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孝在身,知若現在的裝扮都是極其素淡的,見外客也是一樣。月白色夾襖,灰色長裙,外罩一件米白色、鑲着銀灰色毛領子和袖口的長褙子,明明是十分素淨、甚至老氣的服飾,卻愣是將知若身上的華貴氣度十足十地襯了出來,加上此刻靠在貴妃榻上的那份慵懶,更憑添了兩分別樣的雍容。
季氏覺得自己眼花了,或者,看不懂了。明明是同一個人,完全相同的五官相貌,怎麼就是覺得不一樣了呢?尹知若從小就漂亮,高人一等的出身讓她也不乏嬌貴氣質,但更多的還是一覽無遺的天真和嬌憨。可是,這會兒的尹知若,倒是越發像芊昕郡主了,讓人一不小心就容易閃神,得虧她很清楚芊昕郡主已經不在了。
無論如何,季氏都是誥命在身的侯爺夫人,知若盈盈起身行了個禮,語氣客氣而疏離:「不知秋夫人這麼急到梅莊來,可有什麼事嗎?」呵呵,聽說季氏今日過來可是特意乘坐了一輛沒有慶元侯府標記的青色小馬車,該是怕被人發現吧。
不等季氏端起架子,知若已經坐回貴妃榻上,淡淡道:「秋夫人別客氣,請坐吧。」
季氏氣得不行,她雖然很不情願走這一趟,但無論如何,還是覺得自己是長輩,又是誥命在身的侯爺夫人,尹知若一介平民,還是犯臣之女,敢對她不敬?即使此次她確實是有事相求,那也是尹知若應該做的。若不是尹知若突然變了個人似的,打他們個措手不及,他們秋家現在早已經是順風順水,又哪裏會惹來這麼個**煩?
沒想到,這才一見面,她還正要給個下馬威呢,尹知若就先擺出了這麼一副不咸不淡的姿態,偏偏禮數周全,讓你心裏不痛快,卻又挑不出毛病。
「真是見鬼了!」季氏在心裏狠狠罵了一句,強壓住不悅,笑道:「若丫頭怎麼如此生分了?還是同以前一樣喚我伯母吧。」
笑得真難看!知若心裡冷哼了一聲,端起茶杯,幽幽道:「秋夫人抬愛了,只是知若有自知之明,如今我已經不再是鎮北大將軍府的千金大小姐。」面對季氏,知若連做表面功夫都不屑了。
季氏一噎,什麼意思?不是她多想,自從知若同她兒子秋逸然在成親當日和離後,整個洛城,甚至京城裏都在傳言慶元侯府勢力、忘恩負義,與尹家結親只是為了鎮北大將軍府的勢和財,尹家一落魄就逼人家女兒為妾。
雖然……雖然這些都是事實,但是被生生揭出來情何以堪?弄得現在那些名門世家圈子中,人家看秋家都是一副鄙視的眼神,談起秋逸然的親事更是直接閃避,好像生怕秋家有意沾上他們似的。
正想爆發的季氏對上一臉若無其事細細品着茶的知若,好似一擊重拳落在軟綿綿的棉花堆上,使不上勁,腦袋卻是瞬間冷靜下來,記起了他兒子的反覆交代,醒悟到今日一定不可與知若鬧僵,因為是他們有求於她。沒有知若點頭,就算收買了盧大,這件事依然不能順利解決。
忍!一定要忍!遲早她一定要讓這個小賤蹄子跪在她面前求饒!季氏深深吸了一口氣,訕笑道:「瞧瞧,若丫頭你這牙尖嘴利的,倒是比你母親從前還厲害了。說起來我今兒還真是有事找你,這不,我身邊針線最好的丫鬟過些日子就要嫁出去了,偏偏老夫人和嫣然都是挑剔的主,所以我一直想着向你討了你們府里那個叫如秋的繡娘呢。」
知若「哦?」了一聲,奇怪道:「秋夫人也知道如秋針線活好?」
季氏早有準備,忙應道:「可不是,早就聽你二嬸說你身邊四個大丫鬟都是出色能幹的,那個如秋做出來的女紅活計,比京里幾個大繡莊出來的東西都要好……」
知若皺了眉頭,打斷了說的正起勁的季氏:「秋夫人不知道嗎?尹家二房、三房已經同我們長房斷絕了關係,如今我們姐弟幾人可沒有什麼二叔二嬸的。」
季氏當然知道(就算葉氏不說,早都傳遍了整個京城的事他們也不可能不知道),這不就是想套個近乎嗎?要不怎麼說話?說「你以前那個二嬸」?憑白壞了氣氛。
再說了,家醜不可外揚,有誰願意宣揚自己一房被親人斷絕關係,趕出門去?又不是什麼榮光的事兒。
不想尹知若如此不給面子,直通通地就打斷她的話給「糾正」了,這是表明與她完全沒有任何瓜葛牽扯的態度?
好吧,為了兒子,她還是得繼續忍。季氏捏緊了拳頭,故作驚訝地繼續道:「啊?這是真的啊?我還以為只是傳言呢。嗯,我就是聽尹二夫人說的。然後,那個如秋近來不是經常去我堂弟媳的如意繡莊採買嗎?聽說還同他們的繡娘交流技巧呢,正好我那堂弟媳見到過一次,說一聽就知道那丫頭是個行家,恨不得要了去他們繡莊呢。」
知若輕輕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原來是這樣?秋夫人既然如此看重如秋,還親自走這一趟,一個繡娘而已,我將她送給您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在秋夫人到來之前,我正在聽我們莊子上的管事匯報事情呢,正是關於如秋的。不知秋夫人知不知道今日如秋被一位叫盧大的人救了的事,聽說那盧大明日要來我們梅莊提親呢。」
季氏忙道:「這件事如今傳遍了大半個洛城,我自然也聽說了。不瞞你說,正因為這樣,我才急急趕來。若丫頭你也知道,像我們侯府這樣的人家,女紅手藝出色的人可不能少,眼看着老夫人的壽辰沒幾個月就要到了,還有年禮什麼的,都需要大量好的針線活和繡品。若丫頭,這事你可得幫幫我。」
知若猶豫道:「可是,那盧大救了如秋,據說還有……身體接觸,我若不應承,似乎不講情理。而且那盧大也是個不好惹的,我們初來乍到,這……」
「若丫頭莫怕莫擔心,」季氏道,「我也知道你說的這些問題,當然不會讓你難做。這不,我都想好了,你就說我早就看中了如秋的手藝,向你討要了她給逸兒做妾。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不是?盧大聽說後一定不會為難你的,我們侯爺同他們的大東家素日裏也有些交情。」
「這樣啊?」知若蹙着的眉頭鬆了松,「只要盧大不堅持、不為難我們梅莊,我倒不是一定要掙這個良善主子的虛名。只是,如秋現在雖然只是個繡娘,但曾經也是我身邊的丫鬟,我們尹家和秋家有過結在前,現在我若是把她給秋世子做妾,只怕……外人不知如何看我?我還一直想着我們兩家要少來往些,最好不再聯繫呢,才好讓那些對我們兩家不利的傳言慢慢淡去。」
季氏再深吸了一口氣:「若丫頭的意思是,即使盧大不娶,你也不願意將如秋給我們秋家做妾?就因為怕那些流言,怕我們秋家連累你的聲名?」放屁!也不知道是誰害的誰?若不是你這賤人,逸兒和慶元侯府怎麼會像如今這麼狼狽和被動?主僕倆都是賤人,都是害人的災星!
知若沒有錯過季氏眼底的恨意,不過她還真不虛呢,她們之間註定只有仇恨,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
悠悠哉哉地抿了一口茶,知若才放下茶杯:「秋夫人言重了!當日和離的事是你情我願、對兩家都有好處的事,哪有所謂誰連累誰?秋家真想納如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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