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小四正目不轉睛地注視着葉法善、唐鶴裳與岩漿火龍的大戰,忽然感覺到腳下的岩漿有了變化,咕嘟咕嘟泛起一條條波紋,依稀便是六十四卦里的復象。
他暗吃一驚道:「老瞎子又要搞什麼鬼?」待定睛望去,那波紋激盪顯現出復卦的六五爻象,而且連續重複了三次。
刁小四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疑惑道:「六五爻象是敦復無悔,也就是趕緊往回遲則悔矣的意思。老瞎子莫名其妙唱的是哪一出?」
他情不自禁地回過頭,登時瞧見陰盛陽殺氣騰騰手持鷹翅雙刃凌空撲擊而來,距離自己已不到三丈之遙!
再看葉法善和唐鶴裳與那條岩漿火龍斗得翻翻滾滾,兀自沒有找到它的破綻,只怕也無法指望他們抽身來救自己,惟有自求多福了。
然而望着陰盛陽氣勢洶洶砍殺過來的樣子,兩個刁小四一塊兒上也是白搭。上回他能擊退這傢伙全靠屋裏未雨綢繆的奇門遁甲陣,可如今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周圍岩漿滾滾卻如何是好?
「岩漿!」刁小四的腦海里陡然靈光乍現,想到了「無物不可入陣」之說,何況這岩漿本就是四面窟中的山岩所化!
念及與此刁小四猶如高台跳水縱身躍向下方的岩漿池。陰盛陽見狀一呆道:「莫非這小狗自知落入我手生不如死,所以寧可自殺?」不覺收住了身形。
只見刁小四拔出幽泉刀,二十八宿星陣之氣流轉護持全身,凝念運刀在岩漿上哧哧畫動起來。
銳利的刀鋒亮起碧色幽光,絲絲縷縷的微芒如濃稠的水銀般從鋒尖流淌出來,在岩漿表面劃出一條條奇異的符紋。
陰盛陽立刻明白了刁小四在幹什麼,一記冷笑鷹翅雙刃左右擺開重新振臂俯衝而下。
刁小四不管不顧,運刀如風玩命地在岩漿上鐫刻符紋。
「嗚——」就在鷹翅雙刃即將切入刁小四背脊的剎那,下方的岩漿沖天飆射,似排浪般湧向陰盛陽。
陰盛陽顧不得傷人,急忙抽身高飛鷹翅雙刃舞動如輪,在身周幻化出兩團妖艷的光影,將湧來的岩漿盡數迫退。
刁小四暗叫可惜,因此時間太過倉促,他只來得及匆匆忙忙畫出九道符紋,組成了一張最為簡易的小型九宮符陣。假如能夠多出哪怕一息的工夫,也能教陰盛陽吃不了兜着走。
他抓緊時機繼續埋頭在岩漿中猛畫符紋,二十八宿星陣的靈氣透過刀鋒凝注到翻滾的熔漿里,泛起一抹又一抹金碧色的紋理,宛若一條條小魚兒在水裏游弋躍動。
這是刁小四平生第一次臨陣制符,並且所有的符紋均都不是鐫刻在符紙上,而是融入到岩漿里,其難度之高可想而知。
但在生死關頭,他的心頭反而變得異常冷靜,眼睛裏只剩下一條條從刀鋒下應運而生的符紋。他的手超乎尋常地穩定精準,無論身形如何擺動,無論四周如何天翻地覆,他卻像一個靜坐荷塘前的畫師,只用心描繪勾勒着心中的風景。
這絕不能用「天賦」二字一言蔽之,更多的是來自於在死老頭那口黑棺材裏一次次生不如死的體驗。只是刁小四絕不會因此感謝死老頭,反而很想也把他踹進棺材裏!
「哧!」陰盛陽再次飛撲下來,刁小四的背脊上傳來一陣陣刺痛,那是護體罡氣發出的預警。但他恍若不覺,全神貫注地運轉幽泉刀在岩漿上畫下最後一筆。
「轟——」這次發出的是一道粗壯飛旋的血色狂飆,耗費了刁小四整整二十一道符紋。每道符紋少則七八刀,多則三五十刀,由此可知他的刀速之快早已超過了修為境界的桎梏。
漫天的火紅光芒充斥,陰盛陽不得不再次騰身飛退,揮動着鷹翅雙刃不停地切割襲來的狂飆,但身軀仍舊不由自主地在劇烈晃顫搖搖欲墜。
他的心底一寒,第一次意識到了刁小四的可怕,亦更加堅定了斬草要除根的念頭。
不知是多久狂飆終於散盡,陰盛陽長吐一口濁氣,就看見刁小四在下面抬起頭,衝着自己笑了笑道:「岩漿,讓符陣更美好——」
他手中的幽泉刀在岩漿池裏幾下輕點,如同燃放煙花爆竹般「砰砰」悶響,接二連三從火紅的熔漿里竄升起一束束渾圓的血雷,上面佈滿金碧色的符紋,發出隆隆咆哮轟向陰盛陽。
陰盛陽大吃一驚,心知拖得時間越長刁小四就能鐫刻出越為複雜厲害的符陣,必須像卜算子所言的那樣速戰速決方為上策。
他一記厲嘯全身白衣鼓盪散發出淡淡光暈,身形與鷹翅雙刃合二為一,竟是不惜耗損真元以破釜沉舟之勢迎面沖向刁小四!
「砰、砰、砰……」一束束血雷被鷹翅魔刃切開絞碎,化為滿空飛散的流火。
但是每一下撞擊都令得陰盛陽的身形巨震真元耗損,面色也變得愈加蒼白可怖,體內的舊傷亦隱隱作痛大有復發之兆。
見此情景,刁小四心裏越發篤定道:「老瞎子能用岩漿火龍困住賊老道和唐小三,老子依葫蘆畫瓢就不信收拾不了你小子!」
他現在惟一擔憂的便是卜算子為救陰盛陽,放開岩漿火龍騰出手來對付自己。只要葉法善和唐鶴裳撐得住,自己便盡可無礙。
那邊陰盛陽竭盡全力施動鷹翅魔刃劈斬開層出不窮的血雷,身形如陷泥沼艱難推進,終於迫至岩漿池的上方。
然而他目光一掃不禁呆了呆,只見四下空無一人,刁小四的身影竟憑空蒸發。
正自訝異之際,冷不防腳下的岩漿遽然翻卷,激射出數十條亮紅色的火束,如同藤蔓一般開枝散葉從四面八方纏繞過來。
陰盛陽急忙勉力提氣,左肋舊傷頓時猶若萬針攢刺。他低哼聲運轉鷹翅雙刃劈擊火束,身形疾向上提。
奈何他已是強弩之末,嚓嚓嚓連劈數刀後,鷹翅魔刃稍有凝滯,一道火束趁虛而入纏住了左腿。
「唿——」火焰躥騰點燃了衣衫,熾熱的岩漿直沁肌膚,瞬時左腿上血肉模糊。
陰盛陽疼哼運氣護體,卻又有四道火束飛掠而至,如繩索一般將他五花大綁起來。雖然有真氣護體不至於被烤焦燒死,但整個身軀已然無法動彈。
刁小四笑嘻嘻從他背後的岩漿池裏飛了出來,得意道:「你喜歡吃烤全羊呢還是炙牛柳,要全熟還是要嫩一點的?」
陰盛陽全力運功試圖震散捆縛在身上的火束,冷笑道:「你敢殺我?我爹便是北邙山的鷹揚老祖!」
刁小四嘿然道:「原來你是只扁毛小畜生,想嚇唬你刁四爺,還不夠分量!」抬手舉起幽泉刀凌空寫了一行字。
陰盛陽起初以為這小子又要畫符,待看清楚他寫的卻是「老瞎子,咱們聊聊」七字,這才明白是要拿自己作人質跟卜算子談條件。
他又羞又怒,突感身上一松,五條火束如靈蛇般滑落,全身頓時恢復了自由,當是卜算子出手救了自己。
「鏗!」鷹翅雙刃破風嘶吼,劃出兩束刺目寒光飛切刁小四的脖頸。
刁小四沒想到老瞎子會孤注一擲,急往後閃。陰盛陽剛要縱身送出鷹翅雙刃,驀地身軀一顫,左側太陽穴上多了柄三寸六分長的刻刀。
他難以置信地一聲狂吼,扭頭望向遠處的唐鶴裳,無法理解對方如何能夠輕而易舉以一柄薄如蟬翼的小刀洞穿數十丈的空間,在電光石火之間射殺自己。
「嗡——」就在卜算子分心解救陰盛陽的時候,葉法善手中拂塵光芒爆閃,千百縷銀絲仿佛永無上限地延伸開來,如一條堅韌的銀色仙索捆縛住岩漿火龍的軀幹,口中真言念動沉聲喝道:「無量天尊!」
「噗——」一口含在嘴裏的烈酒噴灑而出,在空中幻作成千上萬朵絢爛閃爍的焰苗,迸濺在岩漿火龍的身上熊熊燃燒。
「嗚——」岩漿火龍怒聲掙扎,卻無法擺脫拂塵的束縛,頃刻間化為了一團碩大的金紅色火球,竟是被葉法善以三昧純陽真火強行煉化!
「噗、噗、噗——」葉法善不停地從肚子裏將酒汁倒逼上來,噴灑到岩漿火龍的身上,火光萬丈光芒沖霄,好似整座洞窟都在燃燒融化。
刁小四叫道:「飛龍在天,乾坤一擊!」
葉法善心領神會抖動拂塵,「呼」的聲如奔雷碾過長空,直徑超逾十丈的龐大火球翻翻滾滾甩飛而出,重重砸在左前方的岩漿層里。
一記石破天驚的轟鳴響起,四面窟山岩瑟縮天地戰慄,那岩漿層被火球生生轟開一個長達四十餘丈的豁口,濃烈的光焰四散迸濺直如世界末日來臨。
「啪!」卜算子身前的坤位金鼓陡然爆裂,他低嘿了聲噴出口鮮血,手裏的兩柄鼓槌隨之粉身碎骨。
「卜二先生!」身旁的幾名虎戈寨小頭目驚呼道,紛紛伸手來扶。
卜算子推開眾人,取過黑竹竿緩步往外走,聲音略略暗啞道:「回寨!」
與此同時,豁口四周火光漸散,呈露出一線天光。
所有的熔漿在飛快地凝結,重新變作堅硬沉默的山岩。
刁小四望着洞口,哈哈笑道:「老子這就叫龍出大海放虎歸山——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老瞎子,是時候輪到你嘗嘗刁四爺的手段了!」
正自得意忘形之際,忽見葉法善豎起一根手指,說道:「小四兄弟,香。」
「什麼香?」刁小四正在興頭上,聞言愣了愣,低頭嗅了嗅衣衫什麼味道也沒有啊。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瞧瞧下方數丈遠的地面,再瞅瞅胸前迅速黯淡的御風符,登時花容慘澹一聲嗥叫道:「你個哈巴多說幾個字會死麼……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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