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青天 第一百九十六章 石灰偷襲

    姬墨璃道，「這人是在說自己的身份來歷，他出自二天一流野田派，已是奧傳八分目錄的武士。」

    花廳之中，幾乎無人能聽懂。有人問道，「七公子，什麼是二天一流？」

    姬墨璃道，「東瀛武士身上總有兩把刀，一長一短，長刀用於對敵，短刀用於破鎧。後來有位叫做宮本武藏的劍師認為，為了殺死敵人，長刀短刀應該並用，一切技巧也都應該使用。於是他雙刀齊用，創下了二天一流，又稱二刀流。」

    大家恍然，又有人問，「那什麼是奧傳八分目錄？」

    姬墨璃道，「武士入門之後，會得到一張寫有本派各種武技的目錄。練習武技之初，稱為初傳；練成目錄上三分之一的武技，稱為中傳；練成三分之二的武技，稱為奧傳。這人自稱練成了八分目錄，自然屬於奧傳等級。」

    姬傲劍問，「如果是把目錄上的武技全部練成呢？」

    姬墨璃道，「練成全部武技，通過考核，叫做『免許』，可以免受本宗管轄，獨自開立門戶。」

    眾人想起，剛才厲鋒說八雲井是個「免許」，原來他相當於中華武林之中，自開門戶的武學名家資格。

    姬傲劍點點頭，正要上前，那海南劍派的助理尹海生道，「七公子，我去會會這位奧傳武士的野田。」

    姬墨璃道，「你還是不用去了。」

    尹海生道，「我也是武林盟助理，鬥鬥東瀛人，顯顯我中華武人的節氣。怎麼，七公子對我的劍法不放心？」

    姬墨璃道，「我對你的劍法沒有不放心，但是對你的劍不放心。」

    尹海生奇道，「這是怎麼說？」

    姬墨璃道，「你上去也罷，兵器一斷就退下來。」

    尹海生帶了幾分謹慎之心，走上前通了姓名，拔劍和野田斗在一處。

    姬傲劍仔細看去，海南劍法專門劍走偏鋒，狠辣犀利。想來因為地處偏遠，武學之中就少了一些堂堂聲色。不過這路劍法和野田手中凌厲凶毒的東瀛刀法，在氣勢上正是旗鼓相當。

    沒過幾個回合，只聽「錚」地一響，尹海生手中的長劍被攔腰截斷，還好他心中已有了準備，慌忙就地滾身，躲過了野田短刀的追砍。

    花廳里響起一片驚嘆，「東瀛人的刀器好厲害。」

    姬傲劍心中一凜，這日本刀果然鋒利難當，無怪乎當年倭寇之亂時，俞帥戚帥都對那些日本浪人的兵器頭疼。

    他想了想，自家的扶搖劍，決計不至於不如對方，當下又安了心。

    八雲井嘿嘿道，「你們中華的這些破銅爛鐵，真是丟人現眼。」

    趙一傑怒道，「你不過是仗着兵刃之利，有什麼可得意的？」

    八雲井道，「國力也是武人可以依靠的實力。一個國家不能為自己的武者提供優良武器，那這個國家的武學可想而知，也高明不到哪去。」

    大家愕然，忽然覺得這東瀛人的話好像也有幾分道理。

    姬傲劍放下沉重的琴盒，說道，「我兵器不錯，可以去和他打過。」

    尹海生提醒，「先把墨鏡去了，我剛才忘了摘墨鏡，看不大清楚，不然還可以多打兩招。」

    姬傲劍笑道，「不妨事。」走到野田身前，自報家門，「在下姬鴻，和你過招。」

    他要襯顯七姐的身份，故意不報字號，廳內眾人還以為是「榮華富貴，宏圖大展」之類的家丁常用名。

    野田右手微微一動，太刀閃電一般出鞘，拔刀竟似沒有用去分毫時間，直往姬傲劍頭上砍去。

    拔刀只是劍術上的一個動作，東瀛卻備為重視，呼為「居合」，許多流派都將居合與劍術並稱，甚至自稱居合派。

    據說居合術練到極境，只要太刀出鞘一斬，畫面定格，然後一人就會突然倒下去。這就是東瀛人心中最為唯美震撼的武士決鬥情景。

    噗地一聲，一柄西洋劍已經當先刺進了野田的胸口。

    姬傲劍一直注視野田蓄滿爆發力的姿態身形，從肌肉筋骨的細微顫動中，就能知曉對手什麼時候運起勁力拔劍。

    更不用說野田的殺氣，早在他出刀之前就爆發了出來。在眉心藏鋒的心神感應中，東瀛劍客的殺意太盛，簡直就是指路明燈。

    這一把西洋劍，還是姬傲劍當初在獅心王號上殺人後帶下來的，用它又會過許多武林高手，劍上早就是血腥累累。

    東瀛刀法酷烈兇狠，直來直去，動手時極易損傷人命。姬傲劍自然不會手下留情，更不會對殺人有什麼心理負擔。

    八雲井對野田倒下沒有任何表示，只是看着姬傲劍道，「你拔劍速度還成。」

    又是一名東瀛武士站起，喝道，「八雲君，我來。」

    姬墨璃見他上場，說道，「這人是甲源一刀流的逸見長純，精擅居合之術。」

    姬傲劍想，原來二刀流不成了，就上一刀流。嗯，從名字上聽起來，好像一刀流是應該拔刀更快一點。

    他問，「逸見，你的目錄練到多少了？」

    逸見冷着臉道，「奧傳十分目錄。」

    姬傲劍嘆氣道，「原來是目錄大圓滿，可惜還是沒有進入免許期。」

    逸見怒叱一聲，手腕抖動，出刀果然比野田還快了三分。叱聲未止，太刀已是砍到了姬傲劍門面，銳利刀風更是直衝對手的眼眉。

    姬傲劍手腕遽地翻起，東洋刀和西洋劍相交，發出一聲響亮的脆聲，撞出幾絲火星，兩者都沒有損折。

    他心中一喜，說道，「不愧是工業革命後的鍛冶產品，質量沒讓我失望。」

    厲鋒冷哼，「姬墨璃，武林盟可是代表中原武林，你居然讓手下用西洋人的武器來迎戰？」

    姬墨璃笑道，「我中華武學博大精深，對付沒本事的挑戰者何必要用真功夫，西洋刀劍也好，扁擔鋤頭也好，隨手拿個東西就可以打發他們。」

    眾人聽了深覺有理，紛紛應和道，「對付這些島人，還要用什麼中華神兵，湊合着對付就行了！」

    姬傲劍和逸見已是斗出了十來合，場面上大佔上風。

    東瀛刀法特點是拔刀快速，出刀猛烈，甲源一刀流更是以「劍心合一」的境界為宗旨，講究全心投入。但是，心境修為不夠的普通劍客，身心完全投入的開頭幾刀無功，氣勢和信心自然就會衰落下去。

    這正是剛不可久的道理，在武學高人眼裏，不過是開頭三板斧比較出色，卻缺乏後續周旋能力。

    高手相鬥，在局面相持之時，還應隨時留意對方的眼神表情。這逸見開局無功，也想去觀察姬傲劍的目光，只是對方帶着一副墨鏡，黑漆漆的兩團後面，實在不知道底下隱藏着是什麼。

    姬傲劍出劍如飛鶴，纏着對方刀路盤旋，尋隙而入。忽然之間，就找到了一個破綻，應手而刺，就在對方身上留了一個血洞。

    四下里立時響起了一片彩聲。

    逸見痛喝狂吼，刀勢變得更加猛烈，但是路數上更加散亂。

    姬傲劍心道，你越發狂，我越歡喜。長劍尋着破綻，在他身上捅出了一個又一個血洞。

    八雲井皺着眉頭，「這個家丁，奧傳等級的武士似乎都不是他的對手。」

    厲鋒道，「八雲君，不要費事了，遲則生變。」

    姬傲劍聽到耳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安，感覺對方好像還準備了什麼特別手段。

    陡然間，逸見身上又中了一劍，卻拋掉長刀，筋骨收緊，雙手用力夾住對手劍刃。

    姬傲劍毫不遲疑，左手虎掌拍出，重重打在逸見的胸前，打得他全身一散，橫飛出去。

    就在此時，一團白煙在周圍冒起，把他整個人籠罩了進去。煙霧之中，姬傲劍突覺背後肌膚發涼，似乎感應到有一柄利刃正在快速刺來。

    花廳里有些混亂了，有人喊道，「難道今天有準備戲法節目？」

    又有人聞出味道，驚道，「這煙霧裏混了石灰粉！」

    武林盟的助理們紛紛摘下墨鏡，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只聽得嗤嗤的響聲，似乎是利刃連續刺入人體發出的聲音。

    白煙漸散，一個全身黑衣的人倒在地上，手上還握了一把短刀，身上已是不知道多少個血洞了，在地面上匯成了一片血窪。

    看客們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這人怎麼在廳中多出來，又是怎麼被姬傲劍殺掉的。

    姬傲劍冷哼道，「偷襲有用嗎？還撒石灰，少爺戴着墨鏡呢！」

    這煙霧之中，比的就是盲斗功夫。在練成心神意境的內家高人面前，就算是專門訓練過的外家武者，聽聲辨位、藏蹤匿形的本事也是大大不如。

    姬傲劍用貓拳身法輕輕離開原地，偷襲者還懵然未覺。這人撲空之後，卻被原本的目標從旁一頓亂刺，登時就成了蜂窩。

    姬墨璃嘿嘿道，「八雲，打不過就用忍者偷襲，這也算你們東瀛人的比武？」

    這些忍者專門練的就是藏身能力，神出鬼沒。在普通人看來，個個都像是魔術師一般。

    厲鋒喝道，「忍者也是東瀛武人，他們的對敵手段就是偷襲，怎麼不是比武？」

    姬傲劍斥道，「放屁，忍者不過是軍事工具，用於刺探情報和埋伏偷襲，在東瀛根本就是卑賤下人，壓根不能算是武士。」

    八雲井淡淡道，「你不過是個家丁，我用卑賤的忍者來對付你，在身份上正是合適。」

    姬傲劍道，「這時候還扯什麼身份？你的奧傳武士沒用了，忍者也沒用了，該你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