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青天 第二百零五章 驛路系統

    任何一個幅員遼闊的帝國，都必須在境內修築四通八達的路網系統，快速有效傳遞訊息和運輸物資，才能實現長久統治。

    人類歷史上第一個地跨歐亞非三大洲的波斯帝國，正是通過許多的公路把君主的旨意準確傳達到各個行省，以至於這個國家的君主得意地自稱「宇宙四方之王」。

    五百年之後，把地中海化為內海的古羅馬帝國，更是修路狂，修建了以羅馬為中心，通向四面八方的大道，由此誕生了「條條大路通羅馬」這條經典諺語。這些道路，不僅是輸送錢糧的血脈，更是帝國兵團對外進攻和駐防換守的快速通道。

    羅馬帝國的兵團以步兵為主，硬化道路對於步兵的行軍和輜重，意義尤為重要。相比而言，騎兵行軍對於地形的適應，要比步兵好得多。

    正是知道驛路系統的重要性，清室退到關外之後就不再修路，目的就是為了保持滿洲騎兵對於大明步兵的機動優勢。

    然而，一個不願修路的國度，就難以做到中央高度集權。整個東北「滿國」，與其說是個農耕集權國家，還不如說是個各地旗兵的部落聯盟，漸漸呈現入關前半遊牧國家的風采。

    關外三省之地，滿國因定都盛京，自然以遼土最重。上三旗都守在奉天，正黃、鑲黃兩旗駐地皆在遼西，拱衛盛京。正白旗駐在遼西，以錦州為中心，扼守遼西走廊。

    這年的三月底，遼西山地丘陵之處，伐木打獵的生意已是處處開張。

    烏柳溝內，三匹青馬沖了進來，馬上之人個個帶着亮刀，挎着弓箭。山林中正在拉鋸揮斧的幾十號人，都停下了手上的活兒，回頭看向他們。

    三名騎客中，為首的一個長臉漢子高聲大喝，「黑風寨郝大當家下個月要娶六姨太，你們這木場打一套上好的家具送過去。」

    一個五十多的老人苦笑道，「何九爺，大當家娶的姨太也未免多了一點吧？」

    何九爺眼中凶光一閃，「老樹根，你有什麼不滿？」見對方沒了動靜，又加了一句話，「還有，再去弄兩隻熊膽獻上。」

    伐木的人群登時炸翻了鍋。

    「我們砍木頭的，哪裏懂怎麼抓熊瞎子？」

    「就是會獵熊，也得走到深山裏慢慢找，那得耽擱多少功夫！」

    何九爺冷冷看着他們，「不想乾的就早點走，想來這裏砍木頭的人多的是。」

    老樹根愁眉苦臉道，「九爺，逮點狍子獐子還好說，你叫我們捕熊，難道我們還能用斧子鋸子去打狗熊？」

    何九爺兩眼望着天，「用斧子鋸子怎麼不能抓熊了？」

    卻聽背後有個聲音說道，「斧子鋸子還是專門砍木頭吧，打熊就成了不務正業。」

    何九爺心下驚訝，回頭看去，只見一塊大石頭上，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一個少年，模樣十分乾淨，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然而和外表不相稱的是，他身上掛着三支長長的烏黑火銃，極其扎眼。

    對了，一路過來的時候根本沒看到有人，這小子是什麼時候出現到我們背後的？

    何九爺是腦筋靈活的人物，不禁有些打鼓，喝道，「朋友，你是哪條道上的？」

    這少年道，「聽說郝大寨主家私攢得不少，想去拜會他，可是沒人引路。」

    何九爺立刻點頭笑道，「這個容易，我們已經辦完事了，這就要出溝回去，我帶路。」

    少年點了點頭，跳下了石頭，當先向山溝外走去。

    何九爺登時臉上浮出獰笑，做了個手勢，和兩名手下同時取箭，張弦就待射去。

    兩聲砰砰的槍響，搶先一步劃破了空氣的寧靜。何九爺的眼角余光中，驚愕地看到左右兩人已經從馬上翻身栽倒，而他們的箭矢還未來得及來不及射出。

    這少年轉身連續托起槍把，扣起扳機，動作如同行雲流水，槍聲一響就有一人倒下。伐木工匠們看到他這麼鎮定沉穩的節奏，本以為會聽到連續三響，對方三人統統落馬。豈料第三下只是見到扳機被扣，卻沒有槍聲響起。

    何九爺見狀大喜，他本已是箭在弦上，這下利箭射出，心頭頓時一松：大爺我氣運旺盛，豈是你這小鬼用一把火銃就能對付的。

    少年微微嘆氣道，「又啞火了。」

    但他手上舉着的長銃卻沒放下，依然指向何九。在何九爺期待的目光中，那支射出去的勁箭，卻是一頭竄進了銃管，如同是一把鋒利的長劍主動進了劍鞘，再也沒有了絲毫威力。

    何九反應極快，立時抽出馬刀，縱馬沖了過去。他已死了兩名手下，只感大失顏面，此刻打算一刀砍下這少年的首級，好向木場的眾人揚威。

    騎兵和步兵的差距，就在於多了一匹馬，也就是多了一馬力的功率。這從馬匹奔馳得來的衝擊力，足可以將站立不動的人一斬兩段。

    但是何九衝過來一刀砍下，這少年只是身如靈貓般斜退了一步，輕巧讓過了奔馬的沖勢，手中的槍管舉起，迎上了刀口。何九登時覺得胳膊好像是掄上了大樹，手中的馬刀被一股巨力反彈，整個身體被震得落下馬來。

    這身上掛着三支長銃的少年，居然還是個發力用勁的大高手。

    何九摔在地上七葷八素，卻沒見到這少年走上來，好不容易有點回過神來，卻見到他正掏出火藥彈丸，原來又在裝填子彈。

    砰地一聲，何九額上多了個血洞，和他兩個手下的死法一模一樣。

    木場的工匠們面面相覷，心道這殺了黑風寨的人，要是郝大當家報復過來怎麼辦？

    「老樹根」卻有些見識，想起這少年剛出現的時候就說看中了郝寨主的家當，當下有些哆嗦地走上來，對着手上的槍管還在冒煙的少年道，「請問閣下可是來關外搶場子的好漢？」

    這少年笑道，「正是。」

    果然是黑吃黑。「老樹根」鬆了口氣，接着想探聽一下他的實力，「好漢，你身後有多少人馬？那黑風寨可是有着三百多號嘍囉。」

    這少年卻沒有回答他的話，往四下看了看，贊道，「我一路上走過來見到許多木場，都是單一伐木，只有你們這裏還同時做着木工，很不錯啊，有多種經營的思路。」

    「老樹根」陪着小心道，「老朽以前是木工行出身，帶着這些徒弟一邊砍伐山木，一邊做做木工活。」

    少年道，「你們除了做家具，木頭屋子也會造吧？」

    大家聽了，一起笑起來，「這太容易了。」

    少年道，「那你們砍了木頭，就先在這裏多蓋幾排屋子，我們要住下來。」

    「老樹根」一聽，難道你要把總寨設在這裏？「好漢，要造夠多少人住的地方？」

    這少年想了想，「先蓋夠一千人住的房子吧。」

    大家都吃驚了，「這麼多人！」這是什麼幫會，來這麼多人馬，是舉幫遷移吧？

    有一千人是好事，肯定壓得過黑風寨，而且看起來這個幫派里火銃還不少，光這位打先行的就一人帶了三根。

    這少年道，「每年有那麼多災民要闖關東，把他們集合起來湊個五百八百很容易。」

    伐木工們登時傻了眼，「老樹根」嘆道，「我們果然落後了，原來現在闖關東，是先湊成黑幫，然後成組織成規模地一起過來。」

    不過他隨即想到，這少年所在的幫會，已經有這麼大的聲勢，而且還是以災民組建而成，看來加入的條件不會很高，「好漢，不知道我們可不可以入伙，一起在關外立足，混口飯吃？」

    少年笑道，「這沒問題。」

    「老樹根」心頭一喜，「敢問師兄，我們這幫會叫什麼名字？」

    先入門者為大，看這少年槍法精準，武功了得，在幫中自然定然身份不小，喊一聲師兄總歸是不會錯的。

    少年道，「我們叫做農工會。」

    大家一聽：農工會？從來沒聽說過，果然是新鮮出爐，剛剛建成不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