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青天 第二百九十六章 循環證明
刺眼的陽光照入窗欞，臉色白如蠟紙的少女緩緩睜開了漆黑的星眸。
「七姐，你醒了？」
少年的聲音十分欣喜，隨後遞過來一個削得很乾淨的果子，「吃個蘋果吧。」
姬墨璃怔怔地接過蘋果，只見弟弟右手上緊緊纏着白色布條，輕聲問道，「小劍，你的手怎麼樣了？」
姬傲劍忙把手舉起來，抬肩甩了一圈，笑呵呵道，「已經沒事了，再過兩天就可以拆開了。」
姬墨璃嗯了一聲，「沒事就好。」
正要繼續把笑容維持下去的少年，卻聽七姐緊接着又問，「大姐呢？」，臉上的神情立刻變得僵硬。
沒有立即聽到答覆，姬墨璃闔上雙目，兩道淚線從眼角落下，「我醒過來沒看到大姐，我就知道……」
姬傲劍咳嗽了一下，「大姐沒有出事，四姐說大姐帶着小艾飛升了。」
姬墨璃猛地一震，又重新睜開眼睛，露出複雜莫名的神色。過了好久，輕輕嘆道，「原來她們已經先飛升了。」
姬傲劍趕緊連連點頭，「飛升就是去了另一個世界，以後我們還會再相見的。」
姬墨璃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她慢慢咬了口蘋果，「小劍，你是怎麼把我救回來的？」
姬傲劍搖頭，「不是我，你昏迷之後，四姐很快找過來了，給你取出了子彈。」
姬墨璃眼中閃過一絲光亮，「四姐救了我。我已經躺了多久了？」
姬傲劍道，「離祝融降臨那天已有五天……呃，七姐。你畢竟也是宗師造詣嘛，區區一顆子彈奈何不了你的。」
他心中暗罵；要是那顆子彈不是開花彈，你根本不會受這麼重的傷。
姬墨璃怔怔看着他，問道，「小劍，是你一直在照看我？」
姬傲劍道，「我和四姐輪流來的。七姐。我這些天要去應接許多事務，沒辦法一直在你身邊，」
姬墨璃微微頜首。「是啊，聖上烤火之後，你一定很忙的。這些天裏，京中情形怎麼樣了？」
姬傲劍回憶了一下。「嗯。那天聖天子在烤火之中得證大道，龍馭賓天。常言道，國不可一日無君，朝廷諸位棟樑重臣便公推公舉一位少年賢明的皇室宗親繼承大統。」
姬墨璃問，「這位賢明的少君，現下幾歲了？」
姬傲劍便比劃了一個手勢。
姬墨璃道，「七歲？」
姬傲劍悶哼一聲，「七個月。」
姬墨璃不禁把蘋果又咬了一口。「朝堂諸公，果然都是眼光老道之輩。」
姬傲劍點頭。「是啊，眼下君虛臣強，改換內閣制已提上日程，而且還有友邦人士大力支持變法。過幾年，不等新天子長大，大明的君主立憲制便已是生米煮成熟飯。」
姬墨璃問，「變法什麼時候開始？」
姬傲劍道，「變法已在一步步鋪開。等先皇殯禮結束之後，就要再開一次新科，為了廣納言，集民智，這次科考專考策論，題目就是救國之道。」
姬墨璃奇道，「你怎麼連題目都知道了？」
姬傲劍嘿嘿笑道，「這還不容易想嗎？以現下的時局，開科怎麼會不考救國之策呢，那肯定要被天下人罵死的。」
姬墨璃道，「是這樣嗎？」
姬傲劍咳嗽一聲，「而且朝廷賠款還要靠我家幫忙籌錢呢，所以把題目打聽出來也不是很難的。」
說着，從室內書櫃裏取出一捲紙箋，遞到姬墨璃面前，「七姐，我已經寫了一篇策論，分為政治經濟軍事文化四個方面，下面各有十個角度的論述，每篇論述還有十個子觀點，一共寫了八萬多字，你再完善補充一下，拿去參加考試吧。」
姬墨璃眨眨眼睛，「我真的可以去參加科考？」
姬傲劍道，「這次科考還有一個目的是要樹新風，展新貌，所以女子也是可以參加考試的。」
姬墨璃道，「就算要樹新風，讓女子也可以參加科考，難道連舉人功名的條件都不要了？」
姬傲劍拍胸，「七姐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找公使大人和朝廷又商量了一項協議，一定程度上對等承認洋人的學歷。」
姬墨璃問，「是什麼協議？」
姬傲劍道，「這份協議的內容呢，就是英國大學的學歷，可以相當於我天朝的舉人功名。」
姬墨璃吃了一驚，「我天朝居然看得上洋鬼子的文憑？」
姬傲劍道，「有了這樣的政策，就能鼓勵國人去西方留學，學習洋人領先的科技文化，具有重要的時代意義。可見朝中大臣，還是有人見事分明的。」
姬墨璃道，「但是洋人的學歷和我有什麼關係？」
姬傲劍道，「公使大人是牛津校友出身，他現在和我家是合作夥伴嘛，所以他願意給你去活動一個牛津大學的榮譽博士稱號。」
姬墨璃目瞪口呆，「榮譽博士，這算正式學歷麼？」
姬傲劍自信滿滿道，「七姐你放心，現在國人哪會懂那麼多？榮譽博士也是博士，量朝廷也分不清有什麼區別。」
姬墨璃仍是遲疑，「可是，那牛津大學把榮譽博士授給我，能來得及在科考之前？」
姬傲劍道，「沒關係的，公使大人先給你開個證明，你去參加科考。等你中了進士，公使大人以你在明國的功名，去牛津運作一個榮譽博士，也就更方便了。」
姬墨璃只覺一陣頭暈，喃喃道，「我怎麼有一種循環證明的感覺？」
姬傲劍安慰道，「只要沒人專門去對照兩邊檔案的日期。是絕對不會發現其中的問題。就算有人多年以後發現了，咱們都飛升了，有什麼好在乎的？」
姬墨璃點點頭。「小劍，你扶我起來，我看看你寫的策論。」
展開紙卷，姬墨璃立刻皺起了眉頭，「你的字跡居然這麼差，跟狗畫似的，多久沒練字了？」
姬傲劍臉上登時一紅。「這些天右手不好使嘛，我用左手寫的。」
姬墨璃斥道，「看這筆勢。就算用右手寫，也好不到哪裏去。」
姬傲劍連連點頭，「七姐你教訓得對，等你身體好了。教我練字吧。」
話音剛落。只聽啪地一聲，一卷策論落到地上，姬墨璃雙手捂臉，嚶嚶抽泣起來。
姬傲劍疑惑了，「七姐，你哭什麼？」想來想去，忽然明白了，「是不是我這篇文章寫得太差了。你覺得及第無望？你等我再改改，我覺得還有希望再提高……」
姬墨璃輕聲道。「小劍你後知兩百年，要說救國之道當世誰比得上你？」
姬傲劍登時得意了，「七姐終於你看出來了，其實我也是這麼想的。而且我也談好了幕後交易，這份策論就算不能得狀元，三甲總是跑不了的。」
姬墨璃點頭，「我相信。」
姬傲劍興致勃勃地接着說道，「所以你一定會金榜高中。等你有了功名，就可以去當總稅務司。再然後你就可以用稅收去抵押發債，一萬萬兩銀子很快就到手了，那也就能把四姐娶到手了。」
姬墨璃嘆道，「是啊，四姐對我來說已是觸手可及了。」
姬傲劍見她神情，有些奇怪，「七姐，你好像不是很開心？」
姬墨璃沉默了一會，開口道，「小劍，你覺得四姐是個貪財的人嗎？」
姬傲劍道，「當然不是。」
姬墨璃道，「既然四姐不是個貪財的人，她把這一萬萬兩銀子拿到手會做什麼用？」
姬傲劍抓抓頭，「我還沒想過……」
姬墨璃瞪了他一眼，「別裝了，四姐拿到錢，肯定也都是給你打東北用的。」
姬傲劍尷尬笑笑，「應該是吧。」
姬墨璃又沉默了一會，說道，「小劍，我會去參加科考，會好好地去當總稅務司，不管發債多少，都會交給你的。」
姬傲劍疑惑道，「是直接給我，不給四姐了？」
姬墨璃道，「反正四姐到手了也是會轉交給你，就不必麻煩她中轉了。」
姬傲劍一頭霧水，「你不把錢交給四姐，怎麼向她求婚？」
姬墨璃搖頭，「不必了。」
姬傲劍大吃一驚，「七姐，你怎麼不要四姐了？」
姬墨璃長長嘆了一聲，雙眼望向頂壁。
過了良久，她緩緩開口道，「我想要四姐，實在是太自私了。」
姬傲劍更是納悶了，「七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姬墨璃道，「小劍，飛升是很難很難的，是吧？」
姬傲劍點頭，「是啊。」
姬墨璃又道，「所以四姐她們幾個大宗師，應該優先照顧你們最小的幾個。」
姬傲劍問，「有這規定？」
姬墨璃道，「雖然沒有定下這規矩，但大家心裏自然都是這麼想的。你看大姐帶着小艾已經走了，三姐也明顯是帶着小靈組隊了。」
姬傲劍喔了一聲。
姬墨璃歇了口氣，接着道，「這次四姐隨你回來，居然願意當你的護衛，我就知道她是打算帶你走的。然後我不知怎麼就急眼了，大概是怕自己飛升無望吧，就硬要和你搶四姐。」
姬傲劍呆了半響，方才說道，「七姐，四姐已經對你開出條件了，她說話是算數的。」
姬墨璃嘆道，「小劍，我知道你是真心讓我的，可是你還是忘了一個人。」
姬傲劍問，「誰？」
姬墨璃道，「小蘇。」
姬傲劍陡然一愣，登時說不出話來。
姬墨璃慢慢看着他，「小劍，你願意讓出四姐。可是你說，你是希望四姐照應我呢，還是小蘇？」
姬傲劍沉默良久，一字一字說道，「七姐，我覺得你應該讓一讓小蘇。」
姬墨璃如釋重負般地露出笑容，「就是這樣，四姐應該去照顧小蘇。」
姬傲劍連連點頭。
姬墨璃看他神情，又嘆了一聲，「小劍，四姐想帶你走還是帶小蘇走，是她的事情。我和你搶四姐是錯的，要你把四姐讓給小蘇也是錯的。」
姬傲劍一呆，「是啊，這還得考慮四姐的感受，我要怎麼才能說服她去幫小蘇呢？」
姬墨璃柔聲道，「小劍，你坐到我身邊來。」
姬傲劍愣了一下，不知為什麼，突然覺得七姐說話的聲音怎麼變得特別好聽。
並肩而坐後，姬墨璃握住他的一隻手，「你說過最喜歡七姐的。」
姬傲劍趕緊應聲，「是啊。」
姬墨璃道，「七姐和你在一起，你去向四姐點明了，她自會去找小蘇。」
姬傲劍點頭，「好主意……什麼！七姐你要和我在一起？」
姬墨璃見他差點跳了起來，皺眉問道，「有什麼不對，你好像不是很開心？」
姬傲劍忙笑道，「開心，我實在是太開心了！七姐，我這是太激動了不知道怎麼反應才好。」
姬墨璃嗯了一聲，「四姐沒有正式說過要帶你走，所以我們兩個是可以在一起的。」
姬傲劍道，「這確實是極好的辦法，四姐一定會去帶小蘇飛升了。可是七姐，你真願意委屈自己，要帶我這個累贅嗎？」
姬墨璃搖頭，「小劍你瞎說，你才不是什麼累贅，復返先天說不定你還會走在我的前頭。」
她話語緩了一緩，「你是我弟弟，小蘇是我妹妹，本來我應該一視同仁，不管四姐選誰，我都不應該偏心，更不該來插手。」
姬傲劍趕緊道，「小蘇是我們最小的妹妹，我們是一定要為她着想的。」
姬墨璃低着聲音道，「小劍，因為你說你喜歡我，所以我才對你說出這麼過分的要求，要你把四姐讓給小蘇，我實在是對不起你。」
姬傲劍道，「七姐我說過，不管你想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的。而且這件事你安排得很好，我最贊同了。」
姬墨璃放下了心，「你覺得我的想法是沒有錯了？」
姬傲劍訕訕笑道，「就是覺得好像有點對不起四姐……不過呢，我喜歡七姐你嘛，七姐你又願意和我在一起，對四姐來說也是沒辦法的事。」
姬墨璃嘆了一聲，「小劍，你放心，我不是敷衍你，不是找你做戲，我是真的喜歡你了。」
姬傲劍又呆了，「七姐，你怎麼會突然喜歡上我？」
姬墨璃低聲道，「你一直都在拼命地幫我，連右手不能動了，還要用左手趕文章，想讓我一睜眼就能知道自己可以追到四姐。我也不是個草木人，怎麼會不為所動。」
姬傲劍吃吃道，「其實、其實我也沒為你做多少事……」
只聽姬墨璃聲音漸漸提高起來，「小劍，我算了一算，小靈小蘇有三姐四姐在身邊，飛升有保障了。六姐復返先天的希望最大，老八的保障也是很高的。五姐雖然比六姐差點，但她總比我們走在前面，實在不行讓她找二姐幫忙去。所以我們這一組是最弱的。」
姬傲劍有些訝異地看着她，「七姐，我忽然覺得你的氣勢好像不一樣了。」
姬墨璃點了點頭，「小劍，以前我都是想着希望哪位姐姐帶我走。但從今以後，我的目標，就是要帶你走。」
她漆黑的眸子越來越亮，如同遙遠的海天線上驅走黑暗的晨曦，「所以為了你，我一定要成就先天，絕不讓你失望。」(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