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寬蕩蕩的練武場上,一個年紀約莫**歲的小女孩正在左縱右躍,上躥下跳,練着一路靈活無比的拳法。+
「九妹你所使的這套武學,似乎在天下各門各派中都沒有出現過。」
小女孩聽到這個聲音,回頭望去,見到一個穿着水湖碧裙的少女,驚喜地喊道,「八姐!」
隨即晃了晃尖尖的耳朵,喵地叫了一聲,十分自豪地說道,「這是人家自創的貓拳,將來一定會在武林中大放異彩!」
「你都能自創武功了?」碧衫少女驚訝了一下,然後贊道,「確實非常出色,非常可愛。」
尖耳小女孩嘟着嘴,不高興地說,「八姐,為什麼要用可愛來形容?我的拳法很厲害的!」
「嗯嗯,你厲害。」
碧衫少女接着問道,「我幾年沒回來過,怎麼如今只有你一個人在練武場上用功,其他人也太懶散了吧?」
「不是這樣的。」小女孩搖頭,「小艾什麼也看不見,沒法練功的,小蘇一直陪着她。」
「那我們的少莊主呢,怎麼沒見到他來練功?」
小女孩嘆了口氣,「少莊主每次站完粧後,和我過不了三五招,就會被放翻,然後他就生氣地回屋去了。」
碧衫少女愣了,「他連你三五招都接不住?這武功究竟是怎麼練的,也太過差勁了吧。」
「誰說不是,把他打倒實在太輕鬆了,害得人家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這樣下去如何得了?」碧衫少女一拍手掌,「看來,一定要激起少莊主的自強自立之心不可。」
……
一個十四五歲的文弱少年地倚在榻上,沒精打采地開口,「請問你是哪位,找我有何貴幹?」
「小劍,這是八姐啊,你怎麼連她都不認識了?」小女孩憤憤地說,「你應該站起來向八姐問好,別這麼躺着不動。」
「沒事沒事,小劍躺着就好。」碧衫少女臉上堆笑,十分和氣,「少莊主,我特地來告訴你一件喜事。」
「什麼喜事?」
碧衫少女清清嗓子,正色說道,「大姐傳來訊息,我們的父母雙親日前證得大道,已經堪破虛空,羽化登仙去了。」
「羽化登仙?」少年愣了一下,「我們是不是要掛孝了?」
「什麼掛孝,你想到哪裏去了?」碧衫少女搖着頭,「對於普通人家,羽化登仙確實是過世的委婉說法,但我們家可是修行之門,既然說到羽化登仙,那就是真正的飛升得道,成就正果。所以這是大喜事,天大的喜事!」
「大喜事啊?那我們應該張燈結綵,大肆慶祝了?」
「不不,也不用特別慶祝。」碧衫少女咳了一聲,「畢竟俗世之人不能理解真有飛仙這回事,如果看到我們當作喜事來辦,一定會有些不好聽的風言風語。所以大姐的意思,這件事只需對外告知一下,我們不必再有什麼其他舉動。」
小女孩忽然在旁問道,「古人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父親母親既然可以攜手證道,同登仙界,為什麼不帶我們一起走呢?」
「九妹,常言也有說: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碧衫少女慢條斯理地道,「可見修行其實是自己的事情,如果你不能自己悟道前行,就算被人提攜,終究也難成正果。」
「好了,父母大人飛升,我們既不需要悼念,也不需要慶祝,就是這個意思是吧?」少年點了點頭,「我已經知道了,你還有什麼事嗎?」
「當然有啊,接下來就是關於你自己的大喜事啊。」碧衫少女笑眯眯地說道,「我們的父親大人既然榮登仙界,離開人間,那你現在自然就繼承了他老人家的位置,是天青山莊名副其實的莊主了。」
「對啊。」小女孩噢了一聲,「小劍如今就不再是少莊主了,成為真正的莊主了。」
少年的臉色依舊沒有神采,「但我覺得也沒什麼區別。」
「這怎麼會沒有區別呢?你繼承的可是天字號世家的大業,這在武林當中乃是改換格局、新舊交替的赫赫大事。」
碧衫少女一把抓住他的手,「我已經在金陵城中以你的名義設宴,遍請南方武林同道,見證你接任莊主大位,這就和我去吧。」
「等等!我對這什麼宴請之事不感興趣。」
「身為武林名門的莊主,你豈能不理會這些必要的應酬,否則將來你如何在道上混?」碧衫少女不由分說地提着他就往外行去,順口喚道,「九妹,你也一起過來見識見識。」
……
「八姐,我們這一桌為什麼就我們三個人啊?」
碧衫少女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頭,「九妹,你要知道,我家可是天字號武學世家,一等一的高門大派,除了那些同樣擁有大宗師的少林武當峨眉等頂級門派的代表,或是有武學宗師親來道賀,其他人都是沒有資格來和我們坐在一起的。」
小女孩愣了一下,「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小劍能做這樣的莊主真是威風哪。」
「這有什麼威風的,我根本不想坐在這裏。」少年有氣無力地說道。
碧衫少女站了起來,朗朗清音傳到酒樓各層,「諸位師長朋友,諸位英雄好漢,家父母日前共乘仙駕,直上青雲,乃是武林之中百年難得一見的比翼飛升。我家長子姬傲劍,文武雙全,素有賢名,現下受命秉承家業,接續門風。定當承前啟後,不墜本庄昔日薄名,救困扶危,援濟八方江湖朋友。今日傲劍莊主在此聊備水酒,特別感謝各位武林同道的一貫信賴和聲援襄助,大家只管推杯換盞,不醉不歸。」
她說完之後在一片鼓掌叫好聲中坐了下去,少年猶自莫名其妙,「素有賢名?我有過什麼賢名來着?」
「以前沒有,現在就有了嘛。」碧衫少女笑道,「小劍,我已經讓人給你去散播一個稱號,叫做江南及時雨,金陵小孟嘗,今後你就會常常聽到。」
「這稱號,怎麼聽起來感覺像是要做冤大頭?」
「什麼冤大頭啊,這應該叫仗義疏財。」碧衫少女語重心長地說,「小劍,天青山莊是頂級的武林世家,你作為莊主,今後就是江南武林道的領袖,為大眾主持公道,排憂解難,就是你天然的職責,必擔的義務。」
「別人的糾紛管我什麼事啊?再說有人上門,我就要周濟的話,我哪有那麼多銀子?」
「哎,你怎麼不明白呢,替人出頭,裁決糾紛可是體現武林地位和名聲的最重要途徑。」碧衫少女耐着性子說下去,「至於接濟武林同道的成本問題,你根本不用擔心。我在金陵城有個錢莊分號,你每個月底,就來錢莊報銷。還有,這城裏的數家高級酒樓,都有我參股的股份,你若要招賓宴客,只管來這些地方掛賬,不用付錢的。」
少年怔了一下,「八姐,你這麼做,圖的是什麼?」
「什麼叫做我圖的是什麼!」碧衫少女登時火大了,「你是我的弟弟,我不幫你幫誰,這需要理由嗎?」
少年依然不信地說,「這的確挺奇怪,以前我就沒覺得你對我怎麼好過。」
「過去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嘛。」碧衫少女尷尬了一下,「我們雙親已經飛升天外去了,現在我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小劍你既然繼承了這個莊主,八姐就希望你能揚眉吐氣,受人尊崇,沒有誰可以看不起你。這不只是我的意思,六姐也是這麼想的。」
「六姐也是嗎?」
「是啊,還有五姐……和某個傢伙。」碧衫少女接着說道,「小劍,你要是在南方住厭了,可以去北方玩玩,開個分莊什麼的,照樣當你的莊主,五姐她們一定會為你置辦得妥妥噹噹,包你滿意。」
「謝了,不過我哪兒都不想去。」少年趴在桌上,百無聊賴地說道,「八姐,你的好意我領會了,但我真沒有興趣……」
卻聽到有個聲音忽然高呼,「傲劍公子在哪裏?我與你可是故知哪!」
緊接着一條黑髯大漢奔了過來,少年呆呆地看着他,「請問你是哪位,我們什麼時候認識過?」
「姬公子,你怎麼不認識我了,五年前你來我門中踢館的時候,我只擋了三五招,就被你踩在腳下。」大漢滿口誇讚,「果然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公子爺的武功如今想來更加驚世駭俗了,不消多少年一定能趕上令尊的名頭。」
「這位仁兄,五年前我才十歲,你覺得那時我能三五招內就打敗你嗎?」
黑髯大漢剎時當場怔住,「是啊,我記得我並不是敗在一個十歲的孩童手上,那麼當年過來踢館的人究竟是誰?」
碧衫少女咳了一聲,「取一百兩銀子來。」
接着把銀封遞了過去,「這位英雄,當初小妹年少輕狂,不知分寸,無意中誤犯貴派虎威,絕非有心之舉,你老原諒則個。」
「原來當初是八小姐你打敗了我?」大漢愣了半響,陡然跪倒下去,高喊道,「八小姐,我不要銀子,只求你再踩我一次,用多大力氣都沒有關係,越重越好!」
「英雄,請自重!」碧衫少女見他拜個不停,忍無可忍地揚了揚眉頭,「九妹,把他踢下去。」
「好嘞!」
「把銀子也一起踢下去。」
碧衫少女回過頭來,見少年依然是一副淡漠的神情,嘆了口氣,「小劍,你若是沒有興致,暫時不理會這些事情也可以。我下月要和六姐出海考察南洋,等明年我回來之後,咱們再從長計議。」
……
「他這種萬事不掛心懷的樣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少莊主自回自屋了,碧衫少女喃喃說道,「莫非這是傳說中的自閉症嗎?」
「八姐、八姐!」小女孩拉着她的衣服,「我有話和你說。」
「嗯,怎麼?」
小女孩熱切地看着她,「八姐,你這麼有錢,又有許多產業,給我一份工作好不好?」
碧衫少女有點詫異,「你這念頭好生奇怪,怎麼突然想起來要工作了?」
「小劍現在已經是莊主了呀,我再留在家裏,不就是吃他的飯,由他養我嗎?」小女孩認真地說,「所以我要找個營生,自己養活自己。」
「……我說,你計較這個幹什麼,你才幾歲的人啊,繼續留在家裏有什麼要緊?」
「我已經十七歲了,已經成年了。」小女孩不滿地說,「而且我是小劍的姐姐,又不是小艾小蘇,靠弟弟養我實在太丟臉了。」
碧衫少女搖頭,「三姐也是小劍的姐姐,她如今不也還待在家裏,你又何必糾結呢?」
「這不一樣啊,三姐是把小劍從小教導長大的,小劍有義務贍養她。」小女孩依舊堅持,「我又沒有教過小劍什麼,對他毫無恩惠,哪能白白接受他的供奉。」
「贍、贍養!?」碧衫少女按住額頭,着實震驚了,「這詞用得何其神妙,我竟言語不能。」
「八姐,幫幫我嘛,我也需要自強自立啊!」
「那麼,我給你出個主意。」碧衫少女思索着道,「你不是已經自創了一門拳法嗎,索性就自創一個門派,然後開個武館教授弟子,收收學費,拉拉贊助,一定可以養活自己。」
「好啊好啊。」小女孩開心地說,「謝謝八姐,這主意太棒了。嗯,我要怎麼才能自創門派?」
「聽說蘇州群英館可以立擂設派,我先幫你聯繫一下。」碧衫少女慢慢說道,「你把拳法再完善完善,準備好了之後,直接去蘇州找狄家姐姐。」
……
「小蘇,有些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想拜託你。」
一身氣質清幽明淨的綠衣少女平靜地說道,「三姐只管吩咐,小蘇必定遵命。」
「現在家中的四個孩子,雖然你是最小。」白衣少女面色凝重,「但你知道,你的九姐從外表來看更加年幼,你的哥哥心神極為脆弱,你的艾姐又是不能視物。所以,當家中只有你們的時候,就只有靠你來用心照顧她們三個。」
「小蘇明白。」
白衣少女輕輕嘆道,「只是這樣,太苦了你了。」
綠衣少女語聲依舊淡然,「三姐願意將這些責任交給小蘇,這是看重小蘇。」
白衣少女憐惜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接着說道,「如果有一日,你的哥哥忽然忘卻了前事,你要待他一切如常,而且要好好引導他重新練功。」
綠衣少女略有驚異,「哥哥會忘卻記憶,這是什麼病症?」
「並不是病症。忘卻一切,對他來說,或許意味着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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