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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暉閣前的長廊華美絕倫,周圍種植的花草雖不如興慶宮中的百花園那般的品種名貴繁多,卻也修剪的整齊開的熱鬧。陣陣花香隨風襲來,讓人心中甚是舒坦。
楊釗的身影消失之後,短暫的片刻沉默之中,王源和秦國夫人竟然都沒說話,只靜靜站立在廊中,看着滿目春色,盈耳的鳥啼之聲悄然無語。
「哎,若無這些勾心鬥角之事煩心,這般大好春光該是賞玩遊樂的最佳時間,可惜我們不得不對這春色熟視無睹,想來可悲的很。」秦國夫人幽幽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王源回過神來,微xiào 道:「夫人說的是,人如螻蟻,總是在忙碌奔命,卻往wǎng 忽視了很多東西,譬如眼前的美景,身邊的人,確實遺憾可悲。」
秦國夫人嫣然一笑,揮了揮翠袖道:「可是我們卻不得不奔波忙碌不是麼?因為我們也不想成為他人之魚肉,所以只能奮發圖強,保全自己。在外人看來,我楊家如日中天,但有幾人知道我們處在危機之中,一刻也沒法鬆口氣。」
王源深以為然,秦國夫人怕是自己見過的最冷靜明白的女人了,本來以為公孫蘭是最超脫的一個女子,但其實王源心裏明白,公孫蘭連師徒之情都放不下,她其實感情用事大於理智的思考。而眼前這個秦國夫人才稱得上是冷靜理智之人。
「夫人意欲何往?讓在下陪您出宮吧。」王源微xiào 道。
「怎麼?你不跟我走麼?柳鈞昨日沒告訴你,我今天要正式的請你當他的老師麼?」秦國夫人笑問。
王源詫異道:「原來昨日之事夫人都知道了?」
秦國夫人笑道:「知子莫若母,柳鈞的一舉一動我焉能不知?我只是不知道紫兒和青兒也跟着胡鬧去了。昨日我得知的時候還擔心她們冒失會傷到你,急忙派人去阻止她們,去卻發現紫兒被你教xùn 了一頓。真沒想到,王學士真是深藏不露,紫兒在我侍女之中算是有些武藝的,居然栽在你手裏。」
王源忙拱手道:「告罪告罪,我一時胡鬧,傷了紫兒姑娘,還請夫人莫要怪罪我。」
秦國夫人曼妙的瞟了王源一眼道:「怎會怪你?她自找的罷了,你替我管教下人我還應該謝你呢。鈞兒也算識大體,送了你崑崙奴為禮,也算是道歉和補償了。」
王源臉上發燒,明明大黑是自己討要的,這件事秦國夫人想必也是知道了。
「只是這麼一來,我倒是犯了難,本來我今日打算讓他送拜師禮的,可鈞兒送了你崑崙奴了,今日送什麼我倒是犯了難。你說要不要把紫兒送給你當侍女,讓她好好的伺候你當做補償,你說好不好?」秦國夫人似笑非笑道。
王源趕忙擺手道:「不敢,不敢。」
「是不敢還是不想?」秦國夫人似乎很愛看王源發窘,揶揄道。
王源道:「既不敢也不想,夫人已經送過拜師禮了,禮多了反倒不自在了。」
秦國夫人臉色一紅,想起自己送了那個玉壺,偷偷看了看王源的臉色,也不知道王源有沒有悟出自己的用意。見王源一臉恭敬,絲毫無調笑之意,微微嘆了口氣道:「隨我一同回府吧,鈞兒便拜託你了,難得有人降得住他,他今日上午起的很早,將書齋打掃的乾乾淨淨,就等着今日你替他上第一課呢。我可是第一次見到他對讀書這麼上心。」
王源笑道:「夫人這麼說我可感到壓力大了,我自然可以將自己的一些微薄本事教給令郎,但君子成人自成人,靠別人怕是不成。好在我看少公子聰明機智,將來必成大器,我也聽喜歡他的。只是我教他自有我的辦法,若夫人看着不順眼的話,我卻未必保證能讓夫人滿意。」
秦國夫人扭身往前走,拋來一句話道:「我不聞不問便是,教的好是你學士有本事,教的不好是你學士沒本事,這件事和我已經沒有關xì 了。」
王源愕然呆立,這秦國夫人也太會下套了,這樣的話也說的出來。
秦國夫人似乎計謀得逞,回頭嫣然笑道:「走吧,王大學士!難道要等太陽落山不成?」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清暉閣前庭,一群侍女湧上前來,其中便有昨日的紫衣女和青衣女子。見了面雙方都有些尷尬。青衣女子倒還好,主dòng 給王源行禮。那紫衣女的額頭略有些青腫,見了往王源有些咬牙切齒。可顯然昨天吃了虧,回去後定是又挨了秦國夫人的罵,也不敢造次。
一行人出了大明宮,王源上了自家王大黑趕的馬車跟着秦國夫人的車隊回府。那柳鈞果然已經等得心焦,在秦國夫人的主持之下,行了拜師之禮,進茶磕頭禮節一樣不缺,正式拜王源為老師。
當日午後,王源開講的第一課便是兵法,王源自己其實對這方面也並不太懂,但為了能讓柳鈞安穩的當個好學生,也事前做了準備。
好在翰林學士院中藏書頗豐,王源從一大堆夫子們束之高閣的古書之中找到了一大堆的古兵法書。什麼《孫子兵法》《司馬法》《吳子兵法》《商君書》《三略》《便宜十六策》《將苑》《陰符經》《戰略輯佚》《八陣總述》《握奇經》《古今刀劍錄》等等數十本,來個臨時抱佛腳。以王源讀書的能力,邊讀邊教絕對是沒問題的。再加上王源原本就有的一些軍事知識,對付柳鈞這個少年那是綽綽有餘了。
三日後的上午,楊釗現身翰林學士院,偷偷找到了王源,告訴了他一件事情,那便是席建侯的死訊。
即便事前有過揣測,王源還是驚yà 的半晌無語,安祿山的膽子真是太大了,居然真的殺了席建侯。不過話說回來,他若不是膽大包天之人,又怎會在日後舉旗造反,席捲了大唐的半壁江山。
消息說,席建侯在范陽東北視察防務時,遭受契丹游騎突襲,力戰不懼,為國捐軀,王源不禁佩服安祿山編故事的能力。席建侯本就是朝廷委派的黜陟使,這職務和監軍有些類似,視察防務之說倒也說過得去。而且給席建侯安排個以身殉國的結局,不但讓人對李适之針對席建侯之前的行賄指責覺得甚是不該,也妥善的解決了席建侯的名譽問題。畢竟無論是席建侯畏罪自殺還是拒捕被殺等等其他的死法,都免不了讓李林甫的面子上難堪,畢竟是李林甫舉薦的人。這樣一來便各自得利,均無瓜葛了。
王源暗自替這位素未謀面的席建侯感到嘆息,命運就在旦夕之間被人決定,他定然是被安祿山下令斬殺,怕是他做夢也沒想到忽然間便有了殺身之禍,全因為他人的一個念頭。
楊釗也稍微透露了一些關於李林甫即將要發動對李适之的攻擊的內情,具體的事情楊釗說的不太詳細,王源也沒好深問,但無論如何,李适之怕是難過這一關,這讓王源也替他感到擔憂。王源想着,怎生想個隱秘的法子知會他一聲,要死也要死的明白,一時半會兒卻也不敢輕舉妄動,只見機行事便罷。
晚上回家,王源坐在自己新辟的書房中看了一會兵法書,為了第二日應付柳鈞的課程;看了幾頁心煩意亂,便吹了燭火坐在黑暗裏思索。但見皎潔之月從窗戶之中射進來,照得地上一片雪白,忽然心中一動,想起一件事來。
月初時自己找蘭心蕙破解的寶藏謎題之解了第一句,東門之枌顯然是指東邊小山上的枌樹,但因數量太多難以索解。前幾日蘭心蕙告訴自己她似乎悟出了後面幾句的意思。王源和她約好了十五月圓之夜再次去探查一番。今日正好是三月十五,自己居然差點忘了此事。
王源趕忙起身來出了書房,出了自己的院子走向蘭心蕙居住的小院子,但見蘭心蕙的房間窗戶還亮着燈,一個美好的身影映在窗紙上,正伏案握筆,不知在寫着些什麼。
王源輕輕扣了扣窗戶,蘭心蕙的影子僵了僵,低聲問道:「是王公子麼?」
王源輕聲答應,蘭心蕙忙開了屋門放王源進屋,王源笑問道:「你怎知道是我?」
蘭心蕙輕攏髮絲道:「約好了今日要去查看一番,奴一直等着公子呢。」
王源道:「我若忘了不來了呢?」
蘭心蕙道:「公子信人,豈會不來,奴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王源呵呵一笑,指着桌上的紙道:「寫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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