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青天 第三百四十章 施暴傾向

    外交豁免權一亮出來，法庭只能宣佈撤案，不再審理。

    就在這時，布魯斯蹭地竄出來，指着姬傲劍喝道，「殺人者，你不要以為依靠特權，逃脫了法律的審判，就沒有事了。要知道公道自在人心，聖弗朗西斯科市的廣大市民，已經認清了你的真面目。」

    他這話一說，立刻引起旁聽席上墨西哥人的一片叫好。

    原來反感特權，是從古至今，人民大眾最普遍的心理。為什麼中國民間流傳着包青天有龍頭鍘的說法？就是因為大家都希望皇親國戚、功勳顯貴這些特權人物，在青天大老爺面前一視同仁，有錯即懲，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所以姬傲劍以外交豁免這種特權理由擺脫審判，大家心中當然有不滿情緒。

    如果布魯斯先生有龍頭鍘，肯定立刻就會搬出來，讓市民們大快人心。

    姬傲劍吸了口氣，「我好像並沒有損害貴市人民的利益，你何必這麼激動？」

    「我當然要提防你！」布魯斯義正詞嚴說道，「你這樣的人，雖然是一國之主。但是你獨自出海去打海盜，可見你喜愛濫用個人武力，性格十分暴戾。因此你治理國家的時候，一定會施行暴政，濫征苛捐雜稅，滿足你性格中的施暴傾向。」

    姬傲劍聽得呆了，一個人去消滅海盜，難道不是應該被看成英勇無畏的孤膽英雄嗎，難道不是傳奇浪漫故事的最好素材嗎，怎麼就引申成了「濫用個人武力，性格十分暴戾」？

    果然這世界上任何一件事情，都是可以從不同的角度來解讀的。

    「墨西哥人具有反抗暴政的光榮革命傳統。你在這片土地上想要奴役我們，壓迫我們，是一定辦不到的。」布魯斯充滿正氣地繼續發揮，「不管你使用什麼手段來維護統治，最後一定都會被人民正義的滾滾洪流所吞沒。」

    加西亞法官正在低頭收拾法律文書。聽的有些納悶，「布魯斯先生，你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我打聽到了可靠消息，這傢伙收買了墨西哥國都的高層人物，想要統治我們加利福利亞地區。」布魯斯激動地揮手，「大家看到了吧。像這樣性格暴戾、濫用武力的傢伙，我們怎麼能允許他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

    「是這樣嗎，姬先生？」

    姬傲劍點了點頭，「我這裏的確有加利福利亞總督的任命書。」

    審判廳內發出了一陣陣抽氣的聲音，大家眼中都流露出了「原來如此」的神色。

    在大家看來，不管是誰從墨西哥政府那裏得到北方地區總督的職務。都一定是賣官鬻爵得來的。既然為了買官已經投入了大量成本，那麼你當上總督之後，肯定會大舉徵稅，拼命搜刮，撈回本錢。所以，聖弗朗西斯科市，乃至整個加州地區。都堅決反對有總督上任。

    由於今天的案子是審理市長的哥哥，因此市議會的許多議員們都來旁聽看熱鬧。也就是說，這間屋子裏幾乎坐滿了聖弗朗西斯科市的高層人物。

    檢察官岡薩雷斯當先說道，「姬先生，聖弗朗西斯科市不歡迎你，你還是趕緊回國吧。」

    「這就要趕人了嗎？」姬傲劍望向凌潭，「凌舵主，你們特動艦隊來了幾條船？」

    「七條，都是三桅炮船。」

    「哦，再加上我帶來的兩條。現在有九條船了。」

    時斷流身體一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要炮轟三藩市的節奏？

    「九條戰船就能嚇住我們嗎？就算你要開戰，我們也不怕！」布魯斯高聲叫喊，「大家看到沒有，這傢伙已經打算用武力強行當總督了。他一定會是個獨裁者，一個搜刮無度的官僚，對加州人民敲骨吸髓，最後只留下一片廢墟！」

    這一次，大家卻對布魯斯的話卻沒有多少呼應。九條三桅風帆戰艦，在整個美洲西海岸的所有國度中，幾乎已經沒有敵手了。哪怕不進攻聖弗朗西斯科市，只把港口封鎖起來，本市經濟過不了多久就會崩潰。

    「我什麼時候說要開戰了？」姬傲劍慢悠悠說道，「我只是算算，我有九條大船，能裝多少貨物，可以做多少貿易。」

    聖弗朗西斯科以貿易立市，立時有人不由自主地問，「你要做什麼貿易？」

    「我的家族掌管着中國海關和海外商隊，外貿渠道都在我們手上。」姬傲劍嘆道，「這次過來，本來想找一個沿海城市作為美洲總代理。哎，想不到這裏不歡迎我，那我還是另外再去找一家城市好了。」

    「等等，你是說，你能控制中國外貿的進出口？」在場的議員幾乎同時喊了起來。

    姬傲劍漫不經心地說道，「是啊。」

    雖然這是工業化啟航的年代，但在鴉片戰爭前夕，中國的產值依然佔據整個世界的三分之一，在世界貿易體系中，遙遙領先於其他國家和地區，有數百種商品行銷全球，特別是絲茶瓷三大宗幾乎壟斷了各國的進口市場。

    整個美洲，除了美國東北部熱火朝天地發展工業，其他地區依然只能算是前工業化時代，生活水平想提高，必須依賴商業的支持。如聖弗朗西斯科這種商貿城市，要是和中國斷了貿易，經濟收入不說一落千丈，也要大受影響。

    時斷流聽出來了，你口上說不會開戰，其實已經在發動戰爭了，只不過這是貿易戰。

    議員們的臉色都變得不怎麼好看，但他們終究是政壇老手，很快就調整了情緒。

    當下有人站出來說，「姬先生，你還是再考慮一下吧，像聖弗朗西斯科這樣的自由市，在美洲西海岸可是不多見的。」

    又有人說，「我們的港口建設已經十分完善。你要是換了地方，一時可找不到這麼好的碼頭設施。」

    「姬先生，你的妹妹在本市做市長，和我們做貿易，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嗎？」

    「聖弗朗西斯科市也是整個加利福利亞地區的貿易中心。姬先生，我們可以通過法案，允許你在本市入股。」

    ……

    轉眼之間，議員們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誘之以利，拿出了種種勸說之詞。

    姬傲劍笑眯眯地聽着，忽然問道。「那你們還反對我當總督嗎？」

    大廳中登時又變得鴉雀無聲。

    加西亞法官扶了扶眼睛，「姬先生，你得考慮一下我們的民族情緒啊。你一個外國侯爵，突然跑過來做我們加利福利亞總督，這怎麼也不能讓人放心，誰能保證你會始終維護本地區人民的利益？」

    岡薩雷斯檢察官說。「是啊，你做了總督，我們會感覺成為了西伯利亞國的殖民地，廣大人民一定不能接受的。」

    布魯斯也低聲嘟囔了一句。

    姬傲劍點了點頭，「所以，你們為了阻止我當總督，真是絞盡腦汁了。我才剛到聖弗朗西斯科。就成為了毒品販子、海盜頭子、殺人犯、偷渡者……」

    加西亞尷尬道，「這只是個誤會，先生，你已經自由了。」

    「我之所以自由，是動用了外交豁免權，並不是你們法庭否認了這些罪名。」

    姬傲劍搖了搖手，「算了，既然你們認為我沒有在墨西哥入籍，當總督不合適，那我就換個人選吧。」

    他從懷裏摸出一張署名空白的委任狀。走到姬清蘇面前，遞到她的手上。回身說道，「由你們的市長來當總督，這樣你們認為如何？」

    一眾議員互相望望，由市長來當總督。就意味着本市成為加利福利亞的首府，可以對加州其他地區指手畫腳，這也不能不說是一件好事。

    可是市長是由市議會任命的，議會隨時可以罷免市長，而加利福利亞總督卻在城市之上，議會沒法節制，這就讓人很糾結了。

    略一猶豫後，一名議員開口說道，「如果蘇小姐願意尊重本市的自治地位，我個人將贊同由她來出任總督。」

    其他議員聞言心領神會，也紛紛附和。

    只要聖弗朗西斯科市依然是自治，總督也不過是個名義而已。而且這名義上的總督不是中央政府空降過來，那就可以向本地的墨西哥人交代了。

    姬傲劍笑了笑，「這裏是個民主法治的城市，一切都十分穩定，沒有必要改變。」

    姬清蘇點頭，「本市的確不需要有什麼變化。」

    大家長長鬆了口氣，既然如此，多個總督就多個總督吧。

    姬傲劍環顧四面，「現在可有哪位先生還有意見？」

    這不過是隨意再問一句，在他看來，小蘇擔任總督一事已經成了定局，不會再有什麼變數。

    卻聽一個洪亮的聲音響起，「我有意見！」

    眾人都愣了，這位說有意見的，竟然是侯爵閣下的辯護律師，林肯先生。

    加西亞先說話了，「林肯先生，你是美國人，似乎不需要對此事發表意見。」

    「法官先生，我很清楚這一點，我對侯爵閣下有意見的是其他事情。」

    姬傲劍詫異着問，「林肯先生，你對什麼事情有意見？」

    「侯爵先生剛才為了出任總督，許諾給了聖弗朗西斯科的美洲獨家貿易代理權。」林肯說道，「我認為這對美利堅來說，可不公平。」

    林肯先生果然是個標準的美國人，在一切場合都要堅決地維護合眾國的利益。

    姬傲劍微微一笑，「美利堅與墨西哥正處於戰爭狀態，我妹妹即將出任墨西哥的總督，沒有對貴國禁運，已經很厚道了。」

    「發動這場不義戰爭的，僅僅是那些南方的奴隸主。」林肯認真嚴肅地說道，「合眾國的廣大人民，特別是北方諸州的公民，一直十分同情和聲援墨西哥人民的正義鬥爭。我希望，侯爵閣下能夠了解這之間的區別，不要與整個合眾國斷絕貿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