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青天 憶當年（七）

    一杯冷水澆了下去，淋了個滿頭滿臉。

    「咦，這是什麼地方？」紅衫少女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五姐，我看到你倒在屋外了。」一個小男孩的聲音響起，「是不是你又中了迷煙？」

    「哦，小劍，謝謝你了。」

    紅衫少女勉強坐了起來，按着額頭，依然覺得腦中昏沉，「不過你不要誤會，我怎麼可能會中迷煙呢？我只是喝多了酒，在門外就醉倒下去了。」

    「是嗎？」

    「當然是了。」紅衫少女一口肯定，「其實四姐那些坑人的花樣，我差不多都已經習慣了，根本不會再中招了。所以我只是醉酒，沒有其他原因，你明白不？」

    小男孩不信地說，「可是這個月你還中過一次陷阱，上次你被吊在屋樑下，還是我放你下來的。」

    「那次我也是喝多了才撞上去的。」紅衫少女咳了一聲，「只要我醒了酒，分分鐘就能脫困。」

    「五姐，這說明你喝了酒就會出事，為什麼你不能戒了呢，那就可以時時保持警惕了。」

    「小劍，你這就有所不知了。」

    紅衫少女正色說道，「要是一個人無時無刻都提心弔膽，神經緊張，這日子過得還有什麼趣味？反正我已經摸熟了各種暗算人的手段，那我將來行走江湖注意警惕就行了。在自己家裏就是被四姐暗算了，她也不好意思讓我有生命之危吧，所以我該喝就喝。何苦一定要草木皆兵？」

    「五姐，我覺得你說的好有道理的樣子。」小男孩似懂非懂地說。「莫非你就是傳說中的大智若愚？」

    紅衫少女愣了，「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什麼叫做大智若愚。難道我看上去是笨頭笨腦的麼？」

    「你中招的次數比六姐、七姐、八姐都要多……」

    「行了，不用提了。」紅衫少女趕緊打斷他的話，然後輕輕嘆了一聲，「小劍，你每次見我被困都來相助，五姐很感謝你的。」

    「嗚嗚——」

    「咦，你怎麼突然就哭起來了？」

    「只有五姐你才說謝我。」小男孩哭個不停，「為什麼別的姐姐不但不謝我，還要害我？」

    「哦。她們怎麼欺負你了？」

    「我幫七姐八姐脫困的時候，她們一獲自由，就直接把我扔到剛才的陷阱里去了。」

    「這……好像是有點過分。」紅衫少女驚詫了一下，「那你六姐呢，有沒有這樣對你？」

    「六姐倒是沒有，她從來不許我救她，一定要自己脫身。」小男孩沮喪地說，「可是六姐對我也不好。有一次，我和九姐都掉進了一個坑裏。六姐經過，只把九姐撈上去，根本不理我。」

    紅衫少女唔了一聲，「這很正常。我覺得那坑多半就是她挖的，本來就只是為了埋你。」

    小男孩抽抽噎噎地說，「五姐。我究竟做錯了什麼，為什麼她們要這麼對我？」

    「小劍。你不用哭，你什麼也沒有做錯。」紅衫少女好聲安慰。「不過你要知道，這個世界非常的黑暗冷酷，你的幾位姐姐是在鍛煉你適應環境，應付危難的能力，這其實是為了你好。」

    「這居然是為了我好？」小男孩不高興地說，「五姐，你別哄我，為什麼你從來沒有這樣對我？」

    「這個嗎，我只是覺得做人應當恩怨分明，知恩圖報。」紅衫少女哼道，「你救了我不少次，我不好意思對你下手。」

    「可是六姐、七姐、八姐怎麼就好意思對我下手？」

    「算了，算了，小劍你不要糾結了。」紅衫少女伸手拍了拍他的胸口，「你是男孩子嘛，將來是註定要成為山莊繼承者的男人，心胸一定要開闊，不能和女孩子計較。」

    「為什麼？」

    「你要知道，女孩子就喜歡使小性子，作出種種古怪的舉動，這是她們的特權。」紅衫少女一本正經地說道，「所以你的姐姐欺負你，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明不明白？」

    「不明白。」小男孩奇怪地說，「五姐，你不也是女孩子嗎，為什麼你就沒有這種小性子？」

    「這個問題問的好。」紅衫少女揉了揉自己的臉，憂傷地說，「自從四姐說我的顏值太低以後，我覺得我這輩子就只能去征服世界了。」

    小男孩認真地看了看她，「五姐，你非常漂亮，完全可以靠臉吃飯。」

    「謝了。」紅衫少女有氣無力地說，「我都不知道這算是誇我還是損我。」

    「五姐，我是真心話。」

    「好好，我知道你是真心話。」紅衫少女從懷中掏出一個酒壺，「來，小劍，我請你喝酒。」

    小男孩臉色登時變了，「不行啊，我不要喝酒。」

    「男子漢大丈夫，怎麼能不會飲酒呢？」紅衫少女一把抓住了他，往他嘴裏灌去，「將來你可是江南武林道的大佬，如果不能酒量如海的話，就沒有人願意投奔你了。」

    「嗚嗚，五姐，你還是找個坑把我扔下去吧！」

    一個細微的腳步聲忽然在夜色中傳入耳中。

    「小劍，快到我身後來。」紅衫少女臉色一變，「這人的武功好高，似乎還在我和六妹之上，本家並沒有這麼一號人物，是有敵人來襲不成？」

    小男孩奔了過去，緊張地說，「我們家裏的陷阱多得防不勝防，什麼人還能進來？」

    「那些陷阱只怕都困不住，只有四姐才能對付來人。」

    話猶未了，眼前的一片地皮突然落了下去，露出一個深深的洞口。

    在坑口的邊緣，一個黃衫人影陡然站住了腳步，驚訝地說。「這是怎麼回事，我們家怎麼突然冒出了這麼多古怪陷阱？」

    紅衫少女聽到這熟悉的話語。心中登時大喜，「三姐。你回來了！」

    風聲微響，黃衫少女立時閃到了兩人身邊，「五妹，你為何倒在地上？還有，家裏為何變得亂七八糟？」

    「稟三姐，你走的這一年多里，我們都在修煉魔門神功。」

    紅衫少女哼哼哈哈地解釋了一番。

    黃衫少女眉頭一皺，「所以你現在是中了自己人的暗算了？」

    「不不，我只是喝多了。根本沒有被暗算。」紅衫少女喊道，「有少莊主為我做證！」

    「少莊主？」

    「就是小劍啊。」紅衫少女解釋道，「小劍是我家唯一的男孩子，將來當然是他繼承家業，難道不對嗎？」

    「男孩子就一定以後當莊主？我似乎沒有聽大姐這麼說過。」

    「難道不是？」紅衫少女傻眼了，「可是我們上上下下，都已經把小劍當成少莊主了。」

    「要是你們都覺得合適的話，我也不會反對。」

    黃衫少女只覺得一頭霧水，望了望小男孩。「十妹這是怎麼了，為什麼好像躲着我？」

    紅衫少女道，「三姐，小劍年紀還小。你走了時日太久，他只怕是記不得你了。」

    「唔。」黃衫少女注意到她的稱呼，「你們現在喊他小劍了？」

    「是啊。是啊，這麼威風霸氣的名字。才配得上少莊主的身份嘛。」

    紅衫少女說到這裏陡然一愣，似乎突然發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三姐，你居然還帶着眼鏡？」

    「這怎麼了？」

    「我還以為你武功退步了呢。」紅衫少女嘀咕着道，「感情你是還沒有發揮出來。」

    「噢，說到這個，我半年前確實是開始學武了。」黃衫少女扶了扶眼鏡，「而且我知道摘下這東西之後，會有一個比我武功更高的傢伙，但是我一定會追上她。」

    「到那時候，您不就是等於練過兩回武功了嗎？」紅衫少女呆呆地說，「三姐，你只不過練了區區半年，現下雖然還不如四姐，但已經勝過我們了。」

    「我感覺是那位的宗師心境卡在瓶頸，需要重新體驗一次武道修煉的過程。」

    黃衫少女淡淡說道，「現在我已經意識到了自己是個記憶不完整的殘缺存在，當我修煉到和她齊平的時候，就會和她融合為一。」

    ……

    「五妹、六妹、七妹、八妹。」黃衫少女微笑着道，「看來這段時日裏，你們和四妹學得不錯，我暫時也就不接手了。」

    銀衫少女雙眉一振，「三姐，你就不管我們了？」

    「三姐應該是全力以赴地準備晉階武道宗師。」紅衫少女解釋說，「我們就不要打擾她了。」

    「我沒有說不管你們啊。」

    黃衫少女手一揮，在案几上鋪開了一卷長長的地圖，描繪的正是大明萬里江山，其間密密麻麻勾勒了數百個圓圈。

    「幾位妹妹，以你們現下的武功，大致是在一流高手至二流高手之間。」黃衫少女指着地圖說道，「中原武林出類拔萃的真正名家，大半都標在這裏了。」

    淡紫衫女孩納悶着問，「三姐，您這是不是指點我們按圖索驥，出門挑戰這些高手，從實戰中增加經驗，磨練自己的武道？」

    淡綠衫女孩驚道，「可是人家才十二歲啊，這就要去以武會友了嗎？」

    「八妹不用擔心。」紅衫少女安慰她道，「我和六妹可以分頭帶着你和七妹，不會讓你一人上路的。」

    黃衫少女笑了一笑，「你們想到哪裏去了？我確實是有讓你們以武會友的意思，但是根本不必出門。」

    「不需要出門，為什麼？」

    「你們想和哪一位武學名家交手，只管在地圖上指出他來。」黃衫少女神情自若地說，「而我，就會扮演這位高手，以他的拿手武功和相應功力與你們過招，保管與他本人交手，有九成以上相似。」

    銀衫少女一怔，「三姐，莫非你這次出門，就是去拜訪考察大江南北的名家高手？」

    「嗯嗯。」黃衫少女笑嘻嘻地回答，「說起來，確實見識了不少名師的真功夫，收穫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