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雲的話雖有些震撼,卻極有道理。
「而且這法子還簡單易行!高麗太后再厲害,也是一介女流,不可能將軍隊裏的狀況全局掌握!高麗太后再能幹,也是大周的女兒,高麗軍中甘心被她隨意調遣?高麗太后再本事,她的根基也不會多深,若是有人在軍中動手腳,她能發現?
她或許能安插一部分心腹進去軍中,但絕對沒法控制所有人!要知道,外部打擊不可怕,最可怕的是內部的腐化!」
眾人點頭不吭聲,細細思索着沈默雲話中可有不周全之處。
「下毒?放火?陷阱?總會有法子的!清安王一石多鳥,占的便宜不小!不但解了朱景熾的後顧之憂,還讓朱景熾欠了他一個人情!他們各取所需,各達目的!將來朱景熾必定也會加一把推力,幫這……」
沈默雲說着說着,聲音卻是低了下去。
眾人看她說完了,便議論起來。
「若是那般,這狗咬狗,是大好事啊?咱們的防衛壓力可以減輕不小。」
「可這麼一來,對朱景熾的壓力豈不是也一樣沒了?你想啊,沒有高麗軍,朱廣恆就徹底完了。那……會不會便宜了朱景熾?」
眾人又陷入了深思。
可沈默雲在思考的卻是另一樁!
剛剛想到的,太簡單了!不符合朱景熾的套路。她之所以突然收聲,是因為順着思路想下去後,思緒一下帶來的,卻是更可怕的一種想法!
且,越發確實,真實和可靠!
這才是朱景熾!
她幽幽開口。
「不對啊!高麗大軍若是在大周境內幾乎被『全殲』,你們覺得這是誰幹的?」
眾人頓時目瞪口呆。
「他們一定會留下『人證物證』,編纂好一個完美的故事,這筆賬一定會被栽贓到大周頭上!如此一來,大周與高麗就結下了梁子!
得益的是誰?清安王!他可以名正言順殺了高麗太后這個大周女給他的萬民出這口氣!他可以光明正大發兵大周!他可以順應民意,成為朱景熾的一大助力!」
眾人啞口。
雖只是個小小猜想,卻是無比叫人心驚篤定!那幫人老謀深算,走這樣的路才適合他們!
尤其朱景熾,哪次不是往死里謀算,攫取最大的利益?
「若是往常,作為好盟友的高麗人自然是不敢這麼做的!可今非昔比,從道義上,是大周不仁在先,他們無愧!從利益上,就連韃子們,倭寇們,都已經出動了,看着分崩離析的饕鬄美食近在眼前,他們就不想分一杯羹?
他們地盤小,哪怕就只一塊地,一條江,對於他們也是極大的利誘。況且裏邊還有一個與他們有協議的朱景熾!若是那傢伙為了得到這股力量,早就已經許下了重利呢?何愁高麗人不上鈎?」
「這麼說,朱廣恆蹦躂不起,反而是幫了朱景熾的大忙?」
「只怕是!」
沈默雲滿臉都是憂色。
「這位兄弟,麻煩你將沈默晴所言和剛剛咱們的推斷去找到陳老大致說上一遍,看他老人家有什麼想法!」
「是!」一個衛兵飛速離開。
而這會兒,沈默晴正尖叫喚着沈默雲。
「沈默雲!你說到了就要做到!你什麼時候放我走?」
「馬上!」
沈默雲又讓人去弄來了一張竹筏,下到了崖石不遠處的水中。
「你就讓我坐這個走?」
「要不然呢?我湖心島的船都一把火燒了,你不是看見了?就這竹筏也是寶貴得很,你若是看不上,便自己游水回去!」
「你!」
沈默晴依舊不改那副不識好歹的模樣。
她再嫌棄那竹筏又有什麼用?她還有別的法子離開不成?
「行吧!誰送我走,有言在先,我可不要這幾個人渣!」她手指京衛的幾個弟兄。她對這幾人心有餘悸,寧可不報那個仇也要退避三舍!
「呸!」那幾人連連啐了起來,好像他們願意送她回去似的!這個禍害,誰送她回去還能有命回來?「世子妃,你可別上她的當!到時候……」
沈默雲點頭,示意他們安心。
「我先問你,你是要去哪兒?只有兩條水路,一邊是皇宮,一邊是長寧伯府!你選哪一邊?」
「廢話!我自然是回宮裏!我要去找我皇兄!」
她一臉焦急和神往地看着北邊。太液湖的那邊雖看不清楚,但湖岸上分明有走來走去巡守的衛兵。兩個時辰前湖那邊的交鋒她看見了,朱景熾和朱廣恆暫時合作的事她也聽說了。
此刻她迫不及待要回去!
這個賤人!還問自己去哪!難道去長寧伯府,再次送去長公主的門上嗎?……
沈默雲點了點頭,無愧於心!
自己可沒有違背誓言,問過她了,也放她走了,是她自己要選的宮中!
那幾個京衛指揮使的兵士也尋過了味,差點一口噴出來。
對了,這丫頭還不知剛過去的這段時間都發生了什麼,更不知此刻朱景熾兩方已是一人一邊!她心心念念的皇兄早已經不在宮中了!
此刻她要去了宮中,迎接她的可不是朱景熾,將是朱廣恆!
那廝會放過她?她將太后他們耍得團團轉,作為朱景熾那個背後插他們一刀的叛徒的爪牙,朱廣恆只會比自己幾人更恨她,更殘忍地折磨她吧?偏這還是她自己要送上門的,可怪不得別人!
終是有一位忍不住噗笑而出,卻又害怕露陷,只能嚇得趕緊回過身,裝作吃了冷風咳了起來。其他幾位受了感染,一時間,齊刷刷背身趴在岩石上咳成了一排……
沈默雲沒有笑。
同時還舒了口氣。
這一次她比所有人都希望沈默晴選擇去到宮裏!
其實從沈默晴說一半留一半卻牽扯到高麗,要求她有所表示放其離開時,沈默雲便已經有了主意。所以,她才一口應了下來!
沈默晴口中的這個秘密,其實對朱廣恆才是最有用的!
那麼,她就連人帶秘密都送到朱廣恆的手裏去,正對這邊虎視眈眈的朱廣恆一定不會錯失這份大禮。
沈默晴,她自求多福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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