在病床休養了半年才恢復過來,可惜打消了心裏的熱血,如今變得謹慎、膽小,就像下水道活動的老鼠。」
身為隊長的魯弗.維斯特決定親自引導新入伙的帶劍騎士儘快熟悉自己的職責,由於相同的出身和遭遇,他已把奧德里奇視為可以信任的夥伴,因此閒聊的時候將一些隱秘和盤托出,藉機指點年輕的特里斯騎士。
奧德里奇沒有任何廢話,微笑着收下這份珍貴的禮物,資歷深厚的維斯特隊長的點撥,幾句話就能讓他一生受益,得以避開危險和禁忌的區域。
三個人兩匹馬在前面緩行閒話,唯一步行的巡夜騎士跟在後面,眼睛掃視着道路兩旁的陰暗小巷,進入狀態後這個老資格的守夜人看誰都是罪人的眼神,心裏惦記的卻是黃澄澄的賞金。
沿着琥珀大道經過一座簡易的菜市場,奧德里奇看見幾個還未換掉工裝的婦女,彎着腰垂着頭在垃圾堆里翻檢發黃的菜葉,沒有爛透的番茄,有蟲眼被人棄置的蔬菜,為的只是省幾個錢。在伊斯特伍德城裏生活極為艱辛,微薄的薪資只能勉強餬口,無病無痛還好說,如果家裏有人不能出工,很快他們就會餓肚子。
「習慣了就好,這就是生活。」魯弗.維斯特回頭望着握緊韁繩挽住黑馬海耶克停下腳步的奧德里奇,開口勸解他不要多管閒事。
那幾個婦人似乎有所察覺,不過她們抬頭看見巡夜騎士,神色就有些畏畏縮縮,手裏的動作也變得不那麼自然。
「走吧!」奧德里奇有些難過地拉着韁繩偏轉行進的方向,在他的領地特里斯,儘管生活有些貧苦,至少吃食方面還算溫飽。
夜幕終於降臨,城區所有大道上由專人點亮煤油燈懸掛在裹鐵皮的高柱上,照亮商業活動沒有停歇的店鋪,只是兩旁的巷子依舊陰暗無光,那是貧民的居所,除非自己出錢,否則無法享受到市政廳的善政的燈光。
平民無法享用夜晚,忙碌一天的辛勞令他們疲憊不堪,用過簡單的晚餐後,通常倒頭就睡。當然也有一些擺脫工坊區的辛勞,候至夜晚降臨才開始工作的人,飢火中燒的他們離開各自的巢穴,在昏暗無光,威嚴的法律無法觸及的灰色地帶尋找自己的獵物。
盜竊、搶劫、詐騙,走私、綁架、暗殺,常人能想到的罪惡遍地開花,有的甚至發生在燈光照耀的街道,就在眾人的眼皮底下。
奧德里奇他們三人經過松香大道時,就聽聞一位家產頗豐厚的商人被金手指鉗走錢包,看見巡夜騎士路過,這位事業剛剛獲得成功的商人本想舉手打招呼,不料還沒開口呼喊,就被身邊的朋友強行按住。
「沒用的,你能使動那些見錢眼開的灰佬,追回的頂多是一個空錢包,裏面的錢要麼被金手指拿走了,要麼被他們私下分掉。」
「不會吧,巡夜騎士是由市政廳出資組建,應該聽從繳納商稅的我們的使喚,否則的話不是浪費金錢白養着他們,這怎麼可以?」
「沒用的,伊斯特伍德城居民五萬人,巡夜騎士只有五十個,真正配馬的不過十位正職騎士,能照看得來多少人。聽我說的沒錯,別對他們抱有太大的期望。」
一番對話盡收耳里,奧德里奇看見周圍人群異樣的眼神,就回頭側望魯弗.維斯特隊長,習慣風言風語的他臉皮極厚,表情根本沒有任何變化,視作不見地往前走,繼續帶路引導特里斯騎士熟悉自己的職責。
『巡夜騎士,還真的只是巡夜而已!』奧德里奇輕輕搖頭,露出一個苦笑,策馬跟上維斯特隊長。
「我有路子,認識一個馴養獵犬的人,那些經過訓練的大狗聞過你的氣味,就能找到不知道去向的錢包。之前我就丟失過一次,多虧他幫我找回來,損失還在容許的範圍內,當然一筆酬金必不可少,你不會吝嗇到讓那些獵犬白跑一趟吧。」
「錢花多少無所謂,只是錢包里有一枚戒指,是我的傳家寶,如果從此消失不見,恐怕會令父祖蒙羞,以後沒臉見人了。」
「原來是這樣,那麼我們就得抓緊時間了。」兩人壓低聲音商量着,很快腳步匆忙的走掉,旋即消失在人群里。
耳尖的魯弗.維斯特不在意地笑了笑,最近城裏來了很多擁有各種特殊本領的人,顯然伊斯特伍德城的富足已遠近聞名,流淌的白銀溪流閃耀財富的光澤,如此才能吸引住各地的奇人異士。
奧德里奇也聽到了,他很自然地想起白天在劍與長矛酒館同桌的施法者,身為幻術師的花冠少女可以忽略不計,那位橡樹之道的追隨者,名為菲利克斯的老人,卻令他有種不知深淺的感覺。
『僅僅依靠手中的長劍,恐怕無法對付施法者,而且不出手還好,一旦出手就要將他們連根拔起。』特里斯騎士握緊韁繩,估計那位目光深邃看透世情的睿智老人不會觸犯法律的禁區,身為傭兵的高地戰士為了族群的信譽,也不會多事。
「進去喝一杯吧!」巡邏了一個鐘點,三人小隊回到琥珀大道,在中段位置的白鴿酒館停下腳步。
『巡夜的時候喝酒不會誤事?』奧德里奇有些疑惑,不過很好地壓住自己的好奇心,沒有任何條例規定騎士不能喝酒,因此他不想多嘴多舌顯得自己格外與眾不同,再說了他的酒量還不錯。
剛剛坐下沒多久,就有幾支三人小隊進來,互相打着招呼,熟悉的客人嬉皮笑臉地詢問他們今晚的收穫,聽說兩手空空後就張羅着請所有人喝一輪。
身為隊長,魯弗.維斯特起身前往吧枱拿免費的酒水,奧德里奇不動聲色地觀察附近,感覺有人貼近,眼角餘光掃過,原來是隊伍中一言不發的步巡守夜人。
「鴿子酒館,維斯特隊長在這裏拿了一點股份。」
特里斯騎士側頭望着這個不開口還好,一說話就把匕首捅到心口的老實人,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自己已經聽到。
『示好?或者是挑撥?這種事情肯定很隱秘,他用心很深啊。』
客人稀稀落落沒有坐滿的酒館,很快塞進許多巡夜騎士而顯得濟濟一堂,奧德里奇聞到一股水果的清香,看見維斯特隊長端着托盤過來,立即起身迎承,將三大杯麥酒,新鮮的蘋果和烤過散發焦香的黑麵包片一一放在桌上。
「漫長的夜晚,夏天還好受些,入秋的伊斯特伍德城,沒有這些墊肚子,就得在饑寒中熬到明天清晨。」熱情好客的魯弗.維斯特招呼兩人用點夜食,看見沒人動手,「我請客!」
走路步巡一個鐘點的守夜人很快眉飛色舞,抓起紅彤彤的蘋果在袖子上擦了幾下,一口啃去小半,笑眯眯地連說:「好甜啊,這個果子味道真好。」
『吃別人的當然不錯。』奧德里奇起身告歉,走到門口,從海耶克背囊里取出網兜裝着的黑麵包磚,在夜風中吹冷變硬,它確實像一塊磚頭。
回到原位,特里斯騎士抱着黑麵包撕咬,這一幕讓附近的巡夜騎士們目瞪口呆,就連魯弗.維斯特也有些感概:「難道你有一副巨龍似的鋼鐵牙齒,竟然能對付這種掉在地上砸碎石板的玩意。」
「以前我經常啃食骨頭,以此鍛煉咀嚼肌,這也算是一種武技,莫非你忘記了?」
維斯特隊長沉思默想片刻,忽然想起某些隱秘的傳說:「這是比暴熊之力還罕見的噬矢技!只有不怕貫喉而死的勇敢騎士才能修煉成功,難道這些黑麵包就是開啟的鑰匙?」
「我注意到多數巡夜騎士的咀嚼肌都退化了,習慣精細的食物,令他們的面部線條更為纖細,恐怕無法修煉成功。」
『這種危險度十足的禁技,誰會去修煉,只有瘋子和偏執狂才會去修煉,而且沒有成功的機會。』魯弗.維斯特發現自己對特里斯騎士的觀感有些先入為主,他決定推翻此前的想法,換上新的標籤。
『不會是受了刺激,走上墜落之路的黑騎士吧!那樣就太可惜了,我還想把他拉過來,成為自己人。』
就在短暫的休憩,眾多巡夜騎士享受夜宵的時候,突然外面傳來幾聲驚呼,隨後是一陣慌亂的腳步聲。
「有情況!」奧德里奇察覺到恐慌的味道,在真實視野里看見邪惡之物的猩紅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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