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望讓夏夜先睡一覺休息,等醒來再慢慢考慮。
時間緊迫,石門鎮的人已經看到楓落的白骨僕從,把軍隊叫來只是個時間問題。但至少要等夏夜能走動,或者同意讓雅望背負她。
期間楓柳回來了一次,月柳已經對楓落無法忍耐。兩人又被雅望趕走。
一直到傍晚,夏夜才醒過來。金秀一直沒有醒來。
「晚上好,夏夜。」雅望微笑着說。
「嗯?……嗯,晚上好……」夏夜偏開頭,好像承受不住雅望的目光,「……你的身體怎麼樣了?」
「多虧了你,完全恢復了,倒是你,身體怎麼樣?」
夏夜沒有答話。過了一陣之後,她說,想先和雅望同行兩天,看看有沒有可能適應。
雅望又驚又喜,連連稱謝。
」
入夜,興奮的雅望一直在滔滔不絕地與夏夜閒聊,說一些不着邊際的話。她從來沒有對誰說過如此多的廢話,她滿心希望能和夏夜儘快熟絡。
很偶然的,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話逗樂了夏夜,雅望看到了她的輕笑……
就是這種感覺吧,想要被吸進去就回不來,略帶着恐怖感的奇妙感覺。
「你能先跟我一起去芳草城嗎?明天白天?」雅望終於問。
得快點離開這裏。
「咦?」夏夜好像嚇了一跳。
「我想回去我效命的地方,跟我的中間人說一聲,脫離公會。我想把你作為夥伴,正式介紹給我的……我的朋友們。」
夏夜膽怯地問:「你去找他們的話,我在城外面等你,行不行?」
「……不行,我不是怕你逃走,」雅望頓了頓,想了想,「……不,我就是怕你逃走。跟我一起去,好不好?等我跟他們告別之後,我就跟你離開。我可以跟着你去任何地方。」
夏夜又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她猶豫着說會考慮看看。
」
夜半。夏夜說想靜一靜,離開了雅望。
她帶着紛亂的思緒,在夜晚的林中穿行。
月色之下,夏夜在一個角落看到了黑色的墮落生物,那是名為月柳的黑騎士。她的姿勢……似乎是半跪在地上,她被濃厚的黑影包圍,夏夜看不真切。
夏夜害怕那一位枯槁如屍的死亡騎士、從心底畏懼他,對這個漆黑色、藏在一旁一語不發的,則有些好奇。感覺她的體形和一般的女人無異,除去環繞着她的黑影之外。
夏夜甚至想要接近她,比想接近雅望的想法還要更加強烈。這黑色女騎士有種奇怪的吸引力,她似乎……很漂亮。
夏夜慢慢向她走去。靠近到一定距離,夏夜才發現她正處在一種詭異的狀態。她扶着樹木,跪在地上,像是在進食,又像是在嘔吐。
這時候月柳猛然回頭,目光斜向後瞄着她。
夏夜嚇得愣住,她曾看到過類似的目光。
在草原上,被正在進食的狼群發現的時候,它們也是這樣,起身回頭,肩頭不動,只把頭轉過來,目光向後,冷酷兇狠地盯着她。
月柳的面龐隱沒在濃郁的黑影和朦朧的黑霧之中,仍然遮擋不住她冷冽的目光。
「別過來!」月柳警告她。
夏夜嚇得連連後退。
「……抱歉,」月柳低聲說,轉回頭去,「靠近我,你會受傷的。」
夏夜這才注意到周圍那陰冷的風。在黑騎士周圍,森林不自然地沉默着,被陰影糾纏的樹木,像是修長的惡鬼一般凝視着自己。
墮落騎士身邊,怎麼可能有她的容身之處呢?
」
第二天。
夏夜沒有答應雅望和她一起前往芳草城,但她也沒有離開雅望。夏夜就這麼猶豫着跟隨雅望,跟着她向未知的方向前進。
夏夜的身體還沒有恢復,雅望一直配合她的腳程走走停停,從沒有催促她。走出一段距離後,雅望停止前進,讓夏夜原地靜養。
兩個墮落生物遠遠地跟在後面,與雅夏二人保持距離。相隔很遠,骸骨領主的死氣就不至於徹底耗盡夏夜的力量,不然虛弱的夏夜只會恢復得更慢。
雅望……這個奇怪的人,她中了那樣沉重的傷,從瀕死狀態活過來,到現在還不到兩天。不知為何,她已經完全恢復健康、充滿活力,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疲憊神色,沒有大病初癒的人常有的蒼白面相。
她倒是很出色的藥師,她為夏夜找尋草藥和食物、調配補品,對夏夜的恢復幫助很大。
她似乎不怕熱,這樣的天氣,還一直穿着厚實的毛披風。還有她的鋸齒機械義肢……
這些事,夏夜都沒有問雅望。
還是不要問太多,很有可能是要分開的,雅楓柳三人……不適合同行。
」
第三天。
雅望確定,在夏夜身邊,頑固的寒風之症就不會來逼迫自己。
她和她們一樣。
有很深水屬性的施法者,停留在這樣的人身邊,雅望的病症就不會發作。這樣的人一般都是女性,比如織雨和彩心,比如夏夜。
更讓雅望開心的是,金秀終於睜開了眼睛,雖然她暫時還沒有力氣和雅望交談。
只是看着金秀,就讓雅望心痛。
夏夜的力量多少對金秀有幫助,令人欣慰。
」
芳草城已經近在咫尺。但是突然來臨的變故,逼迫雅夏一行折向南邊,逃離森林。
流星火雨,是一種大型的災害。
晴朗的天空忽然變暗,然後又被不自然地照亮。伴隨着沉悶而隆隆作響的嘯聲,沉重、滾燙的流體火炎從天而降,近處的像是巨大的火球,遠處的像是赤紅色的彗星。它們在天空中劃出狹長紅色軌跡,這種軌跡迅速變得密集,遠方的天空中仿佛在下着熾熱的火雨。火炎落地之處濃煙滾滾,大地轟然作響,劇烈的震顫讓夏夜站立不穩。
雅望顧不得多說,抱起夏夜,迅速從北邊脫離月河森林。夏夜因為不適而喘息和掙扎,似乎雅望抱着她讓她疼痛,雅望只能儘快跑遠再把她放下。
林中很快變得一片火海,灼熱的氣浪明顯令夏夜不適,雅望帶着她繼續向上風處退避。
雅望聽說過氣象災害,沒親眼見過。據說是人為造成,想像不到居然會有這麼大的威力。這已經稱得上是災難。
這宛若地獄一般的情形,是怎麼回事?
相隔這麼遠,氣溫仍然上升得很明顯。楓落咳嗽着從月柳的影子裏脫出,似乎受不了這股炎熱。他出來之後,看到這景象就驚呆了。
月柳嘆了口氣,說:「又來。」
「你見過?」雅望問。
月柳點頭。
「這是什麼?」夏夜顫抖着問。
「獄靈騎士。」月柳回答。gr
雅望愣了一下,她對於這個名字有所耳聞,但所知不多。
於是月柳簡單描述了一下:
獄靈騎士,高等黯民,出現晚,數量少。由本來就已經很強的人形墮落新生。
強大的魔戰,無論施法還是肉搏能力都無與倫比。
看着遠方的火雨,月柳又補充了一句:「照這個強度來看,八成是她……」
「你們認識?」雅望問。
「只是見過,」月柳回答說,「我以前的主人手下,有這麼一位強大的炎之騎士。每當我的主人作惡,或令她作惡,一言不合,她就會跟我的主人大打出手。全力以赴的時候,她身邊就會變成這樣。」
雅望明白了。原來這聲勢驚人的地獄火雨,不過是那地獄騎士戰鬥的時候產生的異象,就像死亡騎士極限戰鬥的時候會形成小範圍的死亡之霧一樣。
「她不是我主的對手,但我主人需要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打敗她。很多時候,我主人都因為怕麻煩,不得不改變意願,有時候還會因為打了太長時間,錯過本來要幹的事情。」
雅望有些好奇:「有這樣不服管的手下,你的舊主人想必很頭疼。」
「我主精通世界上所有折磨之道,有無限的時間施展這些伎倆。到最後,被她折磨的人,連自己當時為什麼違背她都忘記,只一心想着歸順她、逃離痛苦。沒有人不害怕她,唯獨那位騎士,視她的折磨為無物……沒法想像。
雅望看了看眼前地獄般的景象。
如果是人類,要施展這種威力的法術,要多少精英法師,一起吟唱多長時間?之前又要準備多久?而這不過是獄靈騎士戰鬥時自發形成的。
「這麼強大的人,也沒法打敗你的主人嗎?」
「一次也沒有,」月柳搖頭,「只要她還活着,就沒什麼人能打敗她……雅望,連你也不行。」
雅望苦笑了一下:「……你太抬舉我了,我只是一個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雅望抬頭嗅了嗅,然後問:
「你的舊主和那位騎士,並不是在這裏打,對嗎?」
「嗯……不在這個世界。眼前這火雨,大概是我的主人為了不毀壞自己的宮殿,把氣候災難轉移到人界這邊。可能是因為她把信標放在我身上,所以正好在我們附近……前一段時間她來找過我,摧毀我的家鄉之前。」月柳說着,不由得看了楓落一眼。
「……?」月柳露出疑問的神色,「你怎麼了?」
雅望跟着月柳回頭,去看楓落。
白鬼正捂着自己的臉,指縫間露出的面容極度扭曲,痛苦不堪,他時不時還會劇烈咳嗽一陣。
「沒什麼,不太……舒服。我去……睡一下……」他拖着步子,慢慢走向一邊的樹旁。坐下之後,他慢慢低下頭。
雅望第一次看到不死騎士的睡眠。
「看起來像是某種舊疾……」雅望輕聲猜測,「也許這場炎雨,讓他發病。」
不知道死人會不會得病,但是感覺很像……楓落的那種狀態,看起來就像是雅望遭遇寒風的時候。
「我想……去給他檢查一下。」夏夜看着楓落說,語調當中充滿不安。
剛才楓落現身的這一小會兒,她本就稀薄的力量,已經被楓落徹底吞噬。即便如此,醫師的本能還是催促她去檢查楓落的情況。
雅望上前阻攔:「我覺得,最好別過去打擾他。」
你忘了嗎,醫師……他可是不死騎士啊,跟活人完全是兩種東西……
然而夏夜看着被病痛折磨的楓落,已經全然忘記了自己的處境。
「那我陪你一起去。」雅望說。
雅望輕輕拉着夏夜的長袖,把她護在身後,慢慢靠近楓落。
靠近到一定程度的時候,楓落忽然猛睜開眼睛。雅望看到他的眼中佈滿黑色的血絲,她立刻凝神戒備,準備帶夏夜逃開。
「你治不好我的!醫師小姐。」楓落瞪了夏夜一眼,來自死亡的透骨之寒,把夏夜嚇得快要癱軟在地上。
「你的力量對我沒有一點好處,對你來說,殺了我倒是更加容易。別管我了。」
楓落垂下了眼睛:
「我想睡一會兒……別再過來打擾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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