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知道何時黑了。屋子裏是暖暖的昏黃燈光。暖陽安靜地坐在床邊,小臉上都是沉寂。那雙明亮動人的大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變得黯淡無光。
她覺得自己從一開始就好像在撒一個巨大的謊言,今天,謊言被當眾揭穿,她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甚至,有些羞愧。畢竟,妮妮的事,她確實騙了大家。
當初結婚的時候,她是被現實逼迫的無奈,正好凌韓東願意娶她,她就嫁了,那時,她還不愛他,所以,從未在意過是不是般配。
其實,她心裏一直知道,自己配不上凌韓東,一個鄉下丫頭,什麼都不懂,還生過孩子,而凌韓東,像天上耀眼的星辰,也像初升的太陽,耀眼奪目。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凌家人,鐵定是不會接受她這樣的兒媳婦的,在他們眼裏,她一無是處,還是一個孩子的媽媽,她就是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不拔掉,怎麼可能。
如果,她沒有愛上凌韓東,或許,會瀟灑的離開,可是,她愛上了,愛到一想到離開他,心就會針扎一樣的疼,好像整個世界都是黑暗的。
她忍不住抬頭去看他。他頎長壯碩的身軀正站在窗邊,寬寬的背影,彰顯着某種不知名的落寞和淡淡的哀傷。即便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知道,他在望着某一個地方,也許,那個地方有他深愛的小朵。
小朵的存在是韓佳人告訴她的,她從未在凌韓東面前說過。就當自己不知道一般。而今,戴唯一當着大家的面說出來,他卻一個字的解釋都沒有。
其實她懂他的沉默。不解釋,說明,他依舊深愛着小朵。而戴唯一說的都是事實,所以有什麼好解釋的呢?這事只要一提,對她便是一種傷害。此時,他選擇沉默是對的。
可是,她的感情是錯的。她愛上了一個心裏都是別的女人的男人。他們的愛,一定很深刻,所以,不管她如何奔跑,都闖不進他的心。
暖陽突然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和疲憊感,眼前的狀況太複雜,根本就沒有解決的辦法,也不是她一個人能解決的,如果凌韓東因為家人而提出離婚,她無法割捨,卻又無法說不。
因此,她決定不再去糾結。船到橋頭自然直,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得到了也會失去。天色這麼晚了,她還是洗洗睡吧。
暖陽起身想去衛生間的時候,凌韓東突然轉過身來,那黑沉沉的眸子直直地望向了她。她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看着他邁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走過來。
「夏暖陽。」他喊着她的名字。清清冷冷的聲音中透着些許的滄桑。而後,張開雙臂將她納入寬闊而溫暖的懷抱中,「一切有我。」
沒有解釋,沒有太多的話,只有這四個字。是啊,一切有他,他是最終的決定者。她只需要跟着他的節奏走就是了,他說扛着就扛着,他說離..那麼,她也唯有忍痛割捨。
洗完澡暖陽就躺下睡了,雖然怎麼也睡不着,但卻躺着不想動彈。夜很深的時候,才感覺身邊的位置陷了下去,他也打算休息了。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依偎在一起。想着彼此的心事。她的心裏都是他,想必他的心裏都是那個叫小朵的女子吧。夏暖陽第一次這麼深刻地覺得自己做為一個替身是蠻可悲的。
他們這裏一片靜寂。爺爺的書房裏卻沒有安寧。小輩們都回去休息了,只有四個長輩還在那裏愁眉不展,想着怎麼處理這件事情。
奶奶嘆了口氣,「我看東子是鐵了心了。這孩子心裏是恨我們的。恨我們將他送到了韓家。自從接回來,哪一件事不是跟我們對着來的?」
爺爺也點了點頭,「東子是個有主見的人,他若是拿定主意,十頭牛也拉不回來。何況我看他對這丫頭是上心了,怎麼會願意離婚,讓我們如意。」
凌浩天臉上有幾分怒色,「他就是再恨我們,也是我凌家的長子。我絕對不允許他這麼胡鬧下去。如果他真的不肯離婚,那他就走,我就當沒他這個兒子!」
「你胡說什麼。」戴玉梅臉色很差。對兒子,一直有着愧疚,其實想彌補,也想把最好的給他,可是,為了賭氣,竟然娶這麼一個女人回來,將來肯定有後悔的一天。
若是這女人就是家世差點就算了,竟然還跟別的男人生過孩子,這是絕對不能接受的,「東子永遠是我們的兒子。但是,凌家絕對不能要這樣的兒媳婦。不管用什麼方法,我一定會讓東子妥協,讓他跟那個女人離婚。」
「天也不早了。這件事,我們還是從長計議吧。都去休息吧。」凌邵飛說完和趙月娥起身離開,戴玉梅和凌浩天也緊跟着出門。
一切都似乎恢復了平靜。一直無法入睡的暖陽也終極抵不過困意,窩在凌韓東的懷裏睡着了,可剛睡了沒多久,卻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怎麼了,怎麼了?」她心驚肉跳地坐起來,嗓子幹得要冒煙的感覺。凌韓東已經翻身下床去開門,凌志高一把抓住他胳膊,「大哥,咱媽自殺了!」
凌韓東的身體一僵,沖了出去。暖陽則渾身冰涼,仿佛整個人都跌入了冰窖之中,又仿佛墮入了無邊的深淵。周身都是不安和恐懼。
她緩了片刻才能動彈,跌跌撞撞地下床跑出去,看到凌家亂成了一團。凌韓東背着戴玉梅跑下了樓,身後是凌家人亂鬨鬨地跟在身後。女人們哭成一片,男人則面色凝重被悲戚。
正要下樓的戴唯一看到了一臉蒼白的夏暖陽,她走過去,憤恨地衝着暖陽嘶吼:「你滿意了,你滿意了,要是我媽媽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殺了你!」
暖陽定定地站在那裏,腦袋嗡嗡作響。戴唯一也無暇在搭理夏暖陽,哭着跑去追趕去醫院的人群。暖陽顫抖着手攏緊睡衣,卻依舊抵不住寒意的侵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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