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鼻青臉腫的刁小四被唐梵妾等人架着出城,興沖沖趕往雲岩山莊。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程鐵牛的這筆爛賬是記下了,眼前還是先去莊裏收租搶地盤要緊。
雖說對於李淵的偷梁換柱小氣吝嗇的做派十分不滿,可有座山莊總也聊勝於無。何況,哪怕是頭母豬,有那麼多人搶着要,早晚有一天它也會變成珍珠。
原先的莊園主一家砍頭的砍頭,充軍的充軍,底下的僕役家奴僥倖沒死的也早散光了。現在莊裏全部的僕從,都是耿南翼等人重新買回來的。至於看家護院的保鏢,直接就從鏢局的鏢師里抽調選拔。
不過一個月的工夫,整座雲岩山莊已經修葺一新,幾乎看不出絲毫當日血戰火焚的痕跡。傭人和工匠們里里外外忙碌不停,誰也沒有意識到剛剛擦肩而過的一大群吵吵嚷嚷的人群里,就有雲岩山莊現時的主人。
雲岩山莊很大,外莊千戶,大部分都是莊裏的佃戶,還有些是做小買賣的。
內莊依着山勢而建,居高臨下綠樹掩映景致絕佳,難怪刁小四的狐朋狗友連扭捏謙讓的過場都省了,直接進莊圈地,生恐下手晚了好地方全叫別人佔去。
刁小四一面欣賞風景一面往內莊行去,只見一路之上莊裏的佃戶不分男女老少肩挑手扛絡繹不絕,籮筐里裝滿了穀米、臘肉、雞蛋、乾果、花布……五花八門全是豐盛的年貨,還有新寫的春聯,一個個臉上喜氣洋洋,呼朋喚友地趕着去交租。
——看樣子今年的收成不錯啊。
刁小四終於有機會結結實實體驗一把當地主的感覺,但沒多久他就察覺出古怪了,為何這些佃戶全都是迎面走過來的?
「完了!又是哪個混蛋乾的?」刁小四驀然反應過來,這哪裏是去交租,分明是在明火執仗地打劫!相比之下,長孫無忌的非法佔用,張無極的違章搭建簡直成了文明禮貌新風尚。可耿老爺子他們明明都在雲岩山莊,卻為何不阻止佃農打劫自己的家產?
刁小四氣急敗壞地順手拉住一個樂呵呵抽着旱煙的老農,問道:「大爺,你們拿的這些東西是從哪兒來的?」
「都是新東家發給大夥過年用的,大好人啊!」老農滿面紅光,粗着嗓門大聲道,「不光是這些年貨,東家還說了,往後每年只用交五成的租子。萬一遇到災年,租子全免。哪家揭不開鍋了,都找東家去,東家管飯……」
這是……要敗家的節奏啊,刁小四聽得臉都綠了,很想把老農背上盛滿花生的竹筐直接搶過來摟進自己懷裏。
老農顯然沒有注意刁小四的神色變化,沉浸在喜悅中自顧自道:「東家還說啦,等開年就給每家佃戶分田分地種藥材,將來有多少收多少。嘿,老漢我活了六十多,還從沒聽說過世上有這樣的東家,真是觀音娘娘下凡啊……。小兄弟,你快去,還來得及領東西。我呢,還得趕回家再看看還缺點啥!」
打土豪,分田地,千金散去不復來!
刁小四望着滿載而歸的佃戶,心裏在滴血。老子在外面拼死拼活虎口奪食,很容易麼?是誰,崽賣爺田不知心疼?
他咬牙切齒攥拳怒吼道:「是哪個龜兒子乾的?」
易柏在身後頭乾咳兩聲,說道:「四爺,她是女的,不是龜兒子。」
「女的就不能生龜兒子了?」
「生倒是能生,可生下來也有你的一半兒。」
唐雪裳幸災樂禍不咸不淡地來了句道:「小四,就算你心疼這些花生紅棗,又何苦罵自己是烏龜王八蛋呢?雖然你也許是,也可能真的是,但如此敢於擔當,勇於自我批評的精神,實在令人刮目相看。」
「放屁!」刁小四已經頻臨暴走的邊沿,猛然一醒扭頭問易柏道:「是不是紫蘇那個丫頭?」
「你突然失蹤的那些日子,紫蘇姑娘比誰都着急,茶飯不思成天圍着雲岩山莊打轉兒,恨不能掘地三尺。後來有峨眉慈恩寺的消息傳來,說你在那裏出現,還識破了寺里假方丈的身份,她這才放了心。又憐惜那些佃戶貧苦,便打開莊裏的糧倉庫房分發年貨,說是要幫你行善積德,讓佛祖多保佑你。說實話,也只有她有心這麼做,咱們都不行,最多打打下手跑跑腿兒。」
刁小四愣愣地沒說話,唐梵妾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嘿道:「小四,你討了個好乖巧的老婆。」
「乖巧老婆?分明是個敗家婆娘!」臉蛋是不能打了,但找機會一定要在孫紫蘇的屁股上搧兩巴掌。
心想事成,說曹操曹操到,孫紫蘇滿臉喜色,同耿南翼和耿少華等人遠遠地走了過來。
楚烈依舊是風風火火的老脾氣,望見刁小四便爽朗地大笑道:「小四兄弟,你總算回來了!我還當你真打算在和尚廟裏過年呢!」
這輩分又亂了吧?刁小四瞅瞅自比楚烈矮一輩的岳父大人,臉皮再厚也不敢叫他「賢侄」了。
楚烈不管三七二十一衝過來就給刁小四一個激情四射的熊抱,壓得他都能聽見自己的骨頭在嘎巴嘎巴響。
然後是耿南翼、耿少華夫婦,再是鬱金香、花妖娘、風老鳥和紅拂,最後才輪到了孫紫蘇。美女嘛,總歸是用來壓軸的。
刁小四笑吟吟瞅着自己快過門的媳婦,穀子花布豬頭肉的事兒早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只可惜周圍全是人,不然一定要將這丫頭樓在懷裏甜言蜜語一番。
孫紫蘇嘟着嘴瞅着刁小四,她現在最想幹的事就是咬死刁小四。這混蛋,招呼也不打一聲就玩失蹤,害得她吃不香睡不好還被爺爺取笑。鬧了半天,居然想拍金城公主的馬屁追去了峨眉慈恩寺,又搗亂又干架,搞得風生水起好不逍遙快活。
本想冷下臉給他個教訓,可一看到刁小四腦袋上利落的短髮,孫紫蘇的眼圈兒情不自禁地便紅了。她的嘴唇幾翕幾張,硬是不知道自己該先罵他還是該撫慰一番。
「不錯,有幾分像地主婆了。」刁小四對付紫蘇顯然很有心得,蹭過來就想拉她的小手。
「離我遠點兒,誰要跟你說話了?」孫紫蘇余怒未消,尤其想到刁小四這個多月來都和金城公主混在一起,心裏不由酸酸的好生委屈,給他吃了大大的閉門羹。
可惜美女的閉門羹對於刁小四而言,權當是補品。他笑嘻嘻地死死攥住紫蘇的手,說道:「差一點兒就死在了峨眉,我都以為自己永遠見不到你了。」
這話一說,孫紫蘇滿腹的怨氣立馬煙消雲散,用指甲在刁小四的手心裏悄悄一戳,咬着櫻唇嬌哼道:「誰曉得你說的是人話還是鬼話?」
「人話,絕對的人話。不信你摸摸,傷疤還在呢。」說着扯過她的手就往自己小腹上摸。
孫紫蘇俏臉飛紅,輕嗔道:「快放手,好多人看着呢!」
誰知凝眸一看,很奇怪,剛才這兒還鬧哄哄的有許多人,轉眼間便只剩下刁小四和自己兩個。
刁小四趁機把孫紫蘇擁入懷裏,說道:「小乖乖,這山莊現在是咱們的了。不如改個名兒,便叫……『紫蘇山莊』,將來咱們的兒子就要在這兒生。」
孫紫蘇被他摟得緊緊的掙脫不開,玉頰一陣陣地發燙,扭着身子道:「誰要跟你生、生兒子啦?」
「那你是想和我生閨女?」
孫紫蘇又羞又惱欲振乏詞,偏偏被刁小四擁在懷裏渾身使不上勁兒,只能聽由這壞蛋欺負。
刁小四見孫紫蘇小臉粉嫩含羞帶怯說不出的動人,哈哈一笑低下頭不由分說便朝她的櫻唇上吻去。
懷中的孫紫蘇嬌軀一顫,嚶嚀輕呼道:「爺……爺……」
這就開始叫「爺」了?若是再刺激點讓她叫點別的,豈不是更美妙了?刁小四熱血沸騰滿腔熱情,閉起眼重重吻落。
恍惚間,紫蘇的櫻唇冰肌玉骨,涼涼的硬硬的,還毛毛的——
刁小四睜開了眼睛,赫然看到自己的嘴唇正碰在一隻骨瘦精壯的男人手背上!
他嚇得大叫一聲往後倒退三尺,就見孫千金耷拉着嘴角面無表情伸直手臂格擋在自己孫女兒的面前,目光里像有把大據子,來來回回足以把刁小四大卸八塊。
「爺爺——」刁小四回過神來遍體生寒,玩命地扭頭就逃。
猛地後脖頸一緊,已被孫千金老鷹抓小雞似的逮住,耳聽他冷冷說道:「好小子,敢當眾調戲我孫女兒!」
「爺爺!」孫紫蘇的臉蛋兒猶如紅透的蘋果,跟在後面低聲哀求。
孫思邈哼了聲道:「你放心,不會弄死他的。」
孫紫蘇不敢再說話,扯着孫千金的袖子盼他撒手,就聽刁小四道:「沒事兒,這兩天我脖子酸,孫爺爺不愧是天下第一神醫,一眼就看出我的毛病,正幫我推拿按摩呢。」
孫紫蘇忍不住「噗嗤」一笑道:「就會胡說八道!」
孫思邈淡淡地道:「小子,你有幾條命,竟然敢跑去峨眉慈恩寺鬧事,想教紫蘇丫頭尚未過門便做了寡婦?」
紫蘇就在一旁俏生生站着,刁小四無論如何都不能丟了面子,硬起頭皮昂然回答道:「除魔衛道,小子雖死無憾!」
「放你娘的狗屁!」孫思邈一點兒都不解風情,破口大罵道:「老夫的重孫還沒抱上,你敢死閻王爺也沒膽收!」
「你們,你們……我不管你們了!」孫紫蘇聽兩人越說越不像話,捂着臉落荒而逃。
刁小四一看孫紫蘇自顧跑了,失去了唯一的護身符自己落到孫千金的手裏將經受怎樣的折磨和摧殘,只恐是羊入虎口有死無生,立時隨機應變道:「爺爺,孫爺爺,饒小子這一回吧,我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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