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宏毅是忘憂草酒吧的老顧客之一。
他在京城打拼多年,現在也算是半個成功人士,平日的工作雖然很忙,但晚上有空常會來酒吧里坐坐,點上幾支調製朗姆酒,消遣掉寂寂長夜的時光。
羅宏毅不喜歡過於喧鬧,也不想獨自孤單,後海酒吧的氛圍讓他感到舒服,來這裏不是尋找等待一場艷遇,而是為了放鬆緊繃的心弦。
今天晚上,他就坐在忘憂草酒吧的老位置上。
然後聽到了陸晨所唱的《同桌的你》。
「......
你從前總是很小心,
問我借半塊橡皮,
你也曾無意中說起,
喜歡跟我在一起。
那時候天總是很藍,
日子總過得太慢,
你總說畢業遙遙無期,
轉眼就各奔東西!
誰遇到多愁善感的你,
誰安慰愛哭的你,
誰看了我給你寫的信,
誰把它丟在風裏...
......」
作為一位職場精英,羅宏毅早已習慣了勾心鬥角,曾經以為自己心如鋼鐵堅不可摧,不會再為什麼人或者事而感動感傷。
然而聽到這首乾淨清新又帶着懷念惆悵的民謠,他驀然發現自己的心沒有想像的那麼堅硬冰冷,依然深藏着一片不需要羞愧的柔軟。
同桌或許是所有人青春記憶里最深刻的存在,很多人的同桌就是最動人的初戀,雖然那時候大家不懂得愛情,但唯有這種不涉及功利、不沾染世俗的感情才是最為美好的!
羅宏毅也有一位銘刻在他記憶深處的同桌,那是個名字裏帶「瞳」字的女孩。
認識、熟悉、相戀、爭吵、和解...再畢業,轉眼就各奔東西!
像是一場狗血的現代劇,但那就是羅宏毅曾經歷過的、他娘的青春!
往事已不可再追憶,但此時此刻的羅宏毅忽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衝動,他想打個電話給瞳,只為問一句——你現在還好嗎?
可是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經和對方失去了聯絡。
「......
從前的日子都遠去,
我也將有我的妻。
我也會給她看相片,
給她講同桌的你。
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誰安慰愛哭的你,
誰把你的長髮盤起,
誰給你做的嫁衣,
啦...」
羅宏毅猛地站起身來,差點將前面小小的酒桌給掀倒,他卻不管不顧,抓起桌上一支沒打開的酒就朝着舞台方向大步走去。
舞台上,陸晨唱完了最後一句歌詞。
全場寂然,仿佛像是被施了魔法,時間靜止凝固在這一刻。
陸晨的感覺好極了。
因為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的身上,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喝酒,沒有人走來走去,沒有漫不經心,也沒有視若無睹。
在這裏,在這個舞台上,他用一首新歌征服了所有人!
除了一位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他飛快地穿過酒桌間的走道,腳步略帶一絲踉蹌地衝到了舞台前,然後將手裏握着的酒瓶放在鋪着防滑硬膠板的枱面上。
緊接着,這位看起來像是職場精英的男子從懷裏摸出錢包打開,先數出五張百元大鈔擱在酒瓶旁邊,猶豫了一下,又加了三張。
總共八張嶄新的大紅鈔,被他用酒瓶壓住。
「再唱一遍!」
中年男子抬起頭看着陸晨,用沙啞的聲音說道:「請再唱一遍!」
他黑漆漆的眼睛裏,閃動着莫名的光澤。
陸晨先是嚇了一跳,明白過來之後連忙說道:「謝謝這位先生的支持,那我就再唱一遍,希望大家能夠喜歡我這首原創的新歌。」
這樣的打賞方式在忘憂草酒吧里很少,因為來這裏消費的大部分是職場白領、文藝青年、高校學生或者圈內人,有素質有理性的居多。
《同桌的你》所具備的經典特性,通過陸晨首唱就產生了讓人感動的魔力。
這個時候,掌聲終於在酒吧裏面爆炸開來,熱烈得都快要掀飛屋頂!
陸晨俯身拿過了那瓶調製朗姆酒,擰開瓶蓋喝了一大口,然後放回到到原來的位置上,他衝着對方點了點頭,重新抱住結他。
開始演唱第二遍。
剛剛響起的掌聲如同一場夏夜裏的驟雨,來得快去得更快,酒吧裏面迅速恢復了寧靜,外面步行街的噪音透過大門的玻璃窗傳遞進來,微弱而飄渺。
陸晨的歌聲和結他琴聲混合在一起,一點點填滿這段讓人難忘的時光。
吧枱後面,蘇輕眉雙眼放光地緊緊抓住陳建豪的胳膊,壓低聲音說道:「我要,我要他,我要他!」
陳建豪頭疼地捏了捏眉心,苦笑道:「我的大小姐,你矜持點好不?」
「是你的,想跑也跑不掉,不是你的...」
「他只能是我的!」
蘇輕眉傲然地打斷了對方,言語裏有着說不出的自信:「我不信他能拒絕我的邀請,但前提是你不能作梗,還有這首歌真是他自己的原創...」
陳建豪晃了晃左手單握着的手機,說道:「我用聽聲識歌試過了,沒有相同或者雷同的作品,如果你想確權的話,那就自己去音樂庫查詢。」
《聽聲識歌》是時下很熱門的一款手機軟件,只要打開隨便記錄一段音樂或者歌聲,就能識別出曲名歌名,準確率相當的高。
當然和《大中華音樂庫》相比,《聽聲識歌》的專業性和權威性就差多了。
蘇輕眉嘻嘻一笑,放開陳建豪的胳膊說道:「那就沒問題了。」
成熟女人的嫵媚,青春少女的狡黠,兩種不同的氣質混合在一起,讓她擁有着獨特的魅力,如同傳說中顛倒眾生的妖精。
但陳建豪敬而遠之:「你沒問題了,我還有問題呢!」
他離開吧枱,朝着後台方向走去。
舞台上,陸晨的演唱還在繼續。
在後台的大房間裏,虹姐和葉姓男歌手面面相覷,震驚、錯愕、羨慕、嫉妒等種種的情緒在兩人的臉上浮現變幻着,相對沉默無言。
大房間沒有小套間的隔音,所以能很清楚地聽到迴響在酒吧里的歌聲。
在忘憂草混了這麼久,陸晨原先是什麼水準,兩人誰不清楚?
作為駐場歌手,無論是虹姐還是葉姓男歌手向來看不起陸晨,認為他無非是仗着張臉蹭飯吃,本質上就是一名酒吧服務生,從來沒有將他視為競爭對手。
然而今天晚上,陸晨墊場出演,先用一首《飛翔的鴿子》讓人刮目相看,然後又拿出了一首原創驚艷全場,博得滿堂彩!
這還是大家認識的陸晨嗎?
兩人不能信、不敢信,也不願意信!
「他...他這是哪裏抄的吧?」
過了片刻,葉姓男歌手喃喃地說道:「我聽着有點耳熟,也好意思說原創?」
虹姐勉強笑了笑,心裏卻在暗暗鄙視對方的智商。
是不是原創歌曲,現場用手機查一下就知道了,陸晨除非是腦袋被驢給踢了,否則在這裏吹噓被識破,以後哪裏還有臉面繼續混?
讓她無法置信的是,陸晨前後唱的兩首歌,竟然沒有修過音!
電音室的胖子在搞什麼?
同一時刻,電音室。
胖子音管和服務生小高都已經徹底傻眼了。
他們想算計陸晨一把,所以關閉了調音台直送原聲,以為這樣能讓陸晨原形畢露當場出醜,來滿足各自的那點陰暗心思。
然而結果卻完全不是兩人所想像的那樣,陸晨不但沒有因此丟臉,反而贏得了所有顧客的喝彩,彈唱的水準比以前不知道強了多少!
從監聽外放傳出來的聲音,比在酒吧裏面聽得更加清晰入耳。
他們的小動作,全做了無用功。
而且他娘的陸晨竟然還有原創歌!
胖子沮喪地搖了搖頭,伸手準備重新打開調音台。
小高一把將他抓住,陰聲問道:「胖哥,你能不能將他的聲音修難聽點?」
強烈的嫉妒如同一條毒蛇在噬咬着這名服務生的心,讓他都要失去了理智。
但胖子還很清醒,他跟陸晨也沒有那麼大的仇,被嚇了一跳之後,火燎屁股般急聲說道:「你在胡說什麼,我的飯碗還要不要了?不行不行...」
修音能修好當然也能修差,但這樣做就太明顯了,當別人是傻瓜啊?
小高極不甘心,抓着胖子的手臂不放,還想繼續勸說。
正在這個時候,電音室的門忽然被人推開。
心懷鬼胎的兩人齊齊扭過頭去,見到出現在門口的陳建豪,全都嚇懵了!
陳建豪臉色陰沉,銳利無比的目光先從兩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還關閉着的調音台上,眼眸里隱隱有火花在閃動。
胖子癱在椅子上,苦着臉想要解釋:「老...老闆,我...」
陳建豪卻沒有理睬他,對着小高冷冷地說道:「小高,你現在去出納那裏把這個月的工資領走,以後這邊就不要再來了。」
這位忘憂草酒吧的老闆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也知道罪魁禍首是誰。
仿佛有一道雷霆轟擊在頭上,小高猛地驚醒過來,他所有的嫉妒不甘、憤怒仇怨全都蕩然無存,有的只是惶恐和後悔。
「老闆,我錯了,求求您再給我個機會吧!」
在忘憂草酒吧里當個服務生其實還是不錯的,工作穩定薪水不低,老闆陳建豪對員工並不刻薄,到了年底紅包都封得足足的。
小高真的不想失去這份工作,而且陳建豪的意思是讓他以後不要在後海混!
陳建豪當然沒有能力影響後海的所有酒吧,但只要傳幾句話出去,有哪家酒吧願意僱請他這樣喜歡惹是生非的人?
現在讓他領了工資走人,已經是仁至義盡的網開一面了!
再怎麼求都是無用。
小高欲哭無淚——自作孽不可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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