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問還好,一問又引來了一輪更猛烈的風暴。
等刁小四鼻青臉腫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始靈問他道:「我揍你,服不服?」
刁小四隻後悔剛才沒往水坑裏用力多踩兩下,口中卻道:「您哪裏是揍我,您是在指點我,教導我。」
始靈頷首道:「不錯,總算碰到個懂事的聰明孩子。」
「我就曉得,您是神仙,不會真和人間的小子一般見識。」
「那你可知神仙和凡人所施展的道法區別?」
「是不是像花錢買東西一樣?我們用的是銀票,您用的是……別的?」
始靈微露詫異之色道:「有點兒意思,你終於明白銀票只是一張紙,它的價值是人給的。而神仙的道法卻不同,它的威力源於自身。」
好像怕刁小四聽不明白,她繼續解釋道:「凡人所謂的道法,充其量只是調動天地靈氣以為己用,虛有其表而已。真正的道法,應該是攫取大道法則的本源,令其產生具象,那些散仙苦心渴求的無非如是。」
「要不你教我兩手?」
「你倒會順杆往上爬。也罷,念你懂得不為前人禁錮的道理,我就送你一樁好處。」說罷突然抬手又劈出一道電光。
刁小四毛骨悚然道:「怎麼又來了?!」
「轟!」電光徑自劈入他的腦中,瞬間凝成一點璀璨的小光丸如皓月懸於虛無,緩緩轉動灑照靈台。
見刁小四面孔僵硬兩眼發直,始靈放下手,說道:「這是一式雷電仙法,乃凡間禁忌本不該傳授給你。難得你能哄我開心,便送給你玩。不過記住,此法絕不能在人間施展,否則天譴降臨將你轟得萬劫不復,便怨不得我了。」
「這玩意兒比起程神棍的電棍如何?」
「程神棍、電棍?」始靈顯然沒有聽說過,沉吟道:「天界眾多的大羅金仙也未必能夠參悟這式仙法,你好自為之吧。」
大羅金仙也不一定懂?那下回一定要在程神棍身上試試,免得被這怪物忽悠了。
「乾娘,您老人家何不再多給我點兒好處?免得小子被人欺負了,您老也臉上無光。」
「乾娘?!再敢胡說八道,我便收了你的仙法!」
「你教我仙法,便是衣食父母,不是我乾娘又是什麼?」
始靈一時無語,苦笑道:「你還真的有奶就是娘。好吧,我再提醒你一點。千里之行始於足下,你若能靜下心思慢慢領悟體會凡間的各種大道法則,終有一日能夠聚沙成塔開闢天道。總想着坐享其成效法前人,即沒出息也沒出路,能混到個散仙已經算極致。」
「那不是也有許多成功飛升的麼,他們的經驗我也不能分享?」
「你應該知道,別人穿着舒服的鞋,你穿上卻未必合適。世上永遠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修道之路同樣如此。你若亦步亦趨,早晚也是一事無成。」
「多謝乾娘指點,我回頭就練好縮骨功,保證不管什麼鞋統統能穿上。」
始靈瞪着刁小四,氣道:「原來你喜歡穿破鞋,那我可不管。你我若是有緣,將來在天上再相見。」
「乾娘,你這就要走了?」
「不走留在這裏做什麼,等着被你活活氣死?」始靈哼了聲道:「我知道你和瑤台宮的小道士有過節。但我離開後,你需代我多加照應。無論如何,我與崑崙總有一份香火之情,不能坐視它毀於一旦。那個叫赤尊俠的小子頗有天分,可惜呆板了些,我不喜歡。」
「嗯,這麼說還是我最討您老人家的歡心。」
「記得將來上天來看我,以後不准沒大沒小,否則小心我……嘿嘿!」
話音未落,她的虛影幻化為一抹淡淡的銀輝破開虛空倏然隱去。
「乾娘!」刁小四叫道,望着消逝的銀輝恍然若夢。
他慢慢回味始靈的話語,點點滴滴的領悟猶如一顆顆珍珠在心底煥放出光彩。
潛意識裏,他發覺原來收集道法參悟天道,比起賺錢所帶來的樂趣一點不差。
實力的增強使得他越來越有土豪的存在感。從前自己總被人打得滿世界亂躥,連沒人氣的殭屍都可以追得自己屁滾尿流,想想如今可以堂而皇之地打得正道領袖俯首帖耳低頭認輸,那感覺真是非同一般的爽。
他走到水坑前,小心翼翼地往裏觀瞧。水坑裏只有清水餘波,看來始靈是真的離開了。
刁小四驚詫地察覺到,自己的體內隱隱約約多了一股神奇的力量,像是千絲萬縷的電流在運轉不息,蘊含着充盈的仙氣。
他的經脈骨骼乃至五臟六腑在電流的溫潤浸泡里正以近乎無法察覺的速度,產生出一點又一點的細微變化。如果通過內視之法,就可以看見它們似在脫胎換骨,泛出了極淡的銀白色光暈。
敢情,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揍,也沒有無緣無故的痛,更沒有無緣無故的一頓痛揍。
赤大哥是不是也曾受過類似的痛揍,也就是崑崙道士們滿心期待的所謂「始靈撫頂」吧?!
刁小四回過頭望了眼洞壁上的經典,重新盤腿坐到了地上,開始嘗試從全新的角度去體悟儲存在天命符中的那些大道法則。
此刻自己所掌握的大道法則多數還是從盜取的海天盛筵高等級拍賣品中收集複製而來,平日無需參悟煉化,但一旦面臨危機,便可以依靠天命符的力量施展出來。
從某種角度上而言,天命符就似一把萬能鑰匙,只要是經過他的手,不管多麼複雜的鎖眼都能破解。然而歸根結底,那全是鑰匙的功勞,並不曾真正屬於自己。
這點刁小四從前未曾在意過,反正有天命符幫忙,他也樂得偷懶。
可剛剛被始靈一番痛打,對他觸動甚大,左右還要在天藏洞中待上些時日,不如試着參悟些道法也是一種樂趣。
光線幽暗的黑洞中絲毫感覺不到時日的交替變換,刁小四根本不知道自己又在天藏洞裏坐了多少天。
這一日他運功醒來,驚奇地發現自己體內的五臟六腑骨骼經脈都鍍上了一層純淨的銀色光澤,丹田銅爐更是熠熠生輝猶如皎月照空。
睜開眼,就看到不知何時赤尊俠業已來到天藏洞,正盤腿坐在不遠處修煉。
他的身旁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酒罈,有五六個已經空了,滿洞都是濃郁的酒香。
刁小四開心地一笑,也不去驚擾赤尊俠,偷偷地爬近伸手抓過一壇酒摟在懷裏,貪婪地灌了一大口。
喝酒的聲音到底還是驚醒了赤尊俠,他張開雙目望向刁小四,微微一笑道:「小四,你醒了?」
「赤大哥,」刁小四不好意思地停住,問道:「你什麼時候來的,我一點沒發覺。」
赤尊俠回答道:「差不多半個月前吧。我見你在閉關坐悟,便沒打擾。一面等你醒來,一面參悟石壁上的經卷,希望能突破崑崙十龍罡的至境。」
「半個月?」刁小四愕然道:「那豈不是我在洞裏待了很久?不對啊,楊熙夢說過,十天後他就會來接我離開。」
「是我讓他不必前來。」赤尊俠也開了壇酒,說道:「有件事告訴你。我師父已經離山前往找尋金城公主的蹤跡。我猜他老人家多少查到了些蛛絲馬跡。臨行前他交代我等你出關,然後代為打開洪荒九井履踐承諾。」
「空月老……真人下山了?」刁小四急忙問道:「有說多久能回來麼?」
赤尊俠搖頭道:「師父並未說起歸期,只是處理完門中事務,便離開了崑崙。淡月師叔曾問起他的去向,師父只說去向不定歸期亦不定。」
刁小四聽了不由得懷疑空月老牛鼻子是出門躲債去了。回頭再一想,反正崑崙瑤台宮是搬不走的,老道士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遲早他得回山給自己一個交代。
想着生死未卜的金城公主和她腹中的胎兒,他忍不住嘆口氣托着腮幫子不再吭聲。
赤尊俠看出刁小四心裏的煩亂,說道:「小四,我師父既答應幫你找尋金城公主,想必自有他的辦法,你也不必太着急。倒是虛無大荒之行兇險更多,你務必要小心些。」
刁小四心頭一暖,問道:「赤大哥,你的傷都好了吧?上次的事,我……」
赤尊俠笑着打斷他道:「你我兄弟何必說那些客套話?我的傷勢不僅沒有大礙,反而自感收穫頗多。小四,你成功阻止正魔兩道一場混戰,很多人因此得益,愚兄心中十分歡喜。師父雖然敗在了你的刀下,但其實他老人家在這件事上對你非常讚賞。」
刁小四臉一紅,抱着酒罈笑道:「我哪有那麼大本事,全是順勢而為。」
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不把始靈的消息告訴赤尊俠,免得瑤台宮裏那些不安分的人哪天想起來,又把一筆爛帳記在自己的頭上。
赤尊俠舉起酒罈道:「想不到我們這麼快又能坐在一起喝酒。」
刁小四捧酒罈與他一碰,高高舉起一飲而盡,一抹嘴道:「赤大哥,你幫我留兩壇好酒。等兄弟從虛無大荒回來,再找你喝個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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