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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亂的腳步聲打破了皇宮的肅重安靜,幾個官員幾乎是一溜小跑,沒有人指責他們的失儀。
「什麼時候就打到這裏了?」
「沿途的官府兵備都是死的嗎?」
「他們喬裝打扮,趁夜燒殺搶掠,所到之處屠滅。」
「讓京東路都罰罪。」
勤政殿更是一片嘈雜。
「現在問什麼罪!」皇帝啪啪的拍着几案喊道,「現在就是把他們都殺了,能擋得住金人嗎?」
殿內安靜下來。
「現在怎麼辦?現在怎麼辦?」皇帝憤怒的說道,伸手指着殿內諸人,「你們到底怎麼回事?金人都打到眼皮底下了。」
眾官員齊齊跪倒。
「臣有罪。」
「陛下,已經探明這是一小股金人散兵。」一個官員抬起頭急忙忙說道,「人數不多,只有不到三百人,喬裝掩蓋行蹤痕跡,才一路突襲到了京東路。」
「是是,陛下,京東路已經截殺他們。」另一個官員也忙說道。
正說着話外邊有官員急急的跑進來。
「陛下,陛下,攔住了,攔住了。」他喊道,「京東路已經將金兵斬殺一百零八人,活三十四人,余者逃竄,全境正在圍剿。」
此言一出殿內的諸人都鬆口氣,皇帝也在龍椅上坐下來。
「一個不留。」他又說道,臉上驚悸未平,「讓京東京西都要戒嚴,這種情況不能再出現了。」
在場的官員齊聲應是,皇帝疲憊的擺手,眾官員忙施禮退出,黃誠被叫住。
「金人到底想怎麼樣?他們可有回話?」皇帝帶着幾分焦急問道。
黃誠神情平靜。
「還是要錢要物。」他說道,「說熬過冬開春難,臣正在談….。」
「還談什麼談,不就是錢和物,快點給他們打發他們滾蛋。」皇帝沒好氣的打斷他。
黃誠忙應聲是。
「臣親自去見他們。」他抬起頭下定什麼決心一般。
皇帝懶得理會的擺手。
「去吧去吧,快去快去。」他說道。
黃誠躬身應是。
京城的街道上聚滿了神情驚慌的人群,到處都在議論打聽。
「金人真的打過來了?」
「太可怕了!」
「那京城豈不是危險了。」
「快跑吧!往南跑。」
說起跑哪有那麼容易,民眾們神情驚懼焦急不安,但很快也有人傳達最新的消息。
「是一股散兵,已經被剿滅了。」
「就說嘛怎麼可能打過來。」
「金人最擅於這種匪賊做派,在北地的時候就常常一群人突然劫掠一把就跑。」
「京東路有十萬兵馬呢。」
這話多少撫平了民眾的驚懼。
「再看看吧,畢竟有皇帝在呢。」
「誰有關係打探最新的消息?」
聚集的人群將街上堵住,一隊護衛不得不呵斥讓他們讓開。
看到這隊護衛不少民眾認出這是黃老大人的車駕,雖然忙都讓開路,但還是有不少人忍不住出聲詢問。
「黃老大人,金人真的打過來了嗎?」
黃誠自然不會回答這問題,但也並沒有一聲不吭的穿過,跟隨在車邊的管事對民眾們抬手示意。
「不要傳謠造勢。」他說道,「金人沒有打過來,只是一小股散兵,已經被剿滅了。」
黃誠可是朝廷里的大官,聽到他的人這樣說,民眾們都心裏鬆口氣,更七嘴八舌的詢問起來。
管事這次沒有再回答,只是擺手。
「軍政大事不可妄議。」他說道,在護衛的擁簇下跟隨車馬向前。
民眾們被阻攔停下,看着黃誠的車駕向前忽的有人發現方向不對。
「黃大人怎麼是向城外去?」有人問道。
這種時候很多人都斟酌要不要跑,黃大人難道也這般打算?
如果當官的都要跑了,那…..
「黃大人去見金人的使者。」有消息靈通的人撇撇嘴說道,又帶着一臉的歡喜,「這下好了,能談就不用打仗了。」
原來如此啊,四周的民眾頓時也都鬆口氣。
「是啊是啊,金人無非是貪圖錢物,給他們就是了。」
「咱們又不缺這些東西,快點打發他們走吧。」
街上的氣氛比先前輕鬆了很多,無數期待的視線目送黃誠車馬遠去。
直到出了城門,管事依舊覺得背上炙熱,他忍不住抬手擦了把額頭的汗。
「大人,我們真去找金人?」他鑽進車裏低聲問道。
「去哪裏找?」黃誠閉着眼漠然說道,「閻王殿嗎?還是你去北地?」
原本郁遲海的留在京城的人,已經被他們殺死了,而現在去北地,那也無非是找死,都是閻王殿。
管事訕訕,但更不解了,既然如此,那為什麼一直騙皇帝還在跟金人談?現在更是說要親自去談?
黃誠睜開眼。
「你是不是傻啊?」他說道,「這時候當然是跑路啊,金人都打過來,還不跑,等着去跟仁孝皇帝作伴嗎?」
啊?竟然是跑?金人真的打過來了?仁孝皇帝的舊事又要重演了?
管事瞪眼一臉震驚。
………….
…………
急促的腳步聲在北鎮撫司響起。
「大人來了。」
看到陸雲旗過來,湧來的一群人忙避讓,露出其後抬着的一個擔子。
其上躺着一個人,滿是血跡。
陸雲旗站過去低頭看。
原來是金十八。
他的面色慘白如金紙,顯然傷極重。
似乎察覺到身邊的陸雲旗,他慢慢的睜開眼。
「陸大人。」他氣息微弱的喊道,似乎在做確認。
陸雲旗點點頭。
「是我。」他說道,「你可以說了。」
金十八用力的抬手,抓住了陸雲旗的垂在身側的衣袖。
「大人,金人,來了。」他用盡力氣說道,「京東西路不敵已….」
他的話說到這裏最後一絲力氣
七八個周兵正握着長槍疾奔,在他們前方隱隱可見兩個金兵在狂逃。
來的三百多金兵已經被打散了,死的死抓的抓,餘下的都四散躲藏,與周兵們周旋。
因為人數兵力的懸殊,周兵們也不害怕,如同捕獵一般搜尋擊殺。
這一群周兵好運氣,在這個山村里找到了兩個躲藏的金兵。
「胖子,別追了。」有人喊道,帶着幾分耗盡氣絕,手無力的垂下不動了,雙目還爆瞪。
在場的錦衣衛們皆色變,陸雲旗神情依舊木然,抬手撫上金十八的眼。
………….
………..
曠野上塵土飛揚,伴着嗷嗷的叫罵聲。
「狗賊,不是很厲害嗎?跑什麼?」
「來跟爺爺打啊。」
嬉笑,「你這麼胖,跑不動,追不上的。」
胖兵丁氣喘吁吁,忍不住用手拄着膝蓋停下來。
「韓四哥,你說的話真不准。」他說道,看着身旁的兵丁,「你說我胖,到時候遇到金兵跑不動被殺掉,沒想到我金兵是遇到了,但跑不動不是被金兵殺,而是去殺金兵。」
韓四哥哈哈笑了,看着前方兩個金兵向山口逃去。
「快點快點,他們要逃了。」胖兵丁急道,「他們的腦袋可是值一個總旗的。」
其他人也都要追,韓四哥不急不躁。
「不用擔心,他們跑不了,老安他們在那邊堵着呢,等着吧這兩個小崽子一會兒就得回來。」他說道,將手裏的長槍往地上一頓,一副守株待兔的模樣。
這倒是蠻好玩的,其他人也都笑着如此,只有胖兵丁一臉不樂意。
「老安他們笨的很,說不定攔不住呢。」他說道,一面撒腳向前繼續跑,「我得去看看。」
跑了兩步到底是跑不動再次手撐着膝蓋低下頭喘氣。
身後的韓四哥等人哈哈大笑。
「笑什麼笑。」胖兵丁沒好氣的回頭看着他們,「我雖然跑的慢,但我槍法好,你們等着吧,一會兒我一個人幹掉他們兩個….」
他的話沒說完,就看到原本笑着的韓四哥等人臉僵住了。
「胖子,跑。」韓四哥猛地喊道。
跑?胖兵丁哼哼兩聲。
「我就不跑。」他說道。
話音未落,見韓四哥等人開始向後退去。
「胖子,快跑。」他們都嘶聲喊道,隨着喊聲紛紛向後跑去。
胖兵丁愣了下,下意識的回頭看去,頓時面色驚駭。
那適才逃走的兩個金兵已經回來了,沒有絲毫先前的惶惶,帶着猙獰的笑,而在他們身後出現一隊騎兵。
為首一排五人,皆是一人雙馬,鎧甲銅盔,鐮刀弓弩長槍,身後還背着一根色旗。
怎麼又有金兵來了?
而且還是這般精悍的騎兵?
不止五人,他們慢慢的向這邊逼近,而在他們身後,一隊又一隊的騎兵接連出現,那窄狹的山口似乎變成了口袋,不斷的往外吐着,似乎永無止盡。
「胖子,快跑。」
韓四哥聲嘶力竭的喊聲傳來。
快跑,是,快跑,胖兵丁用力的甩動胳膊腿。
似乎他跑動的樣子很可笑,身後傳來金兵的大笑,還用胡語說着什麼,有馬蹄聲在後響起,向他逼近,但又遲遲不靠近,就如同貓兒戲耍老鼠一樣。
「胖子,胖子,快跑。」
韓四哥回頭帶着哭意喊道,卻見胖兵丁停下腳。
「操他姥姥的。」他猛地喊道,「老子跑不動,不跑了。」
他握住長槍轉身向後沖金兵奔去。
一個就近的金兵毫不猶豫的對着他揮動鐮刀,居高臨下一刀劈斷胖兵丁的長槍,直落在他的頭上。
一聲慘叫,帶起一蓬血雨。
韓四哥紅了眼,一咬牙轉身向後。
「老子跟你們拼了。」他喊道。
反正也跑不了,與其被戲耍的殺死,還不如試一試拉個墊背的。
其他的兵丁也轉過身,握緊長槍嘶吼着向金兵衝去。
…………
………….
高高的墩台上一個將官面色發白的看着前方。
「怎麼…又..來了這麼多…」他的聲音有些發顫,「不是說..只有三百散兵嗎?這哪裏是三百…」
曠野里視線所及密密麻麻的金兵正向這邊踏踏而來,如雲遮天蔽日。
三百?這三萬也多了去了……
「擋不住了…京城….」將官喃喃說道,又帶着幾分悲壯,「迎敵…」
…………….
…………..
「這不可能!金人怎麼會有那麼多兵馬攻進京城?」
清河伯喝道。
「朱山,你少危言聳聽,你現在是欽犯,我是不會讓你將帥北地的。」
成國公看着他。
「你不覺得整件事都不對嗎?」他說道,「從金人突然議和開始。」
不對嗎?
打不過了當然要議和….
成國公又點點頭。
「嗯,以你的腦子,當然是不覺得。」他說道。
清河伯再次大怒。
「朱山,你…」他喝道。
成國公抬手制止他。
「伯爺,現在不是你我爭論的時候。」他說道,他的話音落,有將官面色慘白的從外邊進來。
「伯爺。」他噗通就跪在地上,聲音嘶啞,「哨探來報,金人到了京東路了。」
果然!
清河伯猛地站起來。
「多少?」他顫聲問道。
金人突破北地侵入京東路也不是不可能,金人輕騎擅於突襲,但一般都是幾十幾百的小隊,侵擾一番要麼跑了要麼被絞殺。
將官咽了口口水,似乎是不敢看清河伯。
「暫時不清楚,大約有…」他似乎撐不住俯身趴在地上,聲音悶悶,「四萬…」
四萬,在戰場上不算什麼大數目,京東路的駐軍也遠遠超過這個數目,但那是以前,現在,為了支援北地,京東路的駐軍被調走一半。
怪不得金人能這麼多兵馬突襲…..
怪不得金人設計讓他中了埋伏……
怪不得金人和談堅持要北地三郡,以便深入腹地,調兵容易……
原來醉翁之意不在北地,而是京城….
清河伯抬腳就要向外衝去。
「來人,來人,召集…」他喊道。
成國公一把抓住他。
「召集然後呢?你想去追擊嗎?」他說道。
這時候根本就追不上了。
清河伯面色一陣青一陣白,那京城..那京城…
當年開封舊事又要重演了嗎?
「在你調兵援軍的時候,我讓肅寧關的兵馬往京城去了。」成國公說道。
清河伯一個機靈,眼底迸發光彩。
以那個時間算起來,倒是有些希望….
成國公卻搖搖頭。
「我說過,我知道的只是金人奸詐,我不是神仙,不知道他們具體做什麼什麼時候做,所以,只怕還是時間不夠。」他說道。
「最關鍵的是,京城附近,擋不住…」清河伯接着說道。
哪怕肅寧關的青山軍緊追,但到底不是前方攔截,只要給了金人一天機會,越過了京東路防線的京城,對於他們來說,就如同豆腐一般……
「希望京城能守住城,只要能守住,等援軍趕上…」他喃喃說道,攥緊了手,面色卻是一片死灰。
京城,不可能的,對於哪裏的人來說,根本就沒經歷過戰爭的殘酷,那些禁軍且不說有沒有對戰的膽氣,就算迎戰,戰鬥力也…
完了。
清河伯眼一黑,跌坐在椅子上。
「不過,我雖然不是神仙。」
成國公的聲音再次響起。
「但這世上倒也不是沒有神奇之事,以及神奇之人。」
清河伯不解的看向他。
「什麼意思?」他問道。
成國公看向京城所在的方向,神情溫和又沉靜。
「那個人在,還有一絲希望。」他說道。
那個人?
哪個人?
清河伯皺眉。
……….
……….
咔噠一聲輕響,坐在床上的君小姐將手放在膝頭,轉頭向後看去。
光亮從上投落,旋即又被陰影遮住,腳步聲響,陸雲旗走了進來。
「你回來的正好,我有事要說。」君小姐看着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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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章合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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