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青天 第一百零七章 素數難辨

    姬水鏡帶着「十妹」一路走出了天堂山莊，姬傲劍納悶，「八姐，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八姐頭也不回地說，「去我的銀鏡山莊呀，那裏的織機已經全部搬走，院落全部收拾好了。我在這裏既然有宅院，怎麼能讓你們老是住在別人家裏。」

    姬傲劍想起那一座秀麗的莊園大宅，被八姐用來當了半年的加工車間，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過去住八姐的房子，感覺確實更自在一些。

    他問道，「我們這就走了，三姐和九姐呢？」

    姬水鏡道，「我都安排好了，今天就是來請你們過去的。三姐現在不許我見她，咱倆就先走嘛，她們隨後就到。」

    姬傲劍道，「八姐你真是個急性子，今天要偷抱三姐，也不等她過去之後再下手。」

    姬水鏡哼道，「要你管。」

    姬傲劍又問，「小棠姐呢，我們不和她告辭嗎？」

    姬水鏡道，「我昨天已經跟她說過了。那丫頭如今是大龍頭了，忙得很，不必再去找她。看本小姐多英明，沒建什麼堂口，現下就有一些空閒時間來教你，還能去學那本天書。」

    來到銀鏡山莊後，姬水鏡直接帶着他進了一間書房，讓他在案幾前坐好，然後拿出一副縱橫十九道的棋盤和兩盒黑白棋子，放到了几上。

    姬傲劍心想，難道是要學習下圍棋來鍛煉心神？

    姬水鏡嘆着氣道，「我快點教你，你也快點教我。咱們早早結束，這樣我才能趕緊去泡三姐啊。」

    姬傲劍點點頭，隨即發現她的話里有些不對，「八姐，你是去抱三姐，不是去泡三姐。」

    姬水鏡道，「這都是差不多的，你不用計較那麼多。」

    姬傲劍氣憤道，「什麼差不多，這裏面的差別大了去了。」

    姬水鏡不理會他的抱怨，自行說道，「一個人的心神越強，他一眼識數的能力就越強。」

    姬傲劍注意力立刻集中過來，「什麼是一眼識數？」

    姬水鏡道，「一橫是個『一』字，兩橫是個『二』字，三橫是個『三』字。小劍，你見到『三』這個字的時候，是直接能認出這是『三』，還是要數一二三橫才知道是『三』？」

    姬傲劍道，「當然是直接認出是三。」

    姬水鏡道，「四點水的字你也能一眼看出吧，『五』這個字有三橫兩豎，你也不需要數一遍，一看就知道是『五』吧？」

    姬傲劍點了點頭。

    姬水鏡道，「這就叫做見三是三，見五是五。即使是尋常之人，看到三五個同樣的東西在一起，不用數也能直接知道是多少，這就是一眼識數。」

    她伸手抓了一把白棋子，放在棋盤上，「心神越強的人，一眼識數能辨出的數量越大。小劍，這一把棋子有多少？」

    姬傲劍掃了一眼，「十四顆。」

    姬水鏡道，「這就已經是比常人強多了。大多數沒受過心神訓練的人，看到十顆以上的棋子，心神就不能直接知道是多少，必須得數出來。」

    說着，繼續抓棋子，讓姬傲劍一眼辨數。

    從十幾顆棋子到二十幾顆棋子，再到三十多顆棋子，終於到了三十七顆棋子的時候，少年已經不能一眼識出具體數字。

    姬傲劍揉了揉頭道，「看得越多越要集中精神，很累啊。」

    姬水鏡道，「一下子辨識記憶大量的東西，當然耗費心神了。練武之人體魄強健，神完氣足，承受這等消耗還好。普通人要是心神過強，對身體的損害是很大的。」

    她說道，「像那白解元、素解元，都是心神天生強大之人，看書就能過目不忘，博聞廣記，小小年紀便是才華出眾，超於常人。但如此聰穎早慧，如果不注重練身養生的話，也容易早夭。」

    姬傲劍愣了一下，「素先生可能會早夭？」

    姬水鏡淡淡道，「慧極必傷，情深不壽。」

    這八個字姬傲劍常常聽到，以前覺得看上去很有道理，又不太明白。如今一入耳中，卻覺得分外生動。

    慧極必傷，便是說過於聰慧，心神耗損得也極為厲害。如果沒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勞心過度，必然傷身。

    情深不壽，便是說用情過深，對身體損害很大。這正是小蘇讓姬傲劍不要用激烈情緒去點燃氣血的緣故。

    姬水鏡道，「諸葛武侯是怎麼早走的？就是因為心神負擔太多，嘔心瀝血，鞠躬盡瘁。」

    姬傲劍嘆了口氣，聰明智慧之人，心神消耗過多，確實不完全都是好處。

    姬水鏡又道，「小劍，你如今的心神能一眼識出至少三十六顆棋子，合小天罡數，這就是初成小三元之功。」

    姬傲劍好奇道，「八姐你能一眼辨出幾顆棋子呢？」

    姬水鏡道，「七十二顆地煞數沒問題，如果我能罡化陰陽，進入心中有天地的宗師之境，立時就能看到一百多顆，天罡地煞之數就此圓滿。」

    姬傲劍暗自佩服，又問，「那六姐能一下子看出多少？」

    姬水鏡道，「她已經走到了六合宗師的境地，三百六十五的一年之數歷歷在心，能隨心感應天地六合，四時氣節。」

    姬傲劍深深吸了口氣，對宗師境界已是不敢想像。能一瞬間辨出三四百的數量，那練出來的深奧武功，又會神奇到什麼地步呢？

    松鼠姐姐已經說過姬玉雪在虎丘寺前的一戰，七八個一流高手用兵刃合攻於她，卻沒能給她造成半點傷勢。在進退閃避之間能神妙至此，這需要何等的強大心神？

    姬水鏡道，「六姐的心神，如果強記棋路的變化應對，即使不通棋理，也能殺敗所有未入段的棋手。」

    姬傲劍已經無話可說了。原來，宗師高人的心神簡直堪比電腦程序軟件。

    難快她抱着原版的百科全書當作必備資料在強記。

    「那麼大宗師的心神強到了何種程度？」

    姬水鏡搖頭，「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等我想辦法從三姐那裏打聽出來吧。據我想來，大宗師到了後來，應該可以一眼識出四千零九十六種易數變化。」

    姬傲劍茫然無語，滿心仰慕。

    姬水鏡看他發呆，不禁笑了一笑，「小劍，你不用這副樣子。宗師以上的心神固然強大，但如果不得其法，並不能有效發揮。就以算賬能力而言，天下可沒幾個宗師能比得過我。」

    姬傲劍道，「這是為什麼？」

    姬水鏡道，「你加減乘除也不錯啊，你想，要是有個宗師高人能一眼識百，但他沒背過九九表，那他在腦子裏做乘法有你強嗎？」

    姬傲劍道，「這應該比不上我了。」

    姬水鏡道，「他不會乘法，碰到乘法題目只能是當作加法，一遍遍加下去。如果是四位數之內，他的加法說不定比你的乘法要快，但是到了七位數八位數的範圍呢，他就慢死了。」

    姬傲劍點頭瞭然，心神強大只是計算的基礎，沒有數學功底還是沒有太大作用。

    八姐的心神就比自己強大，可她不懂高等數學，就不會做微積分題目。

    而八姐心神比不上宗師，但她的常量計算能力卻遠遠高出了大多數的宗師高人。

    姬水鏡道，「所以最重要的還是方法啊，方法就是道。武道修行的根本，就是求道。內功外功，練體練神，最終都不如『道』來得重要。」

    有了方法，有了知識，不僅能做到別人做不到的事情，還更加省力。不會乘法的宗師高人心算萬數以上的乘法，變成幾萬步加法算下來，累都累死了，用時也長得要命。就算和一個會乘法的普通人比起來，那都是一個在地，一個在天。

    空有無窮蠻力，空有強大心神，沒有知識基礎，沒有科學方法，是不能飛天入地，神通無窮的。

    這正如一顆資源再豐富的星球，沒有科技樹的支撐，就不會發展出高等文明。

    姬傲劍道，「嗯，有文化最重要。」

    姬水鏡指着棋盤說道，「其實小劍你的一眼辨數能力並不止是三十六，你剛才是卡在三十七這裏了，三十七是個素數。」

    素數就是質數，只能被一和本身整除，沒有其他約數。

    八姐重新放上一片白棋，問道，「現在有多少？」

    姬傲劍立刻道，「四十。」

    咦，我真的還可以一眼認出更大的數字來呀。

    姬水鏡道，「四十是個合數，可以分成兩個二十，或是四個十，或是五個八。能整分的辦法越多，在心神里就越容易分解辨識。而素數沒法整分，所以看到了就容易卡殼。」

    姬傲劍恍然道，「原來如此。」

    姬水鏡道，「只要想出方法，也能快速辨出素數。小劍，如果你看到一片棋子，不知道具體數目，但又能感覺在三十五到四十之間，那你就立刻知道這是三十七了。因為這個範圍里只有這麼一個素數是你不能一眼辨出的，就因為它不能一眼辨出，所以反推一想就該知道是它。」

    姬傲劍點頭，「八姐，這個方法真是有道理！」

    姬水鏡笑眯眯道，「尋法求道之人，就得善於舉一反三，觸類旁通呢。好了，已經測過你的心神強度了，我現在就來教你提高心算的法子吧。」

    姬傲劍一怔，原來你拿圍棋只是測試我的心神能力的，那練心算的方法究竟是什麼呢？

    只見八姐從書櫃裏拿出一隻每家商鋪里都必備的算盤，放到姬傲劍面前，說道，「打吧。」

    姬傲劍眨了眨眼，「八姐，你的心算方法就是打算盤？」

    姬水鏡道，「這當然，一隻算盤，加減乘除，乘方開方，統統都在其上。在手上練熟了，在腦子裏也就同樣有一隻算盤，噼里啪啦，什麼都能算得出來。」

    這這，難道八姐你的武道是算盤意境？

    姬傲劍忽然想起來了，算盤確實是加減口訣之外，乘除開方也都有相應口訣，在常量計算範圍之內，什麼題目都能算。

    「八姐，你這是珠心算？」

    姬水鏡點頭，「就是珠心算，別說是你這樣練成小三元心神強大的人，就是從沒練武的普通人，也能打這個珠心算。」

    珠心算通俗地說，就是在腦子裏打算盤。當使用者能熟練操作算盤，除了會快速的求出正確答案外，也能將算盤的盤式，檔次及珠子的浮動變化描繪到腦子裏，即好像在腦子裏有把「活算盤」。

    這種活算盤的影像，稱為「虛盤」。它透過知覺，形象，記憶等過程，在大腦里來完成珠算運算，使打算盤的操作過程充分「內化」，從而完全擺脫實際的打算盤的外部動作，憑藉這把「心理算盤」在腦中進行加、減、乘、除等計算的方法。

    珠心算熟練後，計算速度有時會超過電子計算器，其速度之快非常驚人。往往只要聽到題目報數，或看到計算題型，算者即能將答數脫口而出，或立即寫出。

    姬傲劍原本知道中國古代有這麼一種心中練珠算的技藝。此刻想來，這正是標標準準的練神方法啊，而且不是武林門派之中的練神之法。

    果然人間處處有學問，時時見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