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青天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是貓

    兩人站到車下，身上不許帶任何錢糧，果然是一副特種兵荒島生存訓練的架勢。

    姬聖典抓了一把松子放在姬靈星手上，「我也不是不通人情的，你們兩個分一分，在路上省着吃啊。」

    姬傲劍咳嗽一聲，說道，「三姐，我那隻箱子很重要的，請你幫我看好。」

    雖然大宗師簡直就是當世無敵，但那隻箱子裏有八姐無比珍愛的「玉雪為骨冰為魂」，姬傲劍離開了這隻箱子，心裏就有些惴惴。

    姬聖典打了個呵欠，「我知道，那隻箱子裏有黃金算盤，是很貴重的。」

    說着一甩鞭子，無減震四輪大騾車咯噔咯噔地就先走了。

    姬靈星看了看弟弟，恍然道，「原來八姐給小劍送了一箱金銀珠寶，果然很重要，難怪你不放心三姐被打劫。」

    姬傲劍看着九姐，一陣無語。

    他心中想起那隻黃金算盤，已經一點不覺得俗氣了，真的想趕快回去，撥撥那把算盤，就能再憶起八姐教自己珠心算的情景。

    如果是其他姐妹給自己送的禮物，是自己不喜歡的東西，那就不會怎麼喜歡。

    可是對於八姐給的東西，自己都會覺得特別喜歡。

    就像八姐一看到任何和六姐有關的東西，都會喜愛到沒法控制。

    咦，看上去自己對於八姐的心意，似乎是有點特殊。現在想來，好像也不完全是安慰她，去當替代品。

    姬傲劍心裏忽然起了一種淡淡的憂傷，仿佛人生的第一次初戀已經隨風而去。

    姬靈星伸手過來，「小劍，松子分你一半。」

    姬傲劍接到手上，說道，「九姐，我們怎麼回去？」

    九姐無論如何，總也是姐姐，出門在外，要先由姐姐拿主意。

    於是九姐就很負責地想主意，「小劍，我們兩個也算高手了，不如我們也去打劫吧，弄點盤纏回家。」

    姬傲劍道，「這太沒有節操了。」

    姬靈星道，「打劫不行的話，那我們去偷？」

    姬傲劍道，「這太沒有品格了。」

    姬靈星想了想，又有了個主意，「那我們沿途要飯，一路乞討回家去吧。」

    姬傲劍登時被雷住了，更加反對，「這太沒有尊嚴了。」

    九姐，你好歹也是堂堂一個掌門人，就只想到去偷去搶去要飯啊。要是按你的這些方法去做，我們新開張的貓拳門，在江湖上的名聲就全完了。

    好歹也可以試試打拳賣藝吧，蘇州年度第一萌神小靈貓，要是賣拳的話，一定很有市場。

    卻見掌門姐姐眼前一亮，拍手道，「小劍，我有好主意了。」

    姬傲劍心道，你終於想到要靠自己的勤勞雙手去掙錢了麼，「九姐，什麼辦法？」

    姬靈星很神氣地說道，「我們來練野獸之道回去。」

    姬傲劍奇道，「什麼是野獸之道？」

    姬靈星道，「盤纏路費，這都是人類的觀念。你看候鳥遷徙，魚群溯流，常常都是幾千里上萬里的路程，需要帶錢嗎？」

    姬傲劍道，「不需要。」

    姬靈星道，「所以我們只要體悟野獸之心，回歸自然，不沾紅塵，就能憑着自己本身的能力回去了。」

    姬傲劍贊道，「有道理，三姐也說了，要遠離紅塵才能方便修行。不過，這野獸之道具體是什麼意思？」

    姬靈星道，「野獸之道，練習的是野獸的筋骨耐力，野獸的思維反應，這是遠離紅塵之後，最能適應原始自然的生存方式。古時的武學高人，常常進入深山，與禽獸為伍。不僅從飛禽走獸的身上揣摩到了武理拳法，還在體悟山水自然的過程中，練出了高深心境。」

    姬傲劍點了點頭。

    姬靈星道，「比如進深山與虎豹為伴，日夜聽着虎嘯豹吼，學它們的神情動態，那練習虎拳豹拳，比在人世間的練功效果要好很多啊。」

    她嘆了一聲，「外家高手練到九轉往往就是極限，很難練出小三元意境。其實他們如果有勇氣有毅力進入深山，與野獸相伴而行，深深體悟數年，有形有相的虎豹意境很有可能就練出來了，從此也就從外家高手變為內家高人了。可惜現下的外家高手，越來越少有人願意這麼做了。」

    姬傲劍想，原來外家高手練到盡頭，還有這麼一條突破的路子。只是隨着工業化的進程，野外原始環境越來越少，虎豹猛獸漸漸絕種。想進入深山野嶺，練出野獸意境的小三元，也越來越難了。

    後世不止是不容大宗師，連修煉小三元的契機都變得稀缺。

    姬靈星道，「我貓拳門的野獸之道，就是要把自己想成一隻貓，用貓兒的思想去看待世界，適應世界，就能更能學會貓兒的本事。如果是一隻貓兒，翻山越嶺，奔波個幾百里，不帶錢根本不是問題。」

    姬傲劍道，「九姐，我明白了，我會努力在心中生出貓兒意境的。」

    姬靈星想了想，高興說道，「小劍，你我都有小三元的意境。這樣，你我心神開放，我把我心中的貓兒意境感應給你，你就能更快地把自己想成一隻貓了。」

    姬傲劍怔了一下，「還有這個法子，意境還能感應？」

    姬靈星道，「心神意境當然能互相感應，要不大宗師怎麼用自己的心境去鎮壓別人的意境呀。」

    姬傲劍想起三姐的目光，對小三元意境的人物來說，簡直就是五指山。

    姬靈星又道，「小劍，你跟我學了貓拳，我們武道拳理同源同流，更加容易互感意境，你再對我開放心神，我的意境你一看可知。」

    姬傲劍道，「九姐，我怎麼對你開放心神呢？」

    姬靈星道，「你看着我的眼睛，心裏回想跟我練拳時候的情景。」

    姬傲劍便去看她的一雙烏黑圓溜，極似貓眼的雙目。

    只是姬靈星身材矮小，姬傲劍又是從上往下看來，先瞧見她的兩個貓耳掛飾，覺得九姐越看越萌，過了一會兒，居然笑出聲來。

    姬靈星正在運起意境，見他笑了，生氣說道，「你趴下來，四腳着地，再看着我。」

    姬傲劍便老老實實地擺了個貓拳行地的姿勢，再仰頭去看九姐。

    九姐口中發出了一聲喵嗚，看着他道，「跟我一起叫。」

    姬傲劍也跟着貓叫了起來。

    他叫着叫着，見到九姐的瞳孔漸漸放出了光彩，好像有一隻貓兒的影子在裏面跳躍。

    一隻貓兒，兩隻貓兒，三隻貓兒……

    和九姐在院子裏竄高伏低的奔躍，和九姐在屋頂上懶洋洋地曬太陽，和九姐拳來腳往的扑打。這一幕幕的畫面，不知不覺都涌了上來，在姬傲劍腦海里如萬花鏡似地翻滾不休，漸漸充斥了整個心境。

    不知什麼時候起，前方的路變得很寬，前方的樹變得很高，前方的塵土變得很迷漫，前方的聲音變得很噪雜。

    兩隻貓兒對這條人為造出來的道路沒了興趣，縱身竄入了一旁的樹林之中。

    京師。

    大明衛指揮使衙門。

    一名身着飛魚袍的副指揮使急匆匆走入，進到正堂，說道，「大哥，姬墨璃成就宗師了。今日姬瑤光邀人觀禮，我去見了，一點不假。」

    蟒袍在身的長空神鷹衛空城，端坐在堂上，見他臉上急躁，淡淡道，「老二死了。」

    這名副指揮使乃是哮天狂犬厲鋒，同樣是十二重樓的高手，雖然智謀不如千里長蛇，但動手起來瘋如天狗神犬，戰意猛烈，戰力還略在賀春之上。

    大明衛這鷹犬蛇三名指揮使已共事多年，彼此之間已視若手足。歷鋒當即大吃一驚，「二哥一向行事周密，怎麼會出事？」

    衛空城道，「姬聖典已復返先天。」

    厲鋒登時有如被天雷打中，目瞪口呆。他剛帶着姬家的老七成就宗師的消息回來，迎頭又聽到一個姬家老三成就大宗師的消息。

    難怪衛大人對他說的消息一點不動聲色。

    過了好一會兒，厲鋒從來都是狂氣的臉上，露出了苦笑，「這一家子真是個個變態。」

    如今在京中，少了賀春，姬墨璃又成就了宗師，厲鋒一人如何能與她別苗頭？

    衛空城道，「她們家的那個先天道體，武學上也自創了一門拳法，如今在武林中也算是正式門戶。」

    厲鋒道，「她武道進境一點不慢，等她長成以後，姬家至少又要多出一位宗師。」

    衛空城嗯了一聲。

    厲鋒道，「大哥，我們越來越沒法壓制住這一家了，就是和東廠西廠聯手也沒用了。現下就有三個大宗師的強手，再過幾年，要是她們的老四也冒出來說自己是大宗師，整個武林就是這家的了。」

    衛空城淡淡道，「姬家只有一位大宗師。」

    厲鋒奇道，「怎麼會只有一個？姬仙雲不比大宗師差。」

    衛空城道，「姬仙雲在別人面前有如大宗師，在大宗師面前不是大宗師。」

    厲鋒呆了一下，「她其實不可能真的能與大宗師相較？」

    衛空城道，「最多只能讓大宗師受傷，大宗師卻一定能殺了她。」

    厲鋒道，「那姬聖典呢？」

    衛空城道，「她是二次重生，這兩年是脫胎換骨之時，和姬仙雲一樣，在大宗師面前還不是真正的大宗師。」

    厲鋒有些明白，「在大宗師眼裏，姬家還是只有一個大宗師。但對我們來說，可確實是三個大宗師。」

    衛空城神色依舊淡然，「朱公公說了，不會讓她們再蹦躂下去。」

    厲鋒忽然大喜，「朱公公這樣說了，那這是朱公公一個人的意思，還是各位神仙的意思？」

    衛空城道，「自然是有一些共識。」

    厲鋒又有些不敢相信，「大宗師們最近十年幾乎完全不問世事，這次真能驚動他們？」

    衛空城說道，「朱公公算出了，這一家是魔星出世，會吞噬天機福緣。大宗師們坐不住了。」

    厲鋒不解，「魔星這個說法聽起來很虛妄，難道就能打動其他大宗師？」

    衛空城道，「大宗師能天人感應，是真是假自能分曉。」

    厲鋒點點頭，「那大宗師們什麼時候出手？」

    衛空城道，「大宗師不能直接上門殺人，你先把姬墨璃殺了。」

    厲鋒臉有難色，「她已入宗師之境，我沒機會殺她了。」

    忽然一咬牙，目中露出凶光，「我到伏牛山去，成就了宗師再出來。」

    衛空城道，「不用這麼麻煩，讓所有的千戶都練起火銃，你也一起練。」

    厲鋒愣住，心下有些抗拒，「難道需要用這樣的手段？」

    他究竟也是武林中有數的大高手，不樂意用火槍打人。

    衛空城道，「朝廷已決定將在天下官府衙門建立火銃隊，那些江湖幫會平日裏撈的油水也未免太多，是時候讓他們多吐一些。」

    這一說，厲鋒意識過來，這個時代開始起了變化。朝廷用火槍充實官府治安力量，不理會草莽之人所謂的江湖規矩，讓那些高手的武力優勢在火槍面前近乎消失，各地那些所謂的「大龍頭」也再難風光。

    厲鋒遲疑着道，「普及火銃，對付一般的高手確實很有效果。但我們用不用那些火銃，也不比平常的暗器強上多少，對付宗師人物怎麼有用？」

    衛空城道，「現下的火銃確實不夠勁，這些以後都是給各地衙門使用。我們是國家柱石，怎能再用這些劣品，自然是去向洋人買他們最好的火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