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朝 第145章 雨夜

    顧將軍夫婦的馬車已經遠去，但顧雲錦還在痴痴望着，心中滿是不舍。

    南陵王妃不忍看到她臉上悵然若失的神情，嘆息一聲，握住她的手柔聲勸道：「雲錦，回去休息吧，你懷着身孕站的久了會很累，再說，天氣又熱，更不能在外面久了。」

    &呢，三嫂嫂，我聽說懷孩子是很辛苦的，你以後可要注意了。」戴樂言也連聲附和，眼睛還不時地瞄向顧雲錦的肚子，很是好奇和期待，同時也有點糾結，不知三嫂嫂肚子裏是男孩還是女孩，母妃希望是男孩，而她則希望三嫂嫂先生個漂亮的侄女，以後再生個可愛的侄子，嗯，要是侄子侄女能一起生就更好了。

    顧雲錦最後望一眼，收回了目光，勉強笑道：「是，母妃。」而後與戴樂言一左一右扶着南陵王妃返回了王府。

    顧雲錦本想送南陵王妃回安慈園後再回朝華苑，可南陵王妃體諒她懷孕辛苦，直接讓她回去休息。兩人分開前，南陵王妃又對她細心地叮囑一番。

    顧雲錦真誠地表達謝意，而後領着月柳梢、水弄蓮往朝華苑走去。

    朝華苑裡，香盈袖正無聊地坐在外間擺弄着自己的頭髮玩，突然隱約聽到裏間傳來響聲，她怕戴今朝出什麼意外，連忙起身進去查看。

    等到了床前，發現吃過藥的戴今朝正昏昏沉沉地睡着，只是睡得很不安穩，不知是夢到了什麼，眉頭緊鎖，額頭上也有細密的汗珠流出，口中還不時地發出夢囈。

    香盈袖側耳細聽，才聽出他喊的是世子妃的名字。她遲疑片刻，然後拿出帕子小心地給他擦拭着臉龐。

    輕柔的觸感讓戴今朝漸漸安靜下來，昏沉地腦中也稍稍清醒了些，他閉着眼睛輕叫了聲：「雲錦。」並伸手握住了那隻手。

    香盈袖渾身一震，從手上傳來的溫度瞬間流向四肢百骸，心顫抖不止，壓在心底已久的想法再次被勾起。她知道自己應該掙脫開，告訴床上的人兒她不是世子妃，可理智終究戰勝不了想要成為人上人的欲.望，她輕咬嘴唇沉默着，任由床上之人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吻。

    情緒低落的顧雲錦走進裏間，一抬眼便看到了這一幕，不禁怔住了。

    香盈袖看到她，臉色驀然慘白，倏地收回手，慌忙跪地解釋，「方才世子爺被惡夢糾纏，奴婢是給世子爺擦汗……」

    &道了，出去吧。」顧雲錦神色淡淡地打斷她的話，聲音不惱不怒。

    &世子妃。」香盈袖感激地道謝，起身匆匆離開。

    當香盈袖迅速收回手時，戴今朝也徹底清醒了，等弄明白方才發生的事，不禁一陣苦笑，看顧雲錦要轉身出去，匆忙叫住了她，「雲錦，我口渴，想喝水。」

    顧雲錦在原地停留片刻，然後神色平靜地倒茶水。

    &錦……」戴今朝喝了幾口水後，試圖開口解釋，「方才我做夢夢到你，恍惚中錯把盈袖當成了你，你……別介意。」

    顧雲錦神色平靜地說：「放心吧，我不會介意，就算沒有盈袖，也會有別人，何況，我已經有了身孕，照顧世子爺很不方便，朝華苑裡也該多幾個人伺候世子爺了。」聲音平淡得聽不出一絲感情。

    她表現的越大度寬容，戴今朝心裏越不安，這明顯是冷漠不在乎，忍不住抓住她的手急聲說：「不，除了你，我誰也不要。」

    &子爺不用擔心，我已經想清楚了，孩子我會留下，也會盡到妻子和母親的責任，至於其他的，我不想去管，也沒有心力去管，世子爺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吧，我只希望，等以後孩子出生，世子爺能盡到父親的責任，不求世子爺能全身心的愛他，但求能給予他應得的父愛。」

    戴今朝握住她手的手漸漸鬆開，之後無力地垂下，神色悲涼無助，「雲錦，你這樣說，比拿刀刺我的心還讓我疼痛，你與孩子皆是我生命中最重要最親近的人，我希望我們在一起是因為彼此相愛，而不是因為不得已或是責任，你說過，不喜歡摻雜太多雜質的感情，我也一樣，我希望我們是心甘情願的愛對方，而不是被迫接受。」

    顧雲錦眉眼低垂，攪動着杯中的茶水，淡聲說：「世子爺也曾說過，我的想法太天真，世事終究不能全隨自己的心，我應該認清事實，不能一輩子活在幻想中。」

    戴今朝深知這段時間以來的煎熬折騰，已讓她心裏存了很深的心結，一時半刻不能放下，他知道急不得，也就不再多解釋，只聲音堅定地說：「雲錦，我知道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可是，我還是想讓你知道，你是唯一一個讓我想娶的女人，所以，我不會再要別人。」

    顧雲錦一言不發，臉上無悲無喜，仿佛他說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戴今朝被深深的無力感包圍，也不再說話，兩人相對無言。

    &子妃，王妃身邊的憐兒來了。」

    這日，顧雲錦起床剛梳洗好，就見季紅綃領着個小丫鬟走了進來，正是南陵王妃身邊的丫鬟憐兒。

    顧雲錦看向憐兒笑着問：「來找我什麼事？」

    憐兒也是一臉笑意，聲音清脆地回道：「王妃今天要去皇家寺院裏上香，讓奴婢來傳話，說今日天氣不熱，想帶世子妃一起去還願。」

    顧雲錦聽後，一口應了，「好啊，你回去告訴王妃，說我用過早飯就過去。」

    &世子妃。」憐兒領命，笑着告辭離開。

    顧雲錦也不再耽擱，走到飯桌前開始用膳。

    經過六七日的精心醫治，戴今朝的傷恢復地很好，人基本可以下地走動了，但因怕出現意外，所以聽大夫吩咐，大多時候還是在床上，此時，聽到顧雲錦要去皇家寺院，便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上次出現的事，心中很是擔憂，開口勸道：「雲錦，你還是不要去了，萬一像上次那樣出了事怎麼辦？我又不在你身邊。」

    聞言，顧雲錦忍不住眉頭輕蹙，端起為他準備好的飯菜來到床前，一把塞進他手裏，沒好氣地瞪着他吼：「閉上你的烏鴉嘴，我就不信每次倒霉事都讓我遇上了。」

    經過這幾日的相處，兩人的關係雖然沒有更進一步的發展，但也不像之前那般疏離淡漠，只要不提到敏感的話題和人，基本可以和諧相處。

    戴今朝也覺得自己的話太過不吉利，陪着笑臉解釋：「我就是隨口說說，如果要去，就讓少青跟着，有他在，我也能放心點。」

    提起杜少青，顧雲錦不由自主想起了月柳梢，沉思片刻，點頭說：「好啊，那就讓他跟着吧。」

    於是，戴今朝吩咐人去安排，可沒想到，南陵王妃早已安排過了。

    用過早膳，顧雲錦領着月柳梢與水弄蓮去往安慈園尋南陵王妃，不曾想在半路遇上了，同時還有戴樂言。

    &錦，這兩日吃飯歇息還好嗎？」南陵王妃一看到她，就拉着她的手關心地詢問。

    顧雲錦溫婉地笑說：「都好，最初的不適階段已經過去了。」

    戴樂言在她臉上瞅了一圈，疑惑地說：「那為什麼還不見你長肉呢？二嫂嫂都長胖了好多。」

    南陵王妃笑呵呵地說：「身子這才好幾天啊，過一段時日就能看出來了。」

    幾人邊走邊說來到了王府大門前，車馬都已齊備。

    這次，顧雲錦特意觀察了月柳梢，果真發現她對杜少青不同，雖然她極力地掩飾，但那種想看又不敢看微微含羞的神色還是暴露了她的內心。再看杜少青，發現他似乎也不是完全沒有感知，目光偶爾會從月柳梢身上掃過。

    要不要撮合這兩人呢？顧雲錦面上不露聲色，但心中已經開始盤算了，最後決定先問問月柳梢的意思再做打算。

    今日天氣陰涼，這對炎熱的夏日來說是不可多得地適宜出行的好天氣，因此，皇家寺院裏香客眾多。

    這次南陵王妃攜顧雲錦前來的目的，主要是來還願，因此做完這些後，沒多做停留地就離開了人山人海的寺院。

    返程的馬車上，戴樂言遺憾地說：「我還以為母妃要在裏面玩玩才走呢，沒想到這麼快就離開了。」

    南陵王妃笑着訓斥：「你個丫頭只想着玩，裏面那麼多人，看着就燥熱得很，哪還有心情玩。」

    戴樂言不滿地努嘴，「我們在路上來回耗費一個多時辰，在寺院裏卻不過兩刻鐘，早知我就不跟來了。」

    南陵王妃忍不住笑罵：「誰讓你不聽我話的，我說了只是來還願，你偏不信，現在倒怪我了。」

    戴樂言被堵的啞口無言。

    這時，顧雲錦從手裏的錦袋中拿出兩個平安符遞給她們，笑着說：「我向主持為家裏人各求了一枚平安符，想戴就戴上吧。」

    南陵王妃驚訝地說：「原來你找主持去求平安符了，真是有心了。」說着，接過平安符放進了隨身攜帶的荷包里。

    &謝三嫂嫂。」戴樂言也開心地接過放入了袖中。

    之後，三人又開始如來時般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着。

    當顧雲錦回到朝華苑時，看到戴今朝正靠在床頭上翻看着書卷，一見她進來，連忙丟下書卷，笑着說：「你終於回來了，我正為你擔心呢。」

    顧雲錦瞥他一眼，沒有回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她來到床前，然後把手中的平安符掛在了戴今朝身側的床頭扶手上。

    戴今朝目光晶亮，伸手摸了摸，欣喜地問：「這是給我的？」

    顧雲錦不予理會，轉身去倒茶水喝。

    戴今朝取下平安符緊握在手中，心底感動溫暖流淌，動情地說：「你就是不說，我也知道，謝謝你，雲錦，雖然你心裏對我還有怨言，但我知道你是關心我的。」

    時光匆匆，不知不覺間又過去兩個多月。

    天色近晚，突然飄落起了小雨，空氣中瀰漫着燥熱煩悶的氣息。

    月柳梢端着一碗湯藥走進來說：「世子妃，安胎藥好了。」

    隨意躺在床上歇息的顧雲錦坐起身，問道：「晚膳好了嗎？」現在的她似乎特別容易餓。

    月柳梢笑說：「馬上就好了。」

    顧雲錦點點頭，端起安胎藥喝下。

    月柳梢看看窗外越來越陰沉的天色，擔憂地說：「世子爺也不知什麼時候回來，這雨一會兒恐怕要下大了。」

    顧雲錦倒不是很擔心，「你還怕他淋雨嗎？他又不傻，下雨肯定知道躲避。」

    自半個月前，戴今朝身上的傷痊癒後，除了晚上能看到他，白天基本上見不到人影，不是整日待在書房就是出府，她曾好奇地問過他在忙什麼，戴今朝只說因受傷有許多事耽擱了，需要儘快處理。

    &的也是。」月柳梢笑笑，又說道：「奴婢馬上讓人擺晚膳。」

    用過晚膳，顧雲錦又坐着歇息片刻，然後去沐浴清洗，剛到門口，卻見戴今朝迎面走來，同時，一股酒氣撲鼻而來。

    顧雲錦看到他頭髮濕漉漉，又伸手摸摸他的衣裳，觸手濕涼，不禁蹙眉，「為何要淋雨？怎麼不等雨停了再回來？」

    戴今朝似乎有些微醉，怕身上的水沾到她身上，側身進了裏間，「雨不大，淋點也沒關係，再說誰知道雨什麼時候停？」

    &子爺還是先去沐浴換身乾衣裳吧，免得受涼。」顧雲錦說着，來到他面前，開始為他脫去淋濕的外衣，這時，她突然聞到一股淡淡的脂粉香，雖然被酒氣掩蓋不少，但鼻子一向靈敏的她還是嗅出了，手上的動作不禁一頓。

    戴今朝注意到她的異樣，疑惑地問：「怎麼了？」

    顧雲錦本不想多問，奈何嘴快於心，「世子爺去花樓了？」

    戴今朝愣了下才明白她指的是什麼，把衣袖放在鼻端嗅了嗅，忍不住失笑，「娘子的鼻子可真靈，我今天確實去了花樓找人談事，不過我只喝了酒，什麼也沒做。」

    顧雲錦不禁後悔自己多話，強作鎮定地繼續着手上的動作，「世子爺不用緊張，我就是隨口問問。」而後，拿着濕衣裳準備去交給外間的丫鬟。

    戴今朝卻從後面攬住了她，「雲錦，聽到你這樣問，我很開心，如果你不管不問，才是我最該緊張的。」

    &子爺醉了，還是趕快去洗個澡清醒一下吧。」

    &一切都聽娘子的。」戴今朝應聲放開了她，臉上帶着安心寵溺的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