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冰冷刺骨的寒風颳過後,整個寧安市就像被淨了身一樣,街頭巷尾冷冷清清,不見一個人影兒。
在這個全國聞名的影視根據地里,無數兜里揣着夢想的年輕人一腔火熱的衝進了各家影視公司,渴望着一朝成名天下知,成為舞台上的聚焦點。
當然,也有不少的年輕人野心更大,他們渴望成為操縱明星的大腕兒,比如說成為一名編劇,一名攝影師,或者一名偉大的導演!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同樣的,在影視圈也就是娛樂界裏,無數大大小小或明或暗的遊戲規則不是一名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所能玩得轉的,能迅速上路的則脫穎而出,成為影視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不能跟上套路的則被碾成碎渣,被風一吹就消失在無人知曉的角落裏,更多的是跟上套路卻不能迅速上路的年輕人,恍惚幾年過去了,漸漸成為庸人,泯然眾人矣......
「好,過了,今天早點收工!記住,明天七點,還在這裏集合,明白了沒有?」一臉絡腮鬍子的中年長發男,盛氣凌人的說道,身後的劇務工作人員殷勤地遞上了一杯熱茶,同時為他披上了厚厚的大衣,天寒地凍的,就算是內景拍攝,也是很冷的。
這是一個情景劇的拍攝現場,拍攝的場景卻是夏天,男女主角在傾訴衷腸,大秀恩愛。
喊停收工後,群眾演員迅速抱着開水瓶大口喝了起來,寒冬臘月的天氣拍攝夏天的劇情,很是折磨人,不做好防凍措施,很快就會感冒,也許會因此丟了工作,在這個群眾演員泛濫的娛樂圈,生存是很不容易的。
任庸端着手中的熱水杯,用一種優越的姿態看着那些凍得鼻青臉腫的演員,心中有着小許的感嘆,這年頭做啥都不容易啊,想到自己,他心中就是一黯,自己何嘗不是如此啊,作為一個攝影師,並且不是首席的攝影師,同樣毫無出頭之日。
「導演,劇本中有個地方我不是很明白,你給我說說嘛!」情景劇的女主角摟着導演的胳膊,緊緊地貼着自己的胸部,不停地晃動着,很是嬌氣地說道。
「這天寒地凍的,總不能在這裏說吧,走,去我屋裏說,裏邊的大床可是相當暖和的,到了那裏,保准讓你明白、爽快!」導演把手一伸,摟着女主角,笑眯眯地說着,一隻手早已探進女主角的衣服。
「不嘛,就在這裏說嘛!」,「在這裏哪能說得清,穿得厚了說不清,走吧!」半推半就中女主角依偎在中年長發男的懷中,扭着屁股跟着導演上了一輛奧迪車,留下一臉尷尬的男主角,站在那裏不知所措,誰讓他不是導演呢。
這他媽就是現實啊,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天生就是混娛樂圈的料啊,任庸一臉的幽怨,這年頭誰不想出名啊,可你一個男的,就是倒貼,導演也不會要的,更何況一個長相平庸的小處男呢。
「呸!什麼玩意兒……」在羨慕嫉妒恨中,任庸假正經的罵罵咧咧,儼然化身為一個腐朽多年的衛道士,一臉的正義。
「任庸,你給我過來,瞅瞅你拍攝的東西,什麼亂七八糟的,你整天都在想些什麼,腦子裏都是屎嗎?」一個長得跟鳳姐似的婦女,一臉兇悍地叫嚷着。
任庸心頭一陣抖擻,扔下杯子,一溜煙兒的小跑,迅速趕到那婦女的旁邊。
「芙蓉姐姐,這卷膠片質量有些差,所以拍出來的畫面有些重鏡頭,不過只要稍微剪輯一下,就可以了,絕對不影響質量,你看,從這個角度看去,很有一種意境,跟仙境似的,就算去橫店取景,也找不到這麼完美的畫面,我們再從這個地方倒放,你看……」任庸一臉奴才樣,輕聲細語地說着,儘管這位「鳳姐」一點也不明白,可他還是說的滔滔不絕。
「嗯,你說的對,就這樣,不過要注意,下次絕對不能出現這種情況,說什麼膠片的質量有問題,全是藉口,攝影師是什麼,就是要把不好的畫面拍成最完美的畫面,小任啊,你來咱公司都三年了,可都是公司培養你的,可不能辜負姐姐對你的期望啊,只要表現得好,絕對不會虧待你,將來你就是首席攝影師!」芙蓉姐姐柔聲細語地看着任庸說道。
「放心吧,任庸都聽姐姐的!」雖然周圍的人都離得遠遠的,可是任庸還是強忍心中的噁心恭敬地說着,心頭暗道,這下慘了,肯定得罪德哥了,誰說這一臉橫肉的女人缺心眼?這不擺明要報復我嘛。
本來任庸想拿膠片質量的理由來搪塞這位芙蓉姐姐,誰都知道這位婦女可是位周扒皮,刻薄寡恩,什麼東西都買最差的,底下的員工卻無可奈何,誰讓她是公司老總的妹妹呢,就算一臉的橫肉,可是這公司的財務可捏在她的手裏,雖然接近文盲,卻自以為是,經常對拍攝過程橫加指責,整個兒無理取鬧。
「芙蓉姐,您忙!」任庸弓着身子送走了這位「鳳姐」,長出一口氣,心道總算結束了,還沒順完氣呢,一個人影走到他的身前,抬頭一看,德哥!任庸努力地在臉上擠出了一個笑臉,只是時間太短,表情有些扭曲。
「行啊,任庸,周總挺看重你的,可不要辜負她對你的期望啊!」尖嘴猴腮的德哥,笑眯眯地拍着任庸的肩頭說道,只是說話聲音到了後邊就顯得有些陰森。
「哪兒呢,德哥,小弟就算再努力一萬年,也趕不上你的萬分之一啊,我可是一直聽您的,在攝影方面,您就是我的導師,不,是老祖宗!您看,我來咱公司三年了,一直跟着您做事,我的為人您老最清楚了,您說呢?」任庸低着頭,微弓着腰說道,語氣很是誠懇。
「任庸,看您的表現了!」德哥語氣緩了緩,慢慢地說道。
「沒問題,明天工資發了,我請德哥去金鼎大酒店吃飯,您看行嗎?」任庸擺着胸脯,豪氣地說道。
「小任,你一個月的薪水可不多啊,能請得起嗎?」德哥的表情越發柔和,很是關心地問道。
「呵呵,德哥,小弟沒有女朋友,所以身邊還有些積蓄,再說,這都快過年了,提前請你吃飯,也是應該的!對了,我也想請翔哥和華哥吃飯,可是我沒那個面子,您看……」任庸咬咬牙說道,哎,這個月的房租只能先欠着了,希望包租婆能發一回善心。
「別麻煩了,都一起去吧,就明天晚上吧,我去說,保准都到,小任請客,當哥的咋說都得給個面子,你說是不?」德哥一臉花兒的說道,顯然很是滿意任庸的態度。
「多謝德哥,小弟感激不盡!您看這天色也不早了,您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外邊天冷,明天拍攝現場可都指望着您拿主意呢!」眼看天色越來越暗,再不回去就天黑了,七八里的路,騎自行車得十幾分鐘呢。
「好,德哥我就先走了,你把那幾架攝影機運回倉庫,也早點回去吧」,德哥轉身打開車門,開着一輛桑塔納走了。
「我運個屁!明天還得用呢,拿幾塊破布蓋上的了,也不看看啥破機子,明兒起早點,不就行了,盡使喚人!」任庸見桑塔納走遠,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幾口唾沫,好不容易存的小金庫就要沒了,咋想都不是滋味,該死的周扒皮,詛咒你千人騎萬人壓!
任庸把杯子灌滿熱水,跟門衛老張打了聲招呼,推着自行車出了大門,把手套帶上,雙手哈一口氣,硬着頭皮頂風往城郊騎去,裝滿熱水的杯子穩穩地放在懷裏,讓他在這寒冷的冬天感到了一絲絲的溫暖。
算起來,任庸來這家公司已經三年了,從一個壯志滿懷的年輕人,迅速蛻變成一個有點油滑的猥瑣男,沒辦法,這社會不好混啊,你不低三下四,就別想在這個社會站穩腳跟,只能碰的頭破血流,一事無成。
想當初,任庸是多麼的意氣風發,大有一鳴驚人的傾向,雖然是從一所四流大學畢業的,但好歹是正規軍,接受了系統的教育,滿腦子都是攝影知識,自認為絕對能勝任攝影師的職位,沒準能以此為突破口,成為導演,這不是沒有先例,著名的老謀子不就是走的這條曲線救國的道路嗎,比起他來,咱也不差!
可惜理想是光明的,道路是充滿坎坷和曲折的,初入社會的任庸那是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的老油條的對手,三兩下手段就找到了任庸的工作失誤,多次打壓之下,徹底澆滅了任庸心頭的導演夢想,讓本來就不出色的任庸迅速失去了前進的動力,開始整天渾渾噩噩的過日子,人也慢慢的變成了今天的狀態,自個兒把自個兒當孫子,總感覺低人一等,誰都可以把他吆喝來吆喝去。
我就是那魯迅筆下的阿Q,有時候想想,任庸就泄了氣,自己長相平庸,才華平庸,怪不得父親給我取了這個名字,看來是有先見之明!早之前的為人處事要奉行中庸之道的說法早就拋到九霄雲外了。
也許這個名字就註定了任庸會一輩子碌碌無為地活着,行屍走肉般直至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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