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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露重,寒氣逼人,我孤零零地跪在冗長的宮道上,有一陣沒一陣哆嗦得直發抖,嘴唇青紫,牙尖打顫,雙腿更是發疼得厲害,我咬牙用手揉着疼到麻木的膝蓋,方才哭過這會兒雙眼酸脹難忍。
我跪在這兒約摸有一個時辰,原本該感覺困頓疲乏,卻因為身上的冷和疼清醒無比。
在宮宴上沒吃多少,腹中飢腸轆轆,餓得直叫,大半夜的我上哪裏找吃的去,只能哀嘆時運不濟。我到底是哪門子心思去拔李軒的老虎鬚,結果害得自己受苦受罪,要是回了軒王府,這會兒我肯定縮在芸姑姑為我鋪暖的被窩裏睡過去了,哪還用得着跪在這個鬼地方挨餓受凍?
我垂頭喪氣長嘆一聲,卻還是挺直了腰板跪着,不敢鬆懈。李軒那廝一向花花腸子多,宮裏又有他的眼線,要是被人看見我敷衍了事,傳到他耳朵里又是一番波折。老天爺才知道討好他是多難的差事!
這還是李軒第一次重罰我,以往我犯了再大的錯惹惱他,他也只不過懲處那些在我身邊伺候的人,無非是殺雞儆猴,這次他卻一點情面不留,看來他對我的忍耐已到了極限。以後我定要更加小心自己的言行才是。
這樣也好,有了這第一次,便會有下次,我就不會連累到小葉阿石他們,以往害得他們被李軒責罰,我心裏一直很過意不去。
這麼想着,我覺得好受多了,先前那一股腦兒的委屈被我拋得遠遠的,不再是悶悶的壓抑。
皇宮的晚上可真冷,陰冷的寒風一陣連着一陣吹打在我身上,我下意識地把皇后娘娘為我準備的披風攏緊了些,眼下也只有靠這件披風取暖了。
瞧瞧四周,守城的侍衛半個時辰前已換了一班,他們看都不看我一眼,全把我當做是透明人。
我自嘲一笑,是我想多了,宮裏有誰不認得我是軒王妃呢,侍衛們只是沒有想到李軒在人前如此寵愛我,人後卻對我這般冷漠,甚至不吝懲罰。其實何止是他們,就連我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李軒在面對我時情緒起伏不定,心意深不可測,應對他總令我心力交瘁。
他讓我不得不懷疑我的過去與他有何關xì ,在我忘卻前塵往事之前,我們之間究jìng 發生了什麼。我直jue芸姑姑沒有將所有的原委講給我聽,她一向有所保留,可她以真心待我,我不好追問下去,叫她為難。芸姑姑不願yì 將真相告訴我,大約是李軒的意思,有李軒阻攔一天,我身世的謎團就難以解開。
當我對李軒那廝的心狠耿耿於懷時,我並不知道李軒雖出了宮門但沒有坐上回王府的馬車,他一個人徒步走了老遠,難耐煩躁苦悶,終究是放心不下我又走了回來。
他站在在宮門牆角處遠遠看着跪在地上的我,身影孤獨似鶴,眼神黯淡如霧。他心中心疼不已,卻不能在我面前袒露哪怕一分一毫,因為我想知道的那些真相殘忍不堪,必會將我們推向更遠更殤的境地。
很久以後,我回想起在秦州遇見李軒的種種,只覺得前塵舊夢如霧裏看花,水中望月,得來復又失去。我曾經將滿心的愛戀賦予他,卻被他傷到體無完膚,絕望至極,不惜服下「忘憂」毀去過去所有的記憶。而祁傲,我註定了要辜負於他,青梅竹馬,終成陌路,唯余黯然。
沒來由的,我身上冒出一股陌生而強烈的寒意,從腳底蔓延至四肢百骸,額頭的冷汗不止,汗珠一顆一顆滑落而下,我眼前突地模糊不清,還沒來得及喊痛,胸口處揪緊的疼就席捲而來,重重砸在心上,亦撕扯着全身的骨節血肉。
方覺喉頭一股腥甜,一口鮮血便奔涌而出,濺在我紫色的披風上,如綻放的紅蓮那般妖冶奪目,跟着我失去了殘存的意識,昏厥倒地。
迷濛中耳邊依稀傳來急切的呼喚聲,有人飛奔而至將我打橫抱起,摟得很緊,我的臉貼在那人的胸口處,清風苦竹的淡香縈繞在鼻翼間,我嗅得出那是李軒身上獨有的氣息。我無故昏倒,他竟這麼緊張麼?
不知為何,我的心澀澀的,脹脹的,之後我徹底陷入了昏暗中,不省人事。
等我睜開沉重的眼皮,第一個印入眼帘的是雙眼腫的跟核桃似的小葉,這丫頭一副可憐兮兮的德性,卻讓我覺得暖暖的。虧得她還有點良心,這麼緊張我,不枉費我平日裏塞了不少好吃的給她。
我想開口安慰她,才發現昏睡過後嗓子沙啞的不行,連話都說不出來。喝過幾口水潤了潤嗓子,我朝小葉展顏一笑,哪知這丫頭哭得更凶,淚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聲音大得吵得我耳根子不清淨,還好芸姑姑及時過來勸了。
「小葉,王妃剛醒,你哭得這樣大聲會吵着王妃。」芸姑姑體貼,彎下身扶我坐起來,還取了個鬆軟的枕頭墊在我背後,我的意識清醒起來,沒了剛才的昏沉。
小葉聽了趕忙捂住嘴,抽噎了好一會兒才止了哭,她用袖口抹了抹眼淚,方道:「王妃你可嚇死奴婢了,好端端去宮裏赴宴,怎麼這個樣子回來,要不是王爺一路抱着王妃回墨園,奴婢還不知道王妃出了事。」
我怔住,免不了有些驚yà ,想不到把我從皇宮帶回王府的真是李軒,那晚我聞到的清風苦竹味兒就是他身上的味道,看來他也不算太狠心,至少沒把我一個人丟在宮裏。
我瞧了瞧外頭,黑幕正濃,已是深夜,芸姑姑似是注yì 到我的神色,解釋道:「王妃是在等王爺吧,其實王爺這幾天一直守在王妃的病榻前,今兒晚膳過後有幾位大臣前來拜見王爺,王爺便去了,這會兒估摸着還在書房。」
我吶吶道:「我哪裏是在等他,姑姑切莫亂猜。」
誰想李軒那廝了,要不是他罰我跪在那麼涼的地上,我犯得着會突然昏過去麼?說到底,我是生來和他犯沖,湊不到一塊兒去。他看我不爽,我也看不慣他,連累彼此受罪,區別只在於每次處於下風的都是我罷了。
芸姑姑笑起來,有幾分和藹之色:「王妃說沒想那就沒想,奴婢多言了。」
芸姑姑看着我的表情好像什麼都心知肚明似的,我沒來由一陣心虛,岔開話題道:「姑姑,我肚子餓了,想吃東西。」
自那日受罰,我就再未正兒八經吃過一頓飯,這會兒嘴饞的很,芸姑姑的廚藝是王府里頂好的,她做的菜式最合我的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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