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下,兩匹健馬從遠處疾馳而來,馬上騎士身材高大,逆着陽光看不清楚面目。
十幾個突厥少年策馬馳出,一聲唿哨同時彎弓搭箭,向着來人便是射了過去。
兩位騎士手上陌刀刀光閃爍,把長箭半數削成兩段,別的長箭則是悉數落在了草地上。
馬璘笑了笑,若是馬勇馬強連這樣的攻擊都抵擋不住,也就沒有資格作為親兵跟他上戰場了。
葛秋兒和高芊芊同時搶出帳篷,葛秋兒也是認得馬勇和馬強的,連忙用突厥語大聲的吆喝着。那些突厥少年便即停止了攻擊,卻依然是虎視眈眈的看着兩人。
「大哥!有軍情!都護大人要你趕快回去!」馬勇止住了戰馬,大聲叫道。
「軍情?哪裏的軍情?」馬璘皺眉道。
「都護大人沒說。」
連夜趕路到這裏,馬勇和馬強都看上去有些狼狽,也不知道兄弟兩個是如何找到這地方的。
終於找到了馬璘,兄弟兩個都是疲憊的跳下馬來,讓戰馬歇息一下將養馬力。
「秋兒,找最好的馬來,快!」
葛秋兒應了一聲,抿着嘴唇堅持走向馬棚,挑了十幾匹最高大的戰馬,快速的安上了鞍韉。
事情緊急,雖知道葛秋兒不舍,卻也無可奈何。伸手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馬璘便帶着高芊芊和馬勇馬強三人翻身上馬,快速的馳出了牧場。
「都護大人如今何在?」
「已和封大夫一起去了軍營。」
馬璘點頭,馬刺在戰馬身上一碰,戰馬再次加速,向着谷口方向疾馳而去。
馬勇和馬強都已編入了安西新軍,馬勇說的軍營自是安西新軍的營地。看樣子王正見是準備讓這把利刃出鞘了,只是不知道這次的敵人將是何方勢力。
安西新軍整軍完畢,正需要在戰場是好好磨練。為了這一支軍隊封常清傾盡府庫,這時所有人都想看看這一支軍隊在戰場之上是如何表現的。
沒有再回田莊,也沒有再回龜茲城,四人十二匹馬一路疾馳,中途連續不斷的換馬,花了半日功夫,這才趕到沙漠和綠洲交界的安西新軍臨時軍營。
段秀實和岑參等一干幕僚都已從田莊裏趕到這裏,顯然也是得到了封常清的命令。封常清和王正見都在軍營之中,中官邊令誠自然是不會放過這種建功立業的機會,也早已來到了大營之中。
「仁傑,你為軍中主將,無事不可離開軍營,離開軍營也該讓人知道你的行蹤。像這般讓大家找你半天,算怎麼回事!」王正見看着馬璘,顯得頗為不滿。
老將軍說的是正理,馬璘哪敢分辨,陪着笑臉道:「大人教訓的是,馬璘以後不會了。卻不知是哪裏有軍情?」
王正見冷哼一聲,緩緩坐回了椅子上,疲憊的擺了擺手道:「封二,你跟他說一說軍情吧!放着大軍不管,去和自己的侍妾私會,這樣的主將我是沒見過。」
馬璘苦笑,心道這件事情老將軍是如何知曉的?
他如今身為安西四鎮都知兵馬使,總管四鎮兵馬身負重任,王正見委此重任給他,自是對他寄予厚望,如今聽說馬璘行事浪蕩自然生氣。
「都護大人莫急,仁傑不過是少年心性,無虧大節,算不得什麼大事。」邊令誠在旁笑吟吟地道。
王正見哼了一聲,閉着眼睛沒有說話。
「仁傑,是這樣的……」
封常清神色嚴肅,拿出了一張安西都護府的地圖,指着地圖開始說起來。
原來這一次安西軍面對的敵人,不是西突厥部落,也不是吐蕃人,亦不是蔥嶺南麓的小國,而居然是波斯胡人!
不久之前,一支黑衣大食軍隊忽然就出現在了蔥嶺以東,越過別迭里烽燧,一路所過燒殺擄掠,兵鋒直指疏勒。別迭里烽燧的唐軍根本沒有來得及傳出消息,顯然是全部戰死了。這還是在疏勒鎮附近山麓遊牧的哥舒部落牧人把消息傳到了疏勒鎮,白孝德才點燃烽火,派人飛騎向安西告急。
「大夫,來了多少大食軍隊?」馬璘問道。
封常清道:「據白孝德的消息,人數可能不止兩萬!山麓的五俟斤部落抵擋不住,大部向疏勒鎮附近逃竄,疏勒鎮附近人心惶惶,城內已經是人滿為患。白孝德發出消息之時,我疏勒鎮戍卒尚未接敵,來襲黑衣敵軍超過兩萬,這是哥舒部落的人給出的判斷。」
馬璘點了點頭。
大食軍隊出現在蔥嶺以東,這是在原本的歷史上從未出現過的事情。即便是在屈底波時代,大食人做過征服中國的迷夢,卻也未曾有軍隊越過蔥嶺。
這些黑衣大食軍隊,馬璘一想便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就是那些參與過怛羅斯之戰,在怛羅斯之戰後原本渡過藥殺水準備攻取安西四鎮的波斯部族了。並.波悉林死於河中,這些波斯部族又被咄曷斷了後路,兼之被費爾干盆地的西突厥部落夾擊,這才會慌不擇路的逃到了這裏。
從別迭里烽燧入安西,顯然走的是去年高大將軍西征怛羅斯的老路,不過倒過來走罷了。
那些人根本就不能算真正的軍隊,而只是一些奔逃求生的農夫罷了。絕境之中迸發出的力量總是驚人的,所以他們才能突破西突厥部族的攔截,通過東拔汗那的地盤,逃到安西境內。
疏勒附近蔥嶺山麓的五俟斤部落在大唐的羽翼下安逸太久了,居然是擋不住這些亡命求生的波斯農民!哥舒翰大將軍要知道他的族人如此不堪,會不會氣得吐血?
「都護大人不必擔心,大唐既要踏足河中,總是要除掉這些信奉胡大的禍害。欽化王殺了一部分,這一部分就交給屬下。若是連這些殘兵敗將也打不過,屬下乾脆引刀自刎算了!」馬璘看着王正見,肅容道。
王正見疲憊的點了點頭,道:「這五千勁卒,便是用銅錢堆出來的。若你不能取勝,老夫自己就先自刎了。勝是一定的,關鍵是要勝得漂亮!」
「大人放心,屬下定然不辱使命!」
「白孝德信使出發是六日以前,不知道疏勒局勢現在是什麼樣子。兵貴神速,你去吧!封二,你和他一起去。」王正見擺了擺手,疲憊地道。
「是!」
馬璘和封常清同時躬身,帶着一眾幕僚出了中軍大帳。邊令誠微微一笑,也自顧自的跟了上來。
五千勁卒已經集結完畢,步兵和騎兵都是兩匹戰馬,一千多頭駱駝被圍在中間,上面設置着各種弩箭,操控駱駝的是最為彪悍的能使陌刀的強壯士卒。
兩萬多波斯人不算什麼,若是讓他們在安西四處攪合,便是一樁**煩。馬璘與封常清帶着眾人翻身上馬,邊令誠則是上了駱駝,五千大軍即刻開拔,向着疏勒鎮的方向疾馳而去。
這次是在境內作戰,所以並不需要攜帶太多的物資,只是帶了數天的口糧和草料。
大軍在驛道上疾馳,所過之處黃塵漫天。高芊芊是第一次參與真正的行軍,左顧右盼顯得頗為好奇。馬璘看着遠方,眼中卻是現出一絲寒芒。
「咄曷!咄曷!」
「你安敢如此!當真以為我唐人是傻子麼?」
當初他離開颯秣建之時,咄曷手下的粟特戰士已是達到了一萬五千人。能夠在河中之地佔據優勢,這幾個月時間內咄曷的軍隊不知道已經擴大到多少,畢竟河中之地僅康居一地便有數十萬丁口。
據從河中地傳來的消息,咄曷在和波斯移民的種族滅絕戰中佔據絕對優勢,把波斯部族打得狼狽不堪,根本無法越過藥殺水回歸家園。而如今,卻突然有這麼多波斯人出現在安西,若是說咄曷沒有放任這些傢伙,馬璘絕對是不會相信。
說到底咄曷也不願過分損耗自己的力量,這才沒有滅掉這些波斯人,而是把他們驅趕到大唐的土地之上。這對於馬璘而言,自是不可忍受的。
藩屬就要有個藩屬的樣子,像這樣算計宗主國是怎麼回事?
從藥殺水東岸至安西,一路上有費爾干盆地的突厥部落,有忠於大唐的東拔汗那汗國,有熱海附近的西突厥部落……這些勢力哪個沒有攔住這些大食人的實力,卻居然讓數以萬計的大食人到了安西。說到底不是沒能力攔截,而是不願攔截罷了。
能夠在蔥嶺東西成一方諸侯的,看來都不是傻子。渡過藥殺水的波斯人已經陷入了絕境,這是各方勢力都能看到的事實。陷入絕境的民族是最為可怕的,所以沒人肯與他們作戰。
所以他們順利的經過費爾干盆地,經過東拔汗那,輕而易舉的過了熱海,來到了蔥山以東。
疏勒附近蔥嶺山麓的五俟斤部落真的有那麼弱?馬璘根本就不相信。
這些傢伙不過是依賴大唐慣了,根本不願自己出力趕走敵人,只想着讓唐軍為他們解決問題。
對於五俟斤部落的選擇,馬璘倒是沒法怪責什麼。他們是都護府治下之民,保護他們乃是都護府分內之事。
大食人既然是來了,殺就是了。兩萬多剛剛拿起武器的波斯農夫如何瘋狂,也不會是安西鐵軍的對手。更何況他們要面對的,是這一支用銅錢堆起來的安西新軍。
「咄曷,想要利用大唐,那就準備付出代價吧!到了那個時候,你必然要為今日的選擇後悔!」
馬璘心中發着狠,只是催動戰馬高速而行。
大軍自是和白孝德派出的信使無法相比,每日二百餘里的速度,已經是達到了這支軍隊的極限。十日之後,大軍才到了疏勒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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