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話的意思大力也有些聽不太明白。
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反應,只再次連連叩頭。
「是,是,是,我好了,恢復如初了,謝謝神醫。」他說道。
但他的神情分明不信。
一個已經病了三四年的人,怎麼就能恢復如初了?別忘了他的如初可是大力,能舉起巨石行十步。
現在的他能走動如常就滿足了,哪裏奢望再能有大力氣。
「你站起來吧,我看看你的病恢復如何。」君小姐忽的說道。
大力海平叩個頭應聲是站起來走到君小姐的几案前。
几案上擺着金針脈診並筆墨紙硯。
君小姐伸手對他診脈一刻,提筆又寫了一副藥方。
「這個藥再吃一個月。」她說道。
大力海平應聲是感激的再次道謝。
雷中蓮如往常一樣要伸手接過,君小姐卻示意他過來,雷中蓮矮身俯耳,聽君小姐交代了幾句話,這才接過藥方。
「跟我來吧。」他說道,看了海平一眼。
海平忙恭敬的施禮要轉身,就在這一刻,雷中蓮忽的嗨的一聲,馬步沉腰伸手將地上一塊門墩石舉起來扔過來。
胡貴嚇了一跳,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沒什麼用不如一根木頭的下人竟然有這般神力。
這門墩一般人可是搬不動的,更別提扔出去了。
事情突然,門墩穩穩准準的砸向海平,四周的民眾不由發出一聲驚呼。
海平亦是神情驚駭,但門墩來勢兇猛且無可退避,他下意識的蹲步沉腰伸手接住舉在身前。
四周驚呼聲散去陷入一片安靜,旋即又是一片驚呼。
「海平!」
「大力海平!」
喊聲此起彼伏。
胡貴也咬住了手指,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個舉着門墩穩穩站着的男人。
海平的身子在發抖,但並沒有倒下。
他整個人已經呆滯了,就那樣舉着石頭一動不動,就好像自己也變成了石頭。
雷中蓮笑了笑。轉身將手裏的藥方遞給藥柜上,就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
海平舉着石頭依舊不動,四周的喊聲卻越來越多。
「大力海平!」
「大力!走幾步!」
「走幾步!」
他還能走幾步嗎?
大力海平怔怔的想着,慢慢的扭動身子。跨出一步。
四周爆發出喊聲尖叫聲。
「走幾步!」更多的喊聲隨之響起。
大力海平再次邁步,一步兩步三步。
「海平!海平!」
「大力!大力!」
四周響起整齊的喊聲鼓掌聲,就像十幾年前他在兩縣民眾前那般風光,雖然他現在舉着的石頭的重量不如當年一半。
大力海平的眼淚流出來。
十幾年了,那風光在夢裏都變的模糊了。沒想到他還能真切的聽到,而且他也真切的舉起了石頭。
「大力!大力!海平!海平!」
伴着這喊聲,大力海平一步一步的走動着,原本在身前的門墩被他高高的舉起來。
這門墩雖然比不上當初的那根翹關,但卻比那時候更有意義。
「爹!」
跟過來的海平的三個孩子也看到這一幕發出驚呼,旋即圍着海平又蹦又跳的哭起來。
跟過來的瞎眼老娘什麼也看不到,只聽到孩子哭急的也跟着哭。
「怎麼了?怎麼了?」她伸手摸着哭問。
「海平有力氣了,海平好了。」好些人伸手抓住老婦人的手大聲的喊道。
老婦人看不到但是聽得到四周的喊聲,頓時也哭起來。
大力海平一邊走一邊放聲大哭,咧着嘴又似乎在笑。
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這一幕四周圍觀的人尤其是好些年紀大的也都哭起來。
胡貴抬袖子擦淚。
「真是見鬼了,我哭什麼啊哭。」他一邊哭一邊說道。
因為絕望突然褪去,希望成真,就算不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但這種感覺是每個人都無法抗拒的激動。
這種激動他也感受過,當在床上躺着感受到自己能動能翻身的那一刻。
安靜的坐在草棚里君小姐身後的方承宇露出笑容,看着前方依舊端坐的女孩子的背影。
「九齡。」他忍不住喊了聲。
君小姐那日搬着匾額對胡貴說自己是君九齡,說是祖父要她繼承九齡堂所以給她起了九齡這個小名。
以前沒想過回來,所以叫着父母給起的名字,現在她決定接手九齡堂了。那麼以後就要用爺爺給的這個名字了。
她以醫館為號,醫館以她為名,她是君九齡。
女孩子回過頭看着他,眼神帶着詢問。
方承宇卻沒有說話。對她笑了笑,拍拍手豎起一個大拇指。
君小姐笑了,也沒有說話又轉過身。
方承宇手拄着下頜看着她的背影眼睛明亮。
九齡啊。
成為廢人四年的大力海平在四月末五月初的一天,舉着石頭在汝南城穿城而過,引起了全城的轟動。
而做出這個奇蹟的九齡堂也再次轟動。
這一次轟動可不是因為房子半夜被人拆了,也不是九齡堂有錢做善事免費問診送藥。
「說是承諾藥到病除妙手回春呢。」
「怎麼可能那麼厲害啊。」
「可是大力海平真的被治好了呢。」
「也許恰好對症吧。」
這樣的議論到處都是。有很多人去街頭的草棚看了大力海平來驗證猜測。
晨光初亮,如同兩邊的店鋪一樣九齡堂還沒開門。
當然九齡堂現在沒有門,只是搭在一片瓦礫上的草棚,所謂的開門不像其他店鋪那樣卸下門板,而是九齡堂的匾額擺在草棚前。
這個匾額隨同君小姐的來去。
雷中蓮在屋檐下將匾額擦拭一遍,看着屋子裏的兩個年輕人,君小姐正將一碗藥遞給方承宇。
方承宇仰頭一口氣喝了。
「苦。」他咂咂嘴說道。
君小姐捏起桌子上碟子裏的蜜餞遞給他,方承宇笑吟吟的接過吃了。
少爺不是五歲就犯病了,算下來吃藥都吃了快要十年了,還以為習慣了的人不會覺得苦呢。
雷中蓮笑了笑低下頭將匾額扛起來放到院子裏的馬車上。
「每天跟着我去是不是無聊?」君小姐說道,一面站起身來,沖方承宇伸手。
君小姐不讓方承宇落單,所以走哪就把他帶到哪,她每日在草棚里診病,方承宇也跟着。
方承宇扶着桌子站起來,並沒有拿起一旁的拐杖,而是扶着桌子向前邁步。
「不無聊,每天能看到這麼多眾生百態太有趣了。」他一面說道。
扶着桌子的時候方承宇尚能勉強笨拙的邁出步子。
一步,兩步,到第三步離開桌子的範圍扶不到,他就變得艱難。
身手沒有依附,腿腳似乎有千斤重,怎麼都抬不起來。
「更何況。」他咬牙,頭上冒出一層薄汗,可以想像他現在是多麼吃力,但口中還在輕鬆繼續竭力的輕鬆說話,「我在那邊也不是閒着,他們給我拿來票號的事做,很有趣。」
通過密信,方家抓到隱藏奸徒蘇氏的事他們已經知道了,所以方承宇所在汝南的消息也不再保密。
蔡州這邊的票號都得知了消息,對於少東家到來,當然很是看重,除了隨意調用錢,還把賬冊等生意的事拿來匯報。
君小姐沖他伸手示意邁步。
「你看得懂嗎?」她問道。
這話要是擱在以前聽,怎麼都覺得是諷刺。
一個養病關在家裏等死的人,沒人想要他繼承家業,更不會讓他學習接觸生意。
但現在方承宇只是笑了笑,他知道她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問他懂不懂生意。
懂就懂,不懂也無所謂,她只是問這件事,並不是評價這件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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