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白血病.」
半響之後李橘才緩緩傳來哀傷的話語。
「大林,你醒了…」電話的那一頭,救護車裏面,還拿着手機的李橘看到齊大林掙扎着起來了。
「把手機給我。」齊大林抬起頭來說道。
而更衣室裏面又聽到了一個聲音。
「教練…。」齊大林說道,他有很多東西想說,但是卻只一下子哽咽了能夠說出這兩個字。
「大林。」
隔着電波,齊大林沉默了,邱嵐也沉默了,隊員們也沉默了,一切盡在不言中。
邱嵐的眼眶微微的濕潤,而那頭的齊大林已經淚流滿面了。
齊大林說道:「大家,加油。」
「好好治療。」邱嵐回道。
千言萬語只是化成了這幾個看似微不足道但卻包含了希望和祝福的字眼。
邱嵐還記得自己大四那一年,帶着青澀臉龐的大一新生齊大林第一次進球隊的景象,和很多大一新生一樣,看上去有點傻頭傻腦的,對內訓練的時候也會犯一些低級的錯誤,而真的一上場就會緊張,一緊張就會捏球衣角的齊大林,天賦不高,但是卻難得的勤勤懇懇,樸實無華,一個樂觀向上樂於助人容易相處的人,而且他是真心的喜歡打籃球,喜歡這種和大家一起奮鬥的感覺。
正因為齊大林的這種品質,所以邱嵐決定推薦齊大林成為長青的隊長,一轉眼,就已經四年了,風雨飄搖,這支球隊被他守護了三年,那個青澀男孩已經成為了可以守護整支球隊的男人,他從來也沒有在歡呼聲中高歌猛進過,他承受着一切的疾風驟雨,在球隊最最低落的時候,正是他,一個人把球隊給抗在了肩膀之上。
曾經的長青籃球隊承擔着外面的風雨襲來,而那時候有那麼一個人能夠扛起那片旗幟,頂住那一片天,讓長青高昂的鬥志屹立不倒。
而此刻,已經看到雨過天晴,但是扛旗之人,卻用盡了他最後的能力將旗幟插在了血染的疆場之上。
溪雲初起日沉閣,山雨欲來風滿樓。
暴風中頑強不到的長青,正因為有了他,只可惜那個鬥士卻沒有被上蒼眷顧。
大林…
邱嵐收了收眼淚,現在自己必須要鎮定,這一場比賽只是進行了一半,看着這一幫子傷心難過的球員,邱嵐吼道:「哭什麼,都是一群大老爺們。」
「俺記得,俺剛來這裏的時候,隊長真的很照顧俺,看俺吃的差,也吃不飽,就每次到食堂吃飯都會給我夾一塊大雞腿,說他吃不下…一想到隊長得的是那麼可怕的病,俺心裏就不踏實。」小石頭哭着說道,石軒他的家境很差,齊大林了解後,對小石頭的生活也很是關心。
石頭帶頭說話,一下子就讓大家更加的想念齊大林了,齊木峰也想到了往日的點點滴滴,微微呢喃的說道:「我剛到球隊那會兒,很多人都說我不行,說我個子矮,沒用,但只有隊長,每次訓練結束都會和我談心,鼓勵我,說個子小不一定打不好籃球,要不是他,我可能都堅持不到今天了,隊長一直像我哥哥一樣照顧我。」
「他媽的,是不是那個醫生誤診了啊。」李峰也是抹了一把眼淚說道,李峰的性子衝動,經常惹事,要不是齊大林的話,他恐怕早就被學校開除出籃球隊了。
「以後我再惹事,肯定要被學校開除了.」
冷小峰呢喃的說道:「大林老是跟我說,說以後不打籃球了,能夠幹什麼?我也問他有什麼喜歡的事情,那時候大林沒說話,我才忽然發現齊大林的大學生活似乎除了打籃球,這四年的時間真的沒幹什麼其他事情,但是現在大林他連最後這喜歡的事情恐怕都做不了了。」
「大林,你還沒有離開,但是對大家就已經開始想你了。」阿澤呢喃的說道。
陳驍一直都沒有哭。
「你們還在哭什麼?有本事的去贏下這場比賽啊,大林學長知道如果自己開始治療的話,就無法打籃球了,所以把治療拖到了現在,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看着我們贏下這一場比賽,這是他唯一的願望,而你們呢,就像一個個都沒了魂一樣,讓大林學長治病都不會安心的。」陳驍忽然扯着嗓子說道。
「陳驍,你要幹什麼?」大家一下子驚呆了。
「教練,我要上場。」陳驍自己拔掉了手上的輸液枕頭,堅定的說道。
邱嵐說道:「胡來。」
「這是我的決定,我們一定要安安心心的讓隊長去治療。」陳驍看着邱嵐,一點都不退讓的說道。
「好了,陳驍,別義氣用事了。」邱嵐稍微整理了下頭腦說道:「即便這場比賽輸掉了,又如何,難道大林的願望僅僅是一個區域出線的名額嗎?他要的是冠軍,那個從我受傷失去的冠軍,陳驍,這場比賽,我是不會讓你出場的。」
「陳驍,你就聽教練的話吧。」很多人都勸道。
「那你們能讓我放心嗎?」陳驍反問道。
「陳驍,你放心,我們不會讓這場勝利從我們身邊溜走的。」很多人都是抹乾了眼淚,信誓旦旦。
「邱鳴,你跟我過來。」邱嵐看了那些已經捏成了一個拳頭,心中也是頗為的欣慰,看了一邊似乎若有所思的邱鳴喊道。
「哦。」站在角落有點無所適從的邱鳴點了點頭。
邱鳴被叫到隔壁的辦公室。
「哥。」
「叫我教練吧。」
「好,教練。」
邱嵐看了邱鳴一眼說道:「邱鳴,想通了嗎?」
想通?!
齊大林為了這一場勝利為了球隊犧牲了治療的時間,大家因為齊大林的離去,更加的團結,陳驍因為齊大林的離去鬥志高昂,想要再次上場拼搏。
但自己呢?自己似乎一切都置身事外一般,就像是一個不存在的人。
這一種感覺比剛才更加的難受,自己甚至連一句關心都表達不了。
「你會打籃球,而且可以用更少的時間訓練,用更少的時間去獲得別人要通過很久訓練才能夠到達的高度,只是你的天賦,但是你知道為什麼從小到大,你都無法在這個領域裏獲得你想要的榮譽,因為你始終都不知道你為什麼打籃球。」邱嵐看了邱鳴一眼說道。
是啊,自己為什麼打籃球,是自己本身就喜歡熱愛籃球…。還是為了證明自己比哥哥邱嵐更加優秀…
見邱鳴還是不說話,邱嵐繼續說道:「因為你始終都在為了證明自己打球,你從來沒有熱愛過,摯愛過這項運動,你只是想藉助這一個運動去證明你自己,證明你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所以你缺少足夠的信仰。」
「現在的我不是你的哥哥,而是你的教練,我想把這一個信仰灌輸到你的腦海之中,為什麼齊大林和陳驍會犧牲自己去成全整個隊伍,為什麼大家在面臨危機的時候能夠更加全力以赴,為什麼長青三年時間的失落卻依舊能夠保持高昂的鬥志…信仰,是因為信仰,一種比鬥志更加堅固的東西。」
「信仰是你在失敗的時候能夠促使你再爬起來的東西,信仰是在你迷惘時候再次找到方向的東西,信仰是你在焦慮着急之後依舊能夠心平氣和的東西,信仰是你在哭泣之後卻依舊能夠讓你找到慰藉笑容的東西。」邱嵐看着邱鳴說道:「抱歉,在你身上這些東西我從來都沒有看到過。」
「你缺少這些東西,如果你找不到這些東西的話,你只能夠是一個懂得打籃球,卻不是一個摯愛籃球的人。」
邱鳴記得自己的邱嵐曾經這樣問過自己,但是卻從來都沒有過這麼嚴肅的問自己,而邱鳴自己也一直在逃避這個問題,因為當這一層遮醜布掀開之後,邱鳴看到的是自己內心那一份的孤獨和虛無。
「而作為一個哥哥。」邱嵐看了一眼似乎有些失落的邱鳴說道:「我也希望你能夠在這項運動中享受這一份喜愛和愉悅,也就是做這些事情有做這些事情的意義。」
「哥哥。」邱鳴終於抬起了頭。
「邱鳴,現在的你是被需要的,當大家都站起來為勝利拼搏的時候,你卻躲在屏障的後面逃避自己和現實,你快樂嗎?答案一定是否定。」邱嵐拍了拍邱鳴的肩頭說道。
「我是被需要的。」邱鳴抬起了頭,而邱嵐終於在這一個眼神中看到了邱鳴重新燃起的鬥志和希望。
「是的。」邱嵐點點頭。
「我是被需要的,我是被需要的…。」邱鳴的腦海里回想起的是這幾個字。
「是我錯了。」邱鳴回想起剛才的事情,如果自己能理智一點的話,那麼現在長青應該不會陷入這種局面,自己覺得不適應這個團體,不是自己無法適應這個團體,而是自己不想去適應,而不去適應這個團體,自己想要用自己一個人的能力去改變什麼…
但自己又憑什麼去改變他們,自己是一個連喜歡籃球都喜歡的那麼模糊的人,自己如果是真心的喜歡籃球,喜歡贏的感覺,喜歡拼搏的感覺,就應該把自己的力量去融入整個球隊,而不是怨天尤人的去抱怨,去冷眼旁觀。
當你走上那一條路的時候,你才知道這一條路其實並不難走,而路上的風景,很精彩。
幾乎是一剎那,邱鳴忽然覺得之前的自己是多麼的幼稚,是多麼的可笑,也是多麼的愚蠢。
而那一刻,心內的拿一把火,也終於被點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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