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王小子開着那輛破東風按時到來,一切都很順利,王小子也恢復了正常。不復那種陰沉的樣子。
目視着那輛熟悉的破東風晃晃悠悠的消失在山樑上,我回到了院子裏,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王小子按時來。交接班依舊很順利,下面的進度也很好,小黑板上劃出的那五個正字讓我知道昨晚乾的還不錯,以這種速度下去,三天之內就能夠開倉了。
老侯也像往常一樣,七點準點到了,依舊是沉着一張臉。那雙渾濁的老眼也依舊讓人看不透,一切好似重新輪迴。
接下來的兩天,一切正常,沒有任何的意外,礦下的工人也好似熟悉了這種節奏,我也漸漸進入了正軌,好好的休息了兩天。
這兩天中。卞蓉給我打了一個電話,讓我時刻小心着,和我磨叨着我這個身體就好似一個黑洞,只要我在一天,那些東西就會被我吸引來。
我含含糊糊的應着,她的話卻是再次勾起了我的疑惑,瞎子的話也不時的在我的腦中迴蕩。
第三天,是開工資的日子,表妹夫上午早早的就到了,又到煤倉里看了一下,按照現在的進度明天必須開倉了。
中午交接班的時候,兩個班的工人都領到了工資,表妹夫又將剩下的五萬塊錢扔在了我這。讓我將給晚上這個班的工人開工資。
我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心裏卻是暗暗合計了一下,如果不出事故的話,井下的工人還是賺的很多的,十天開一次工資,每一個工人大約四千多,一個月下來有一萬三四。
晚上九點,王小子開着那輛破東風到了,有一個工人請假,剩下的十個工人依次到屋裏開工資領錢,五萬塊錢最後還剩下了六千多,一切都很順利。
開完了工資,忙完了交接班,我看了一下時間,九點四十,今天弄得稍稍有些晚。
起身將院門鎖好,我剛剛轉身回屋,麗麗卻是突然弓起了身子,全身的毛髮都戰慄了起來,對着院門低吼了起來。
"怎麼了,麗麗?"
我一邊問着,一邊轉過了身,死死的盯着大門,我知道每次麗麗這樣都代表着外面要麼有人,要麼有鬼。
"開門啊!"
門卻在這個時候被敲響了,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道略顯得微弱的聲音。
"誰啊?"
我皺了皺眉頭,都這個點了誰還來啊!
"我來開工資啊!"
門外,那道聲音再次響起。
"你不是請假了嗎?"
我有些疑惑,都這個點了怎麼還來領工資,但是還是向着院門走去,同時開玩笑的說道:"你說礦上啥時候欠過工資,都這個點了,你還來?"
說話間,我已經打開了院門,而麗麗也在大門打開的那一剎那大聲的吠叫了起來,我也在這個時候愣住了。
大門外,站着一個如同黑煤炭一樣的工人,只是他的身體已經不成樣子了。
他的半邊身子好像是讓什麼碾壓了一樣,癟癟的,大滴大滴的鮮血正順着他的衣服向下滴着,他所站立的那一塊地方已經被鮮血徹底染紅。
那張臉只有一半還是完好的,另一半已經是血肉模糊,一顆眼珠已經徹底爆了,成了一團漿糊樣的東西,混在那血肉中。
我咽了咽喉嚨,身子徹底僵在了那裏,不知道現在應該如何反應。
"我來開工資!"
就這這個時候,他緩緩的開口了,那半張血肉模糊的臉也隨着這一句話扭曲了一下,看着更加悽厲。
"恩,你等一下,我這就去幫你拿!"
我咬了咬牙,終於恢復了過來,點了點頭後趕忙向着屋裏走去,將他的工資拿了出來。只是出來的瞬間,我再次呆住了,因為我沒有看到那個人,他消失了。
"麗麗,他去了哪裏你知道嗎?"
我摸了摸麗麗的頭,輕聲問道。
"嗷!"
麗麗嗚咽了一聲,那雙幽黃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外面。
"我在這呢!"
那道微弱的聲音再次響起,那個人從大門後閃了出來,用僅存的那顆眼睛定定的看着我。我小心的走了過去,將那一沓錢交到了那雙滿是鮮血的手中。
"謝謝啊!"
那個人淡淡的說了一句,轉身向着入口的方向走去,留下了一句話,"我去上工了啊!"
"媽的!"
我喃喃了一句,事情要大條了,他這個樣子去上工,那肯定是要出問題的。
"今天晚上放假,你別去了,回家休息去吧!"
我心裏一急,只能這麼喊了一句。
那個滿是鮮血的人影一頓,緩緩的轉過了身子,在黑暗中淡淡的問道:"你沒騙我吧?"
"呵呵,我怎麼可能騙你,你今天先回家吧!"
我僵硬的笑了笑,趕忙說道。
"哦!"
那道人影點了點頭,從黑暗中走了出來,那具殘破的軀體也再次進入了我的眼中。
他有些艱難的向順着沙土路向着山樑上走去,看樣子也是附近莊裏的人,就是不知道他是不是和王小子是同一個莊。
我輕輕吐出了一口氣,看樣子是把這個瘟神送走了,只要他不下礦,就沒有什麼事,他這樣應該是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一道殘念支撐着才來我這裏取工資,要下礦幹活的。
當那道身影徹底消失不見,我趕緊拿出手機,撥出了王小子的號,打算問問他知不知道這個人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濤哥,今天那個沒來的工人出車禍了,你小心一點啊!"
電話剛通,王小子有些陰沉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我沉默了一下,開口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想要問什麼?"
"因為我就在他的身邊!"
電話那頭,王小子的聲音突然飄忽了起來,帶着一絲陰冷的氣息。
我一頓,腦子裏頓時浮現出了王小子站在鮮血里的畫面,這個王八羔子再次變成了那個人。
"原來你在騙我,今天沒有停工!"
就在這時,一道微弱的聲音突然在我的身後響起,嚇得我手一抖,手機差點掉在地上。
我僵硬的轉過身,那個血肉模糊的人正站在我的身後三米處,瞪着僅存的那一顆眼睛看着我。台歲役圾。
"呵呵!"
我僵硬的笑了笑,卻是不知道到底應該怎麼解釋,身子也感到一陣陰冷的氣息向着我襲來。
"吼!"
麗麗低吼着,攔在了我的身前,死死的盯着那個身影。
"你已經死了,拿着錢趕緊回家吧!"
我咬了咬牙,最終還是還是說出來事情,因為我不確定,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已經死了。
"我沒死,我沒死!"
他頓時激動了起來,激烈的揮着那隻完好的手臂,同時在原地轉起了圈,嘴中更是不斷嘟囔着:"不行,我要下礦幹活去,我要下礦幹活去!"
說完,他拖着還在滴着鮮血的身子,向着入口的方向走去。
"媽的!"
我再次罵了一句,緊走了兩步攔在了他的身前,咬着牙說道:"你已經死了,你看看你自己的樣子!"
"我死了?"
他愣了一下,緩緩的低下頭,看了一眼他還在滴着鮮血的身子,僵在了那裏。
"我怎麼可能死了呢?"
良久,他喃喃了一句,身子卻是越來越淡,最終消失在了空中。
我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終於走了,只是下一刻我又呆在了那裏,我想起了剛剛電話里王小子那道陰沉的語氣。
"不行,我一定要弄明白他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咬了咬牙,喃喃了一句向着院子走去,王小子這樣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了,而黃三強那個老鬼還為了王小子陷害過我,老卞頭提起王小子的兩次也是語焉不詳,沒有說王小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想起以後我每天都要面對這樣一個陰沉的王小子,而且每天都要和他打交道,我就越發的不安,心中也就越發的想知道王小子到底是怎麼回事。
回到屋子裏,躺在床上我再也睡不着了,滿腦子想的都是王小子和剛剛那個血肉模糊的身體。
等我模模糊糊睡着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發白了。
早上再次看到王小子,他又一次恢復正常了,就好似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他都忘記了一般。
"濤哥,你知道嗎,昨天晚上那個請假的工人被車撞死了!"
王小子一臉新奇的和我說着,那張臉上看不出一絲異樣。
"我昨天晚上就和你打過電話,你已經告訴過我了!"
我沉默了一下,緩緩的開口說道,同時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
"是嗎?"
王小子驚奇了一下子,"我怎麼忘記了?"
我皺了皺眉頭,完全不知道他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因為在他的臉上,我看不出一絲偽裝的痕跡。
"這他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片刻後,我望着王小子開着那輛破東風在山樑上晃晃蕩盪的開走,疑惑的說着,我已經不知道王小子的腦子裏到底裝着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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