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傲劍騎來的這匹黑馬頗為神駿,乃是天馬堂里有數的好馬。
他奔了一段路程,正在想着是不是要放慢馬速,卻聽到一陣陣手鼓聲響,天魔姐姐的青馬從背後趕來,反超到他前面去了。
姬傲劍大為驚訝:難道遼西牧場到處都是寶馬,四姐你隨隨便便找匹馬,就比我的坐騎更強?
他一邊急追,一邊再瞧,那匹青馬跑得雖快,但是鼻孔里噴氣極重,身體起伏極大,仿佛是一直處於急速衝刺狀態。
姬傲劍納悶不已,忽然留意到,青馬的奔蹄節律,和天魔姐姐搖動的手鼓節奏一模一樣。雖然它越奔越是吃力,但是手鼓搖得有多塊,它就奔得有多急,一點也緩不下來。
果然沒多久之後,這青馬一聲悲嘶,栽倒在地,口中吐出大把大把白沫,眼看就是脫力而亡的樣子。
姬傲劍一驚:四姐你又是在玩弄魔音,難怪這匹馬就跟磕了藥似的猛衝,可是勁頭一過就完蛋了。
卻聽呼地一響,一道黑影落在自己身後,跟着手鼓之聲又在急響,自己座下的馬也隨之發狂疾奔。
姬傲劍心疼道,「四姐,這樣下去馬會死的。」
身後一個乾巴巴的聲音響了起來,「追兵在即,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一匹馬算什麼。」
姬傲劍心中一呆:這個乾巴巴的聲音不就是推銷九連環的那個薩滿女弟子?那昨天我不由自主地買下了九連環,並非是由於馬神廟的宗教氣息,而是你對我進行了心靈誘導?
看來四姐早就混進了大巫師門下,怪不得今天跳大神的技術很熟練,沒人能看穿。
他好奇問道,「四姐,你是今早才替換大巫師的吧,他怎麼樣了?」
背後的聲音道,「我毒啞了他,又挑斷了他的腳筋,讓他在馬神廟裏看完了這場節目。」
姬傲劍納悶,「你為什麼不索性殺了他?」
天魔姐姐道,「他不能念咒跳舞,個人前途已完,再看到神祭變成殺場,一生信仰也滅。身心自然就會徹底絕望,如淪地獄,這樣不比直接殺了他有意思得多?」
姬傲劍打了個寒噤,覺得背上冒出陣陣涼氣,一時不敢再說話。
又奔了一陣,黑馬也已力竭,漸漸變得奄奄一息,眼看就快要倒地。
就在這時,卻聽到前方傳來了水流聲。
姬傲劍心中一喜,根據遼西地理,這裏的河水應該就是大凌河。只要渡水過岸,後面的騎兵就一時難以過來,那兩位宗師腿上有傷,坐騎過不來,也一樣只能停步。
他本想順着馬兒的倒地之勢躍下,誰知背後忽然沉重如山,被天魔姐姐直接壓倒落地。
姬傲劍在地下喘着氣,「四姐,你太重了,你的鎖鏈究竟多少分量?」
天魔從他背上爬起來,乾巴巴地回道,「沒多重,還不到二百斤。」
姬傲劍也跟着起身,從馬背上拿下馬刀和馬槍,說道,「我們趕快過河。」
這時已是六月夏時,河面暴漲,上下看不到一隻船隻。
姬傲劍見天魔姐姐前後刀傷之處殷紅一片,催道,「四姐,你把鎖鏈扔了,過河去吧。」
他想:六姐能一葦渡江,你也肯定能做到。
天魔搖頭道,「鎖鏈不能扔。」
姬傲劍莫名其妙,心道這鎖鏈還是什麼神物不成,「四姐,你的傷口不宜碰水,不去掉鎖鏈,你怎麼從河面上過去?」
天魔朝他望了一眼,在面具之下的表情完全不可見,只有乾巴巴的聲音,「鎖鏈不能扔。」
姬傲劍無奈道,「那好,你把鎖鏈交給我,我帶過河去。」
話剛說完,一團黑影已是兜頭落來,姬傲劍急忙伸手一接,被沉重的分量壓得不由後退了一步,那條將近二百斤鎖鏈已是束成一團,全落到了懷裏。
他心中驚訝,實在沒法想像,這繞着四姐全身無數圈的鎖鏈怎麼就被她瞬間解了下來。
接着就聽到水上啪塔啪塔作響,天魔姐姐一個人先跑到對岸,腳不停步地遠去,很快就沒了人影。
姬傲劍張口要喊,卻又什麼也喊不出來。
他看了看手上的沉重鎖鏈,自己有天大的本事,也沒法帶着這麼一條重傢伙游過去,當下長長吸了一口氣,躍入河中,從河底往對岸行走。
等到氣息將近之時,就放下鎖鏈,衝出水面呼吸兩口,又落回水底,帶着鎖鏈向前走。
如此換了幾次氣,他也登上了對岸。
四下望望,怎麼也見不到四姐的人影,乾脆沿着河道,往上游一路走去。
大凌河的上游是從山區里流出,只要進入山地之後,輕功高超的武學高手就再也不怕騎兵圍捕。想來四姐必定明白這個道理,應該也是走的這個方向。
薩堅和崔恆縱馬急追,一路上先後見到兩匹累斃的死馬,當他們趕到河邊時,已經看不到對岸有人影。
崔恆嘆道,「這妖魔竟然潛伏在馬神廟裏多時,今日作亂居然還有接應。」
伏魔殿主陰沉着臉,「天魔中了兩刀,剛才也只能以馬代步,至少需要五日才能進入山丘。大凌河兩岸的騎兵和牧人一起搜尋,總能找到。」
崔恆道,「即使他們找不到,但這次還有一位魔門宗師過來,最能追索天魔氣息。只可惜那位羅剎宗師至今未到。」
薩堅哼了一聲,「毛子一向不守時。」
他稍緩了一口氣,又道,「有沒有毛子關係不大。那位魔尊號稱是魔門第一人,而且一直流傳他是天魔克星,雖然他不能公開露面,但若趁天魔受傷時暗中除掉她,必有把握。」
崔恆點頭,「我也聽說,天魔的心境中最大破綻就是這位元先生所留,定然有克制她的手段。」
姬傲劍走到快天黑時,遠遠看到一棵大樹,樹下坐着一個白色人影,戴着天魔面具。心中登時大喜,忙奔過去道,「四姐,你的傷怎麼樣了?」
天魔道,「把鎖鏈給我。」
姬傲劍就見到她用鎖鏈纏住自己的雙腳,然後將兩頭鎖在了大樹上,心頭一片迷糊,完全不懂她是什麼意思。
天魔看了看他,發出乾巴巴的聲音,「你可以走了。」
姬傲劍當即搖頭,「四姐,你受傷了,我要守着你。」
天魔吐出兩字,「多餘。」
姬傲劍嘆氣,「你把自己鎖了起來,要是宗師高人追上來,你怎麼抵擋?」
天魔道,「那兩個傷了腳的傢伙,不知道我過了河有沒有接應,絕不會親身追來,只會先讓別人搜找。」
姬傲劍道,「這次可不是只有兩個宗師要對付你,一共有四個,有兩個完好的還沒出現。」
天魔眼中異光一閃,「你從哪聽來的?」
姬傲劍道,「我是殺了一個伏魔殿的高手之後知道的,這就趕緊來找你。」
天魔沉默了一會,「要是有宗師過來,你就先擋個十招八招,等我解開鎖頭。」
姬傲劍問,「四姐,你為什麼不現在就解開?」
天魔冷冷道,「怕死就滾。」
姬傲劍道,「我不會走的,我只是怕拼死也擋不住宗師十招八招,還是幫不了你。」
天魔道,「擋不住,那就是你的命。」
姬傲劍覺得對話變得有些吃力,「但是我擋不住,你也危險了。」
天魔道,「你知道就好,我若是隕落,就是被你這廢物連累的。」
姬傲劍一時言語不能,居然連隕落這個詞都說出來了,你還真當自己是魔神?
他嘆氣道,「四姐,我是來幫你的,不是來連累你。」
天魔道,「要幫我,就得有本事。沒辦事就是添麻煩、幫倒忙,怎麼不是連累我?」
姬傲劍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只聽天魔又道,「生氣了就快走,別賴在這裏,我看着煩心。」
姬傲劍道,「我沒有生氣。」
天魔道,「那你閉上眼睛作甚,裝深沉?」
姬傲劍睜開眼,「我只是覺得和你說話有點溝通困難。」
天魔道,「你是說我不可理喻?」
姬傲劍嘆了一聲,「四姐,你不必想把我氣走。我知道你是魔女,性情再怎麼古怪,都有心理準備。」
天魔哼了一聲,「原來你覺得自己很偉大,是在遷就我。」
姬傲劍笑道,「你有功夫繼續說話,不如做點有意義的事。」
天魔道,「我要進入深定狀態治傷,你離我遠一些。」
姬傲劍一怔,「我是不是會妨礙你療傷,那要離你多遠?」
天魔道,「我睡夢中好殺人,你離我太近,說不定我就一掌把你拍死。」
姬傲劍呆住了,心道:你是曹操嗎?
難道你是因為這個緣故才把自己鎖住,否則你就要夢遊出去,大殺四方?
天魔姐姐接着道,「不過你現下看起來也有些高手風範,或許我在睡夢中不一定能殺死你。」
姬傲劍順口道,「過獎,過獎。」
咦,我幹嗎要謙虛啊,這不就是承認我會被你夢中所殺嗎?
天魔又道,「那九連環,你解開了沒有?」
姬傲劍回道,「解開了。」
天魔道,「在我入定後,你要記住一件事。」
姬傲劍問,「什麼事?」
天魔道,「不會解九連環的,就不是真正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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