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颼颼的陰風自深淵中呼嘯而來,夾雜着莫名的鬼哭狼嚎,縈繞在耳邊久久不散。
細碎的石子一枚枚往下墜去,發出微弱的磕絆聲,聞音識路,雲默料想着下方應該沒有下腳的地方了。
抬起頭仰望着距離甚遠的崖頂,上頭已被一層白霧遮蓋,再沒了清晰的模樣。在這個變異植物密佈的區域,水分眾多確實讓人感到滋潤,可有時候霧氣太濃郁了,也不是件好事。
譬如現在,她往上看不見天,往下看不見地,仿佛被困死在懸崖峭壁上一樣,要換成個心智不堅的人,八成得崩潰。
可她還是耐着性子一步步往下爬去,幾米、十幾米、幾百米……直到霧靄最為濃重的區域,她想,大概是快到底了。
深淵底下的溫度很冷,加上澳洲大陸即將進入冬季的時節,原本七分的寒意頓時加到了十分。
薄薄的水氣沾在皮膚上,帶走大面積的熱量,可對於恆溫的生化人而言,這並不是什麼問題。
雲默終於找了一塊能勉強下腳的地方,她挪步過去將身體的重量放在上頭,輕輕地鬆了口氣,準備稍作歇息。
將嘴裏含到無味的參須撥弄了兩下,秉着不浪費的精神,她最後還是連皮帶泥地將它咽進了肚子裏。
嗅到了……腥鹹的,海水的味道……就在深淵的底下,就瀰漫在這層薄薄的霧氣里。
想來西部山脈開裂的時候海水倒灌,沿着板塊之間的裂縫深入此地,形成了一道深色的灣。估摸着水深有近千米的樣子,也不知下方會安置着什麼東西?
水域,並不是她所長,可不仔細打探清楚,她就不得安心。
畢竟,「水域」二字,意味着太多的突變!
地震也好、海嘯也罷,終歸是發生在地面上的。可如果這方水域真的潛行着從海洋中來的怪物,那麼變數就大了。
雲默眼眸略深,反身爬下岩壁,繼續直入深淵。
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她還是早早地完成任務才好,更何況,那股盤纏在心頭的不祥之感,隨着她越發深入此地,越是濃重!
也罷……既然確定下面是水。左右跳下去也摔不死,興許,隨着自由落體的加速度,還能沉入底部看到不一樣的「美景」。
想着,雲默便鬆開了攀岩的手,張開了雙臂向着下方筆直墜去。
體內的能量迅速流轉,金屬色的流光靜靜地溢過全身,將每一寸肌膚都塗抹成冷質感的色澤。
四肢的骨骼開始變異、抽長、定格,一根佈滿了骨刺的尾椎從脊椎骨下方破體而出,上頭猛地一彎一折爆出一抹倒鈎。寒芒微閃,毒液凌厲,隨時有着給予敵方致命一擊的可能。
越來越近了,深淵的底部;越來越重了,心頭的陰影。
悽厲的風刃鼓吹開她的身軀,雲默眯起眼盯着下方逐漸清晰的深水區,忽然蜷縮起身軀將自己團成了一個金屬球,隨即,一把撞進了平靜的水面中,好似打破了一面平整的鏡子。盪開無數銀色的碎片。
「咚——」
巨大的聲響在死寂的深淵內顯得尤為突兀,徹骨的冰寒隨着機甲化的身軀傳遍了她的全身,球體旋轉着將所要承受的巨大衝擊力盡數卸去,緊接着。就在力道和水的浮力相互制衡的瞬間,雲默張開了四肢,驀地睜開了眼。
水下三百米左右的地方,漆黑一片。
並且,周圍安靜異常,整個水域內似乎除了她身邊的喧囂。就再也沒了任何聲息。甚至於,連一些體型較小的游魚也無,仿佛深淵形成的四個月內,不曾有任何生物進駐。
當然,這絕不可能!
連崖頂都有變異植物大面積繁衍,要說這「生命源泉」的水域中沒有絲毫動靜,傻子也不會相信。
要麼,是她潛入得不夠深,動靜不夠大;要麼……就是這塊水域中已有了一頭強悍的霸主,且,因為這頭霸主太過強悍的緣故,以至於連一些蝦兵蟹將也不敢放肆,如此,才有了現如今死氣沉沉的局面。
這可真是個糟糕的猜想!
很明顯,她或許倒霉地進入了一頭霸主的巢穴,而作為一隻在霸主地盤上「撒野」的豹子,她的下場,可想而知。
在這深寂的水域內,一絲風吹草動足以驚醒潛藏的巨獸,只要它在這個巢穴里,那麼,它必然會第一時間出來會會她這個不速之客。
與其費盡心思去找,還不如在原地等着,左右,她只是來刺探狀況的,如果她要逃跑,對方應該沒資格留得住她。
如此,雲默便滑動着水波朝自己想去的地方游去,速度快似梭子,也終究是比不上在陸地施展的十分之一。
另一端,亞歐內陸,吉爾吉斯斯坦,比什凱克堡壘,醫務部。
「請問,將軍是怎麼了?」一身白袍的「澤爾」緩步而來,帶着幾個親衛,安分地站在政府軍攔截的線外,顯然很清楚自己是「外人」的身份。他面上掛着恰到好處的擔憂,難受地說道,「剛才的樣子……真是讓人擔心吶?」
「司先生。」臉熟的尉官趕忙上前幾步將他迎進了隔離線內,但對於「澤爾」身後的親衛,依舊是秉公辦事,「你來的正好,上……上司們幾乎亂套了。」
「亂套了?」他面上露出七分疑惑,狐疑地問道,「怎麼會?」
「將軍掌握着兵權,可……醫生說他的情況不容樂觀。」尉官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最近這幾日腹中漲得有些難受,像是被塞進去什麼東西一般。
「司先生,這件事,我也不瞞你。」尉官蹙眉道,「將軍受到了感染,是寄生蟲……你知道嗎?剛在手術室內,醫生生剖了他的肚子,並從他的腸子裏取出了一公斤蠕動的長蟲!」
「一共五十五條,每條筷子粗細,塞滿了他十二米左右的大小腸,甚至有部分穿破了腸子在啃食他的內臟……」尉官打了個寒顫,喃喃自語道,「醫生說他活不過一周,內臟損傷很嚴重,而且,也沒有型號相匹配的器官源交給他換。」
「澤爾」像是第一次聽聞噩耗般怔在當場,驚呼道:「那、那將軍手下的軍隊……」
「將軍還沒安排,下屬已經開始搶奪,或許,在烏茲別克進軍之前,吉爾吉斯會先亂。」尉官長吁短嘆,最後,他一把拽住了「澤爾」的手,鄭重地說道,「所以,司先生,有件事請您務必幫忙!」
「澤爾」溫和地一笑,安撫似的說道:「如果在我的能力範圍內,我一定幫你辦到。」
他沒有給予任何人保障,更沒有誇大自己的價值,很顯然,當澤爾這番話出口後,尉官對他的評價再度高了幾分。在能力範圍內辦事,不做超出自己水平的任務,也不輕易許諾。
明顯,「澤爾」認真、嚴謹、溫和的處世態度,終於讓尉官下定了決心,決定信一回這個外邦人。
「事情是……」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希望您能為將軍保管兵權,在軍部還未篩選出合格的將領之前,也只有司先生你,才有能力保住兵權。」
「雖然,我很抱歉,這樣做會將你置於不安全的地方,可是……這是老將軍奮鬥了一輩子的榮耀,我不希望它被人糟蹋!」
尉官說完,就不在言語,他很清楚,自己這番話完完全全是對澤爾存了利用的心思。
在將軍彌留之際保住吉爾吉斯的兵權,等將軍死後再做定奪。至少,得有一股中堅力量來對抗烏茲別克,而不是將大面積兵權分散,落入不同人手裏變成他們的私軍。
「新的繼任者已經羅列了名單,但要篩選,也得經過複雜的工程。只怕還沒定下,兵權就不屬於我們了。」
「所以,司先生,您無疑是最合適的,無論是人格、魅力還是心性、武力,您都是當之無愧的強者,我想,只要交給您,您一定守得住。」
這份託付,他除了「澤爾」這個中立派,顯然誰也不願意相信。
只是,作為主要人物的「澤爾」,興許在日後會面對大量的攻訐和麻煩,尤其是上級針對他的打壓和迫害,會越演越烈。
無疑,這次澤爾在政權鬥爭中的犧牲會很大,可即便對不起澤爾,他也必須這麼做!
聽聞此言,「澤爾」沉默了良久,尉官不敢抬眼看他,生怕這個脾氣溫和的人會惱怒。
伴隨着一陣死寂,直過了良久,「澤爾」才緩緩開口,嘆息般地說道:「我並不想參與吉爾吉斯的各種政要職位,現在掌握一支異能者部隊,已經是我的極限……但,既然這件事干係那麼大,我……答應你。」
尉官眼中欣喜,剛想開口,卻被澤爾截斷了話頭。
「但我有一個條件。」澤爾看着尉官的眼睛,溫和地說道,「我們華夏有句老話,演戲要演全套,我希望在我把握兵權的一周內,你們都能配合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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