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美尼斯還沒離開巴比倫尼亞的時候,還在美索不達米亞總督區的安提柯接到了塞琉古和培松的求援信之後,就立刻帶着軍隊全速進入巴比倫,試圖在攸美尼斯接近蘇薩的王家寶庫前追到他。不過,他還是晚了一步。不久之後,他聽到了攸美尼斯和東方總督聯軍會師的消息。安提柯決定放緩腳步,他從小亞細亞調來更多援軍,同時他的新盟友,米底總督培松和巴比倫總督塞琉古,也向他提供了一定的兵力。不過,還有一件事情比攸美尼斯的聯軍更讓他憂慮的。
巴比倫王宮,富麗堂皇的宮殿裏面,一個年過花甲、頭髮花白卻精神矍鑠的老人正坐在王位上發愁。腦子不斷地轉動着,思考着所經歷和所發生的一切一切
基本統一安納托利亞的安提柯志得意滿之際,眼前只有一個苟延殘喘的攸美尼斯還在跟他做對,他就像打不死的小強,出乎意料從諾拉要塞逃出生天之後,居然還得到了銀盾兵的支持,現在甚至一躍成為了「東方大將軍」,頂替了自己原先的位置,並得到了東方諸侯的承認,這讓他憤懣不已。
但這都不是他最擔心的,最讓他鬱悶的是接下來他將迎來他統一天下的巨大障礙——亞歷山大四世,這個人使他一統天下的雄心壯志遭到重大打擊,因為亞歷山大即將是他的敵人,而在名義上又是他的主人馬其頓帝國的國王,也許又將會成為他的噩夢。安提柯是個勇敢的人,這在跟隨亞歷山大大帝南征北戰的時候已經證明過,他也曾是個忠實能幹的將軍,不過在大帝死後卻變質了,野心膨脹的他同其他繼業者一樣都想擁有自己的領地甚至是創出與亞歷山大大帝一樣偉大的功業。在眾繼業者中,安提柯做的最好了,可是現在出現了亞歷山大四世,大帝的兒子,眾多將領支持的馬其頓帝國的國王,安提柯的心裏第一次出現了矛盾,矛盾的不是反抗自己的主人這種行為多麼遭人唾棄,只是對抗國王這在大義上自己已經輸了一籌,在加上攸美尼斯集合的東方數省的力量,自己的力量已經不再顯得那麼強大無比了。本來攻打攸美尼斯充其量只是繼業者之間的較量,但國王明顯支持攸美尼斯而且已經針對自己展開行動,那麼自己面對的就不再只是攸美尼斯了。退縮?自己沒有這麼窩囊;進攻?勝敗猶未可知。不過就算現在自己放棄與攸美尼斯的決戰,恐怕國王也不會放過自己。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有放手一搏了。
雖然內心掙扎了好一會,不過堅毅果斷的他很快便打定了主意。這時,門外來了一個年輕人。
「父親,據探子報告,亞歷山大的軍隊已經北上,一旦放任他們進入奇里乞亞或者東進至美索不達米亞,將會截斷我們的後勤補給線,甚至造成前後夾擊的不利局面,好在您之前讓阿米蘇斯率軍南下,至少可以暫時阻擋亞歷山大的兵鋒。」年輕的德米特里英氣勃發,雖然年輕但卻智勇雙全,有乃父之風,戰場上父子二人始終一齊上陣,就如當年的腓力二世和亞歷山大大帝一樣,在戰場上所向披靡。
「你認為僅憑阿米蘇斯能擋得住亞歷山大的軍隊嗎?」
「當然擋不住,不過也許能遲滯他們一段時間吧。」
「唉,我擔心的倒不是亞歷山大進軍奇里乞亞,而是東進從我們後方進攻。為今之計,只有速戰速決,迅速解決攸美尼斯,整合他的部隊,到時候就不用怕亞歷山大了。」安提柯說出了自己的決定,不過隨即臉上卻流露出一股複雜的情緒,不無悲哀地說道:「沒想到,我居然會和國王的軍隊為敵,真是造化弄人啊!以前他只是作為繼業者們手裏的工具而存在,而沒有實際參與任何政治事件,我自然沒什麼可在意的,而今卻是國王親征。也許七年前我還能為如此大帝有如此睿智的兒子而感到高興,而現在我就只有憂愁了。當野心膨脹到一定程度之後,什麼倫理道德、禮義廉恥統統都得拋到腦後了。」
「父親,到今天這個時候,一切都無法改變了,您坐着的這個寶座,難道您要拱手讓給別人嗎?不能,那是您辛辛苦苦幾十年換來的,高高在上的你還能屈就在一個小孩的手下,過着心驚膽戰的日子嗎?那種寄人籬下的日子永遠都不會再有了,您不用再矛盾了。我們所有人都已經準備好,等待着您的號令呢。」
「嗯,你讓塞琉古、培松、尼卡諾爾、厄瓦戈拉斯、菲羅塔斯等人前來商議應對之策。」
「是。」德米特里非常高興地回答道,那是因為他知道父親終究就是父親,還是那麼剛毅果斷,不會為那些虛名而使自己的雄心抱負付之東流。
德米特里走後,安提柯走到窗前望着遠處,富饒宏偉的巴比倫城盡收眼底,他久久凝視着這美輪美奐的景象,完全陶醉在了其中。他想到當年亞歷山大大帝也曾站在這裏望向窗外,不過風水輪流轉,亞歷山大大帝的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是他安提柯的天下了,他要開闢一個新的時代,而他比亞歷山大優秀的是他擁有一個和他一樣優秀並且成年的繼承人,就像腓力二世一樣,這是英年早逝的亞歷山大大帝所不具備的。因此安提柯認為自己的王朝一定能很好的傳承下去而不會像阿吉德王朝一樣盛極而衰。事實上安提柯的想法沒錯,歷史上他不僅擁有一個傑出的兒子,更擁有一個極為出色的孫子的安提柯二世——未來的馬其頓安提柯王朝的創立者。
議政廳,所有人都沉默着,等待着盟主安提柯發話,不過安提柯悠閒地坐着,完全沒有說話的欲望,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最後,還是年輕的德米特里率先說道:「眾位將軍,想必大家都已經知道,波利伯孔將軍和太王太后已經佔領了泰爾並準備北上,不知道大家對此有何看法。」
「準確的說,應該是國王率兵攻佔了泰爾吧。國王和攸美尼斯是一路的,很明顯我們現在已經成為國王的敵人了,就只能一路走到底,沒有其他出路,難道你們準備捨棄來之不易的榮華富貴嗎?」培松看了看眾人,繼續說道:「就算現在去投降那個小國王,那麼我們能得到什麼,什麼好處都得不到,等待我們的不是死就是永遠失去權力,所以我們就必須團結起來和我們的國王對抗到底。」培松抑揚頓挫地說道,這本是眾人心中糾結的東西,被培松這樣說穿,每個人臉上都火辣辣的。雖然是不爭的事實,但真正直面的時候,心裏多少都有些疙瘩。連安提柯都顯得有些不自在,他沒想到培松居然如此厚顏無恥,心裏不由多了些提防。不過總的來說,培松的話提醒了大家,也團結了眾人。
而最無奈的是尼阿卡斯,作為亞歷山大大帝生前地位最高的希臘人,對於這種公然叫囂對抗大帝兒子的話是非常憤怒的,可是自己已然成為其中的一員,想到原本想隱居的自己為了巴耳馨母子而被安提柯慫恿出仕,心痛無比。但心痛過後,想到自己的侄子海格力斯將成為唯一一個擁有馬其頓帝國繼承權的人,心裏卻又有些心動。所以說天使與魔鬼往往只在一念之間。
此時的塞琉古面無表情的呆坐着,腦子裏卻不斷湧現了很多想法,亞歷山大大帝的逝世使得帝國陷入了極度的混亂,作為從小長大的夥伴,他深深地愛戴着他的國王。可是人在命運面前卻顯得無力抗爭,由於培松的慫恿和他的野心使得自己一步步地捲入了各種陰謀的漩渦。要說參與謀害攝政王帕迪卡姑且情有可原,那麼如今要面對大帝的親身兒子馬其頓帝國唯一的國王(另一位國王阿里達烏斯即腓力三世已經被奧林匹亞斯處死)亞歷山大四世,自己如果再要進行抗擊那麼於情於理都無法得到原諒了,恐怕連自己的妻子阿帕瑪都會覺得自己過分了,畢竟他不是培松,不是那麼野心勃勃而無所顧忌。
不過沒有人看得透塞琉古的心思,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但在座的將領中不是對安提柯忠心耿耿就是已經對權力充滿欲望而無法自拔,他們害怕失去,害怕所擁有的一切瞬間都沒了,他們都認為現在只有把自己牢牢綁在安提柯這輛馬車上一路走到底了,因為離開了他自己根本無法得以保存,國王不會放過他們的。孰不知,越是害怕失去就越容易失去
眾人在揣測安提柯的想法,安提柯也在觀察眾人的態度,這個時候眾將領的神情卻被一個他們意想不到的人都記錄了下來,他就是歷史學家希爾洛尼穆斯,此時他是安提柯的幕僚,偶爾也客串外交官。
註:
尼阿卡斯:希臘人,海軍司令,曾經是亞歷山大大帝身邊排行前五位的重要人物,亞歷山大死後由於他的出身和因其支持海格力斯為國王而失勢,遂退出歷史舞台。
希爾洛尼穆斯:與攸美尼斯一樣,同為卡迪亞人的他曾相繼擔任過攸美尼斯、安提柯、德米特里、安提柯戈納塔斯(安提柯二世)的幕僚,並撰寫了一部記述後亞歷山大時代的史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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