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永遠爭第一——這是羅成六歲時給自己定下的規矩。
今天,在秦皇陵里他又一次做到了。
「砰!」虛空中一團血雲迸現出來,像是張人臉般張口一吐,從裏頭把羅成第一個給噴了出來。
羅成七葷八素地摔倒在堅硬的岩石上,還沒有時間搞明白周圍的狀況,就望見那張血紅的人臉又是「砰」的聲,把第二個倒霉蛋從嘴裏吐了出來。
會是誰呢?儘管羅成一向不喜歡八卦,但也忍不住想知道這回掉下來的會是什麼人。
不料第一眼映入眼帘的並非人影,而是……一根缸口粗十丈長,從天而降的大棒!
更為恐怖的是,假如自己眼光不差計算無誤,在十分之一個呼吸後,這根大棒將筆直地杵在自己的胸口上,前後左右的誤差絕對不超過半寸!
「你大爺!」在完成了精確的目測和計算後,羅成渾身惡寒,不由自主爆出了一句髒話,此刻也顧不得什麼天下第一美男的風姿神采,拼命側身翻滾開去。
「鏗!」通天碧玉柱筆直插入羅成前一瞬還躺在上面的岩石里,足足有一丈六尺多深才停了下來。
羅成被巨大的震盪波又推出數丈遠,自忖到了安全地帶,望着兀自微微晃顫的通天碧玉柱,和那片被轟得四分五裂的岩石,往垂落的一縷黑髮上輕吐了口氣。
他緩緩地坐起身,開始埋頭收拾凌亂的頭髮和有些發皺的衣衫,卻沒有注意到血雲里再次掉落出一團綠幽幽的東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向自己的頭頂。
待到羅成察覺情形不對時,那玩意兒已近在咫尺無從閃躲。眼看就要被這從天而降的兇器砸得萬朵桃花開,羅成十數年家學淵源的精湛功底終於發揮了作用,甚至還保持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淡定從容。
他鎮靜自若地抬起頭,在第一時間搞清楚了高空自由墜落物體的體積、重量、墜落軌跡,然後在彈指間想出了至少七種格擋招式,十一種卸力方式,最後伸開雙臂擁她入懷。
「砰!」這感覺就似被李元霸的擂鼓瓮金錘一傢伙狠狠砸在了胸口上,羅成眼冒金星骨頭散架,兩條胳膊「喀吧喀吧」痛苦呻吟着失去了知覺。
須臾之後,他強咽下一口火辣辣的瘀血,低下頭望向從天而降掉落懷中的綠衣美少女,以令人無法抗拒的自信語氣安慰她道:「莫怕,有我在。」
唐雪裳的手已經抓住了通天碧玉柱,然而就在她打算一棒子砸在羅成腦袋上的瞬間,卻看到了對方清澈得近乎單純的眼神,當即低哼了聲收起大棒,伸手在他肩膀上撐了把,從懷裏脫身站了起來。
她凝眸打量四周,只見自己和羅成竟被亂流瞬間傳送到了一片荒蕪的時空夾層中。上方的虛空壓得很低,距離地面最近的地方不過四五十丈,滾動着五光十色的妖艷流光,也許稍稍碰觸一下就會有驚天雷電劈閃下來。
大地遍目瘡痍,灰褐色的岩石斑斑駁駁,表面印刻着難以計數的鬼臉。每一張鬼臉都大如八仙桌面,神容猙獰而痛楚,不停地扭曲抽搐着,作出各種各樣兇狠暴戾的面目表情。
在這些鬼臉上,禁錮着部分當年奉命開鑿營造秦皇陵的七十萬民夫冤魂,它們如同絕望的囚徒被拋棄在這片虛無之地,終日吸納陰煞之氣,經過八百餘年的煉化,逐漸成為可怕的存在,一旦釋放出來足以毀滅半個世俗世界。
見此情景,即便是素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唐雪裳亦禁不住犯起躊躇,小心翼翼地搜尋離開這個鬼地方的通道。
就在這時候天空中突然裂開一條暗黃色的口子,又有東西掉了下來。
「小心!」羅成眼疾手快,輕舒猿臂將那團墜落的物事攝到手中,不由怔了怔。
敢情,他抓到的是半卷殘破的竹簡,上面空無一字,隱隱流淌着充滿奇異靈力的淡青色光暈。
沒等他搞清楚這玩意兒到底是幹嘛用的,那條暗黃色的天痕中驀地彈射出一道黑影,竟是個佩戴青銅面具的白髮老者,不由分說猶如一頭巨梟俯衝而下,探爪插向羅成的頭頂,用生澀的大隋官話冷喝道:「給我!」
唐雪裳縱身而起出掌截擊。她雖然身為唐門嫡傳子弟,但從來不喜歡使用毒功暗器,而更習慣於用力量解決問題。
此刻她施展出來的掌法亦是如此,沒有任何的機巧變化,沒有絲毫女子與生俱來的嫵媚嬌柔,猶如一塊堅不可摧的生鐵直接扇向了黑衣老者的腦門。
黑衣老者輕蔑冷哼,手爪捏攥成拳實打實地轟向唐雪裳,想以功力硬吃對方。
「砰!」拳掌交擊,唐雪裳櫻唇低哼溢出一抹血絲,整隻傲雪欺霜的玉掌霎那間變得像透明血紅的瑪瑙般,冒出濃烈寒霧,嬌軀隨之斜飛而出。
黑衣老者的俯衝之勢亦被完全瓦解,拳頭上泛起一道銀色掌痕直透脈門,口中驚咦了一聲身形搖晃退開三丈。
「鏗!」羅成掣動五鈎神飛亮銀槍掠身搶攻,口中喝道:「什麼人?我是大隋禁衛軍官,現在懷疑你有犯罪嫌疑,馬上趴下接受檢查!」
他說了二十九字,攻出了九十二槍,槍槍凌厲狠辣直取要害,到後來整個人都被卷裹在鋪天蓋地眼花繚亂的槍芒里,就像一隻銀色的刺蝟甩着身體砸向對方。
「砰、砰砰!」黑衣老者的拳頭亮起刺眼的紅芒,不緊不慢一拳拳轟擊在五鈎神飛亮銀槍上。每一下拳槍激撞,槍桿都會爆出一聲顫鳴,劇烈的抖動。
要是換作旁人,幾拳捱下來槍勢早已散亂。可羅成的槍招竟能隨着槍桿的振動而不斷調整變化,借力打力順水推舟,宛若銀蛇狂舞神出鬼沒,硬是將九十二記羅家「絕命槍」全部使完以後才趁勢退出戰團。
他的面色煞白,兩手虎口盡數震裂,卻滿不在乎地抬手抹去從口鼻中淌落的血滴,提槍指向黑衣老者,冷笑道:「報上你的姓名,你羅爺爺槍下不死無名之輩!」
卻聽唐雪裳冷冷道:「他是秘月魔宗四大法王之一的血月法王!」
羅成愕然道:「怎麼會是這個魔頭?」
黑衣老者漠然道:「把竹簡交給我。」
羅成嘿然道:「那是你犯罪的贓物,必須沒收充公。」
他才不稀罕那半拉破竹簡,但扶桑佬想從自己手裏搶東西,門兒都沒有!
山本七八搖搖頭,從袖口裏亮出一對日月魔輪道:「那就沒辦法了!」
「嗚——」血紅色的日輪呼嘯掠空,遽然暴漲如山射放萬道霞光轟向羅成。與此同時他的月輪也已出手,化作一束森寒如霜的銀灰色神光飛襲唐雪裳。
「落日照大旗,月涌大江流?」唐雪裳的俏臉上露出一縷訝異之色。第一次,她看到這世上居然有人能夠同時使出大日魔宗和秘月魔宗的兩大絕技,而且結合得如此天衣無縫渾然天成!
可這還是山本七八麼?要知道這扶桑佬從前用的可是一柄月炎魔刀!
「當!」她掣動通天碧玉柱橫盪蒼穹,劈擊在月輪之上,嬌軀如遭雷轟雙臂發麻。
「砰!」十數丈開外,羅成的身軀像斷線風箏一樣跌飛出去,顯然吃虧更大。
山本七八虛推日輪繼續對羅成窮追猛打,身如魅影欺近唐雪裳,探臂抓過月輪如鐮刀般割下來。
三個人便在這片充滿死氣的荒涼虛境裏翻翻滾滾生死搏殺起來,可直到現在羅成依舊沒能鬧明白山本七八跟他們搶的那半卷竹簡到底是啥玩意兒。
但這無關緊要,不管是誰家法王,扶桑佬敢來中土搶東西,那只有往死里打!
打得過要打,打不過更得打!
老羅家的字典里從沒有害怕這兩個字,更不懂得逃跑是什麼意思。你可以說這是愚蠢的無知,但正因為有這份驕傲在,這身骨氣在,五鈎神飛亮銀槍的威名才會響徹燕雲十六州,令得高麗蠻族數十年來不敢越雷池半步!
一瞬間,唐雪裳驚訝地發現羅成變了。他的臉上沒有了吊兒郎當的囂張輕狂,也不再開口說廢話,完完全全融入到無盡的槍意中。
一如出鞘的寶刀寒光四射,神情專注而桀驁,任是對手強大到連自己都難以抗衡,手中的亮銀槍依舊一往無前,始終都在拼命地搶攻,絕不防守絕不退縮!
他的白袍早已被鮮血染紅,口鼻耳目七竅流血,但面容冷傲而堅毅,像是一塊堅冰,永遠無法撼動融化,眼裏心裏只剩下手中的一杆亮銀槍!
原來這才是羅家九十二路絕命槍的真意——若絕敵,必絕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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