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外之地,雖然名義上歸八旗所有,但旗人自己幾乎不種地,都是僱傭漢人作為佃農。
白山整整等了兩天,呼盧和札克丹才各自把本部的四百騎兵湊齊帶來,不僅皺眉道,「這般疏於操練,若是明國打了過來,那還如何來得及抵擋?」
兩名佐領尷尬道,「白山大人,這次是要進山收割,他們才收拾得慢了些。若是真起了兵事,自然是當日即能集合。」
心下卻想,那駐守明國山海關的官兵,聽說比我們更加不堪,完全不能野戰。
白山見他們臉上神色,便知他們心中念頭,正色道,「不要比爛,要多想想先祖當年『滿人不過萬,過萬不可敵』的精神。」
出來一看,這八百騎兵幾乎人人都帶了僕從,拖着各類大小板車,上面裝着各種生活用品。
白山越發不滿,「我們是要輕騎入山,殺向烏柳溝,怎可帶這麼多從人?」
札克丹陪笑道,「白山大人,這些從人也可以當步兵用,步騎一體,定然萬無一失。」
呼盧道,「咱們過去搶了烏柳溝的東西,總得有人搬回來,出門收割都是這樣的。」
這白山大巴圖魯從小一直跟着師父練武,委實沒有想到現下旗兵出去討敵有這麼多講究,還沒打下勝仗,就先想着怎麼運戰利品。
他一陣無語,悶聲道,「出發吧。」
將近兩千人的隊伍緩緩踏上出征之路,走了將近半月,離烏柳鎮已不太遠。但山路漸多,越走越是辛苦。
呼盧和札克丹商議,「這些日子已把隨行的糧草將將吃完,若是搶不到東西,怎麼回去?」
札克丹道,「這些人既然拜三皇想成大事,他們的老巢所在,定然有充足的物料儲備。」
呼盧道,「只是要提防他們毀了倉糧,最好是能夠將三皇會逼降,我們拿了糧草,回頭再殺他們。」
札克丹同意,「這樣最好,他們既然能滅了黑風寨,想來實力也有可觀之處,我們強攻只怕傷亡不小。」
又行了一程,旗兵們忽然見到地面上多出了兩根軌道,一黃一黑。
眾人嘖嘖稱奇,伸手摸摸,發覺原來是木頭所制的路軌,外面分別刷了金漆黑漆。
白山道,「這就是玄黃路,破壞我大清風水的邪物,烏柳溝的馬車在這路上運送,一車能當兩車用。現下速速把它毀去!」
呼盧聽到他說起「一車能當兩車用」,忙勸說道,「白山大人,這條路等我們搬貨出來的時候還用得着,殺完那些賊子後再毀這條路也不遲。」
札克丹道,「是啊,我們可以用他們的馬車,從這條路上走出來,省時省力。」
白山厲聲道,「你們這時候竟然先想着搶掠,還有沒有把我們大清江山放在心上!」
札克丹眼珠一轉,「大人,現在毀路,若是鬧出動靜,只怕會驚動了那些賊人,讓他們有了提防。我們不如輕騎沿着玄黃路,直接奔到鎮上去,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白山本就早想輕騎直撲,心中稍作衡量,與滅掉三皇會相比,毀路之事的確可以押後,便點頭道,「那好,我們立即行動。」
兩名佐領便讓騎兵離開僕從,集合出發。這些馬上的旗人聽說是自己先行一步,去鎮上劫掠,立刻眉開眼笑,對於舍下僕從完全沒有意見。
八百多騎順着兩條木軌,往山中急奔。到了烏柳鎮上,直衝了進去,到處撞門進屋,卻沒見到半個人影。
忽然有旗兵喊道,「鎮角有人!」
當下幾十騎搶先追了過去,奔出了鎮外,不一會兒又奔了回來。
白山喝道,「怎麼回事,為什麼不追?」
這些追趕的旗兵道,「他們往山溝里跑了,沿路扔了好多木釘,沒法追趕。」
還有人報功,「我射了幾箭,他們有人受傷了。」
白山心道,這有個屁用。
呼盧走過來道,「鎮上所有的人都是剛剛撤離的,許多屋子裏飯菜都是剛燒了一半,還在鍋中。」
白山道,「怎麼走得這麼巧,我們快馬奔來,沿路又未見到人影,是誰走漏了風聲?」
此時札克丹也過來了,指着一處高高的木台道,「這鎮上有個崗哨,能看到遠處的山路,我在上面找到了這個東西。」
他伸手遞給白山,卻是一個標遠鏡。
白山扔在地上,恨恨道,「這些賊子好生狡猾。」
呼盧道,「白山大人,天快黑了,進山溝不便,就在鎮上先歇下來用飯吧。」
白山嘆道,「明天進烏柳溝,那就是強攻,不再是出其不意。他們手上火銃不少,這有了防備,不好打啊。」
札克丹滿不在乎道,「這又如何,我們反正後面還有一千多步卒,明日讓他們先進山,在前面開道擋槍。」
白山反應過來:原來帶着那些僕從還有點用處,關鍵時候就是當炮灰上。
旗兵們各自進了鎮上的房屋,找糧燒飯。
正吃到一半,天剛剛黑下來,忽然見到火光大起,還有許多火箭自外面射了進來,烏柳鎮上登時燒成了一片。
兩個佐領大叫,「中計了!」
衝出門外,濃煙滾滾,旗兵們騎了馬亂成一團,往外急跑。
烏柳鎮的出口就是兩處,一是通往烏柳溝,二是通往外界。
往山溝里去的方向,只聽到傳來火銃射擊的聲音不斷,很快就再沒有人往這條路逃竄。
另一條是旗兵進來的道路,雖是慌亂之中,大多數人也能根據入鎮的印象,主動從這邊逃出。
但是從這條路衝出來的兵丁,迎面碰上的卻是一杆鋒利的長槍。
有一人一馬守在路口,只有一人一馬守在路口。
眾兵先是一驚,繼而哈哈大笑,紛紛策馬衝來,揚起手上的刀槍,要把攔路者撕成碎片。
衝到對方身前,這人挺槍一刺,就有一名旗兵落馬,來一個,倒下一個,來一雙,倒下一雙。連續衝上了十幾人,都是躲無可躲,被一槍一槍接連搠死,仿佛這些人衝過來都是主動撞上槍尖。
擋在鎮外的人,正是姬傲劍。
他和那日在深山中殺鳥獸一般,見到有人來到身前,心中早算定了對方身形姿態的變化,長槍直奔要害,不花半點多餘動作。這些滿人騎兵在他眼裏,不過是如同一個個笨拙的稻草人而已,無論這些人怎麼猛烈進招,怎麼極力閃避,也逃不開姬傲劍的心境預料,所需要做的就是將他們依次挑落馬下。
一個又一個騎兵如同被收割後的莊稼倒了下去,姬傲劍的心頭卻是一片淡然。
氣血四五轉的江湖好手拿起刀劍,在堂口火併中,也能砍倒幾十壯漢。何況是有着千斤氣力的沙場猛將,只要武藝修為到了一定境界,必定就能化身為屠戮機器。
古時那些在萬軍叢中殺進殺出的大將,身手眼光遠遠超於普通士卒之上,一旦進入了廝殺狀態,就是這樣一下一個,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不需耗費多餘的氣力。
這樣的大將,便被稱作萬人敵。
姬傲劍雖是身在戰場,卻感覺不到半分的緊張,也沒有半分的不忍,好像只是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挺槍、刺出。挺槍、刺出。挺槍、刺出……
他的動作越來越流暢,越來越自然,甚至兩三騎同時衝到身邊,也來得及抖開槍花,將數人一起刺倒。
以姬傲劍現下的心神,算計這些旗兵的動作變化,已經不弱於一些初入宗師的人物。舉槍刺倒這些遠弱於自己的士卒,換了那些宗師來做,也不會做得更好。
如果這群慌亂的逃兵,就這樣一直散亂地朝他衝來,不論有多少人都會被他一一報銷。
這就是收割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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