騰欲回到廂房抬起手,大拇指和食指之間捏着一枚白閃閃的橢圓形丹藥,淡淡的藥香撲鼻而來,聞之略有陶醉,透過天窗,看着蔚藍的天空,如坐井觀天,心曠神怡。
在仙界,仙丹分上中下三品,每一等又有四類之分,殘次,半隕,無缺,完美!
這些,古籍上皆有記載,只是騰欲從未真正所見,看這混元丹,怕是僅僅殘次下品,但就算如此,對於他而言,也極為珍貴。
「若是把這丹藥入菜里會怎麼樣呢,滿足口腹之慾還能大補!」
騰欲似乎滿腦子都是做菜,連丹藥都不放過,換做別人,一定會吞服下後打坐修煉。畢竟這丹藥可是混元丹,價值不菲,對凝聚仙氣,修仙術大有好處。
想到仙術,騰欲卻是嘆了一口氣,一臉迷茫,但目中卻隱約有些不甘心,如白衣青年所說,自己就是個仙奴。
仙奴,仙界的最底層,俗話說末為民,賤為奴,想起自己這番,的確夠賤,明明不可能,卻還不服氣,仙奴沒有資格修仙術,違者魂飛魄散!
不僅如此,他還是黑命,命,天賜也,不可逆!
騰欲揮手,掌中浮現出一塊令牌,不知由何物打造,令牌呈圓形,通體漆黑如墨,其上空空如也,可往返現實與虛無之間,如影隨形。
所謂黑,是等級之分,天命有九,赤橙黃綠青藍紫外加黑白,仙奴為黑,凡人為白。
鳳麟大域,因屬下仙界,以仙奴最多,下階仙民其次,中階仙民最少,罕有上階仙人,而最繁盛的涅原南部,仙奴和下階仙民兩者數量相當。
像鳳尾樓的掌柜以及那白衣青年就是中階仙人,身份尊貴,至於阿三哥,大鬍子等便是下階。
天命即其一生的命運,黑命,註定其一生苟活於世,不管如何偷天換日,矇混過關,一生仙路,其終點不會改變,如何逆天而行,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騰欲自出生至今,已有一百二十歲,天命高懸頭頂,出生為奴,一生為奴!
而那黑白之上七色,每一命都有萬般變化,如赤色,註定此生桀驁不馴,殺戮滔天,血染蒼穹,霸道無雙……此等仙人不是絕代強者便是十惡魔頭,更有雙色,三色,出生便註定具備天驕之資!
傳聞,大神通仙人更有四色,五色命牌……那些都是無法無天之輩,只能仰望!
想到此,騰欲不禁啞然失笑,隨後便是狂笑不已,喉嚨都有些嘶啞,雙拳緊握,狠狠的捶向地面。
「我不甘心!」他在心裏吶喊。
由此,這枚放在大家族都不多見的混元丹,除了當藥材入菜,對於他沒有其他用處,拿去拍賣行售出?那是找麻煩,萬一被扯出是張少爺送的,丹藥是小,命是大。畢竟仙奴的生死,脆弱的如同踩死一隻螞蟻。
此刻窗外,有風襲來,天空隱有烏雲瀰漫,蓋過太陽。
「莫不是要下雨?」騰欲一驚,「傍晚還要出工,真是倒霉。」
他收起丹藥,起身拉下天窗,身子有些搖晃,「好累哦,先睡一覺再說。」
睡在大理石般的地上,就算疼痛也習慣了,仙奴就像隨風飛舞的蒲公英,落地便為家。騰欲睡的很香,還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仗劍天涯,遊山玩水,好不快活……
夢總有醒來的時候,騰欲卻是被雨水打醒的,屋頂漏雨,一滴一滴落在他略黑的臉龐上,冰涼一片,畢竟已是夏末初秋之季。
騰欲生了個懶腰,起身抹乾雨水,推開木門,外面已是小雨淅淅,風吹過,微涼。
「又是這糟糕的雨天。」
騰欲嘆了口氣,似無可奈何,伸手從牆上取下一斗笠,戴在頭上,走了出去。
他自小體弱多病,尤其是心臟,總是莫名的刺痛,尤其是陰沉沉的雨天,爺爺曾說,長大了就會好起來。
好在很是輕微,微弱的在繁忙中幾乎可以忽略,騰欲從小到大也並非太過在意。
路過大堂,看見扒桌上呼呼大睡的阿三哥,騰欲沒有叫醒他,酒樓只有中午有頗多食客前來,還有就是夜裏,偶爾也有少許,其他時間,基本沒有,很是冷清。
畢竟,仙人辟穀。
走出酒樓,雨漸漸有些大了,外面偶見一些仙人,多是來去匆匆,騰欲延石路向南走去。
石路寬約一丈有餘,其外皆為雲層,雲層似海,因雨水滴落而翻騰的霧氣,草鞋很快就被淋濕。因是玉石鋪鍥,下雨後便很滑,快跑不得,但若可凝聚仙氣,便可疾步而飛,踏空而去。
走至不久,左拐右拐,前方約一里之外,有一處巨大的平台,呈八卦型,離接引之地不遠。
平台中間有一尊約一丈高的石爐,四足八耳,花蟲鳥獸雕刻其上,古樸大氣,這便是他出工的地方,充當藥童的職務。
此爐在涅原南部約莫數尊,居古籍記載,極其古老。古往今來,自取天才地寶煉製仙丹,卻是沒有家族或者散仙敢獨貪,但凡生貪婪者皆遭天雷懲戒,惟有輪流獲取。
這次,輪到了五族之一的趙家。
「嗨,騰欲,等我一下!」
後方傳來熟悉的招呼聲,一個的少年從其後快走過來,皮膚很黑,明亮的棕色眼睛,雖和騰欲一樣瘦弱。但矯健似猴,頭髮被其紮成一根根分開的小辮子,一身黑色獸皮,頗有蠻夷之氣,少年名李墨,確實渾身漆黑如墨。
「好巧啊。」
騰欲對他笑了笑,他們關係不錯,經常一起去嘗野味,泡仙泉。
「喂,聽說了嗎,今天頭頭有換,好像是趙家的族人……」李墨悄悄的的說到,生怕被人聽見似的。
「管他呢,咱們認真幹活就是了。」騰欲沒有在意,天,漸漸暗了。
「快走吧……」
一片半畝大的平台上,約莫有七八個如騰欲一般的少年,聚集在一起。
「都給老子好好幹活,誰他奶奶的也別想偷懶。」
一個臉色蠟黃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頭奇長,個子很高,一身土的掉渣的黃色大袍,下巴微翹,趾高氣揚。
「你們這些小兔崽子,今日趙家趙大人要來看看,誰敢惹趙大人不高興,老子第一個滅了他!」
男人惡狠狠的瞪了騰欲他們一眼,目光掃過,看着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似頗為得意,嘴角微微揚起。
「這個狗屎,就知道欺軟怕硬,王八蛋!」
「狗東西,哪天小爺發達了非劈了他!」
臘臉男人一走,周圍便怒吼連連,一個個都亢罵不已,不過都是壓低聲音,不敢大聲喊出來。
「這李二,仗着是趙家人,其實就是個狗奴才!」李墨滿臉通紅,騰欲雖也氣憤,但每次都壓在心裏,從不露出絲毫。
他們,都是仙奴,命如薄紙,皆為黑命,註定卑微一生,能活着,便是幸運。
天色此時完全暗了下來,雨更加大了。騰欲這邊,除了李墨,還有健壯如牛的王大,貪生怕死的張寶,小偷小摸的張九。
說起這張九啊,真是讓人傷腦筋,生的賊眉鼠眼,個子矮小,卻是總喜歡偷東西,雖然是一些小玩意,但如果被發現,定會被活活打死。
不過他手法倒有些不凡,腿腳也很快,次數雖然頻繁,卻是從來沒有被發現過。
不過騰欲倒覺得,那是那些仙人懶得管,因為他偷的,儘是一些破爛,對高高在上的仙人來說,可有可無。
比如眼下,張九又在一邊的牆壁後搗鼓着偷來的小玩意,和往常一樣,把它們一一擺放一列。
像一件件戰利品一樣。
而對於騰欲他們的勸說,每次都充耳不聞,似乎對此,是一種長久以來的愛好,或者說,是這枯燥乏味的仙奴生活中,唯一的樂趣。
還有那張寶,是其弟弟,說他貪生怕死,其實就是做什麼事都畏畏縮縮,這個不敢,那個不碰,許是過去受了什麼打擊,話很少,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雖不討喜,但也不折騰。
因為不大喜歡其哥哥張九經常小偷小摸,也可能是他太過膽小,他兄弟倆,大部分時間都不坐一塊,交流就更少。
他們幾個都是在出工中認識的,最初有近乎百人,後來相繼死了很多,時間長了,便慢慢稱兄道弟起來。
有時候往往就是一句話說錯了,便被無情的抹去。剩下的談不上要好,但彼此都能玩的來。
王大人如其名,力大如牛,一個人便可扛起一根比磨盤還粗的巨木,常常令其它仙奴目瞪口呆。騰欲總是猜測,他是不是吃大力丸長大的。
這時,忽然發現其他少年都抬起來頭,看向遠處。但見一道黑影從遠方大步奔來,速度飛快,其腳踏虛空,雲海翻騰。
近時,騰欲目光一凝,但見一光頭大漢,形如巨熊,渾身肥膘隨風抖動,沒等看清,便聽一聲轟鳴,光頭大漢雙腳落地,濺起一片水花。
與此同時,一道更快的身影瞬間竄來,像過街老鼠一般,飛奔一般沖向光頭大漢,撲通一聲跪着地上。
「小的有失遠迎,小的罪該萬死!」
李二砰砰砰的不停磕頭,不顧滿身水漬,他萬萬沒想到眼前之人來的這麼快,此刻心裏萬般後悔,要知道,眼前這位就是趙大人,向來殘暴無道,殺人如麻,自己只是趙家內奴,身份卑微。
"自廢一臂!"
光頭大漢緩緩開口,目光掃過此地,騰欲等人大驚,如同被一隻野獸盯上,面色瞬間慘白。
李二聽聞此言,一臉驚恐,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起來,正要廢其右臂,卻見遠方一道七彩光柱穿透天幕,在黑夜下,格外耀眼,一道道彩色氣浪瘋狂的擴散開來。
「那是,接引之地?」
光頭大漢一愣,臉上出現少有的驚容,騰欲茫然,其餘少年也大抵差不多,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下仙界風麟大域,萬古歲月來,主掌凡界南四極接引職務。
此刻,分處不同區域的五顆金色光球劇烈波動,諸多散仙強者皆有感應,一道道強大的氣息橫掃南部。
涅原南部邊緣,七彩仙光瀰漫,虛空中,一個灰發老者其身軀迅速凝實,青中帶金,無比耀眼,宛如一輪青金色的太陽,取代黑夜,那是度過仙劫,脫胎換骨後重新凝聚的仙人之體。
老者雙目睜開,如韻萬道神輝,瞳孔忽然間急劇收縮。
「失敗了嗎?」
他抬起頭,似可看破天幕,目中平靜。「真的就沒有那一線生機,功敗垂成?」老者像是自問,其神色與之前在下界那不屈之意,迥然不同!
騰欲這邊隱約能看到,但卻是有些模糊,大雨傾盆,夜幕降臨,很是混亂。
他,便是緣山老祖,於下界突破,成就仙軀!
與此同時,邊緣的接引之地,那是一片古老的斷壁遺址,寸草不生,荒涼中透出無形的威壓,縱如大神通仙人踏入都會損失壽元,跌落修為,因此地,已於無盡年來自成規則。
接引之地上有數座石像,多已殘破不堪,唯有四尊完好無損,通體潔白如玉,那是四位頭戴高冠的仙人,或手持寶器,或負手而立,或單手捏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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