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一個侍衛冷道:「看你這樣子像是心裏有鬼,讓我看看你這包裹裝得什麼,鼓囊囊的!」他一把奪過周嘉敏的包裹,徑自在裏面翻騰起來。
「喲,這不是腰牌麼!」那個侍衛吃驚地叫了一聲,然後捧到那侍衛長面前,道:「頭兒,你看看,這宮女的確是清塵宮的吳湘。」
那侍衛長仍有些狐疑,但想着一個小小的宮女也鬧不出什麼波瀾來,何況他既然收了腰牌,和通關文牒,也是照章辦事,不會出現意外狀況,便揮揮手,讓人將門打開,放了這一行人出去。
周嘉敏知道那塊腰牌是那個侍衛塞進去的,想來這一路上李煜早就安排了人手,每個細節都注意到了,只要出現意外,就會有人適時地出來幫忙。
走出宮門的一剎那,周嘉敏仍舊不敢相信!
她出來了?她活着從北宋的皇宮出來了?——史書上不是這麼記載的,但她卻做到了。這說明什麼,說明歷史可以不變,但歷史中的人物的命運卻能改變!
她想哭,又想笑,不知道如何是好,整個人陷入一種欣喜卻又混沌的狀態,她從來沒想過她會活着走出北宋的皇宮,但是她做到了,李煜做到了!
朱紅色的大門吱嘎一聲在她背後關上,她這才回過神來。
「我出來了,我真的出來了。」周嘉敏喃喃道,想哭的衝動再次排山倒海地洶湧而來,陳桂兒道:「湘姐,看你激動的,我記得你當時說過,你一定可以出宮的,如今不是遂了願。水根哥若是知道你回來了,不知道該有多驚喜。」
——水根哥。原來這吳湘在宮外還有相好的,難怪那麼想出宮。
「這些東西都送給你,我不跟你一起走了。」周嘉敏淡淡道,將包裹塞給陳桂兒。
陳桂兒茫然地看着周嘉敏,道:「湘姐,你這是怎麼了?難道我說錯話了嗎?湘姐!」她看着周嘉敏頭也不回地去了另一個方向,更是着急地追上來。
「到底是怎麼了?你為什麼突然改變了主意?」陳桂兒仍是不甘。
一輛馬車呼嘯而過,然後又轉了個圈兒,穩噹噹地在周嘉敏的身前停下來,周嘉敏眼尖地看見那馬車上通靈古玉的標識。沖陳桂兒一笑,道:「好妹妹,我們就此別過。這些東西送給你留個念想吧。」
陳桂兒不解。卻也攔不住遠去的馬車,心中縱有千萬言語和疑問,也不知從何問起。
「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周嘉敏問道,只有一個車夫,是個中年人。一看就是忠厚的模樣,像是多年的車把式,這樣的人誰會懷疑?
那車夫道:「夫人坐好了,小的這就送你出城,只要出了內城會有其他人來接夫人的。」
周嘉敏沉默不語,她悄悄地打開帘子。向皇宮的方向望去,碩大雄偉的北宋皇宮在她的眼裏漸行漸遠,如同一個小小的籠子。只是那朱紅色的琉璃瓦在眼光下閃爍,仍舊是那麼光彩奪目。
在內城的街道里穿梭,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周嘉敏正要問怎麼回事,卻見馬車的門被打開了。進來一個人,一見這個人周嘉敏的眼睛亮了起來。
「惠兒!」原來正是颯爽英姿的常惠兒。
常惠兒道:「給夫人請安了。希望沒有嚇到夫人。」
周嘉敏拉着她坐下來,緊緊抱着她不肯鬆手,她沒想到此生還有機會再見到這些朋友。半晌,方道:「你我之間無需客氣,能再見你們,我真的是太高興了。」
自從那次相別,二人已經數月不見,自己整日與李煜沉浸在家仇國恨之中,又時刻受到生死的威脅,自己尚且顧不上,對朋友和親人的思念就顯得微不足道,不是不想他們,而是根本沒有能力去想他們,更不想他們因為自己而受到牽連。
如今見了面,自然欣喜異常。
「誰通知你在這裏等我的?」周嘉敏笑道。
常惠兒笑道:「自然是侯爺,其實,這麼久我一直呆在開封,暗中保護你們,從未離開過,直到你們被帶進了晉王府,然後又入宮,侯爺讓我不要輕舉妄動。」
周嘉敏笑道:「他是個很有想法和策略的人,世人誤解了他。」想到李煜,她心中暖暖的,雙手忍不住又放在了腹部,這裏還有他們愛情的結晶,在那樣艱難的環境下,在所有人都對她的生育能力判定了死刑的情況,她依然懷了孩子,這簡直就是個奇蹟。
常惠兒笑道:「侯爺是了不起的男人,才華,智慧,胸襟、專注,韜略,堅忍,真的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男人。」
周嘉敏淡淡一笑,忽然想起了董安遠,道:「那安遠呢?安遠是個不錯的男人,當年不知多少閨中少女為他痴狂。」
常惠兒笑了笑,道:「都不是過去的事了嘛,他現在可沒有當年年少風流的氣質了。我曾經也是為他痴狂的人,如今,哼,他不理我,我也懶得理他。可是這個小屁孩偏偏不懂得珍惜。」
她說這話的時候,帶着一股少女的天真,與她一貫的風格十分不同。
周嘉敏看了一眼常惠兒,發現她眼角淡淡有了細紋,她本來比董安遠都要大上幾歲,如今已年過三十,若不是習武,身段依舊玲瓏,恐怕老態早已顯現。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感覺很粗糙,忽然想起自己是易了容的,急忙道:「對了,我易了容,你怎麼還認得我啊。」
常惠兒笑道:「你說呢?」
二人相視大笑起來。
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好久沒有這麼開懷大笑過了,好久沒有這麼痛快地和朋友聊天了,好久沒有看到外面的天空是何等的碧藍,外面的空氣是何等的新鮮。北宋的皇宮、違命侯府,那不是繁華的所在,對他們而言,那是幽禁的牢籠。
「你應該去找安遠,他被趙光義派去興修水利了。你們夫婦不該這麼久都分離的,之前可能是因為我們的事情,讓你們受了那麼多的委屈,你們不離不棄的恩情,恐怕我們這輩子都回報不了了。」周嘉敏道。
常惠兒正色道:「夫人說得這是什麼話,侯爺乃是國主,夫人乃是皇后,安遠作為臣子,效忠舊主,本是應當的事情,難道要我們去做那種不忠不義之人嗎?」
周嘉敏急忙道:「不要這麼說,這裏再也沒有什麼南唐的國主和皇后,我們也不是你們的舊主,大家以後都是朋友。我也不會去想過去的繁華,能逃出生天已經是幸運,將來若是能過上幸福平淡的小日子,夫復何求。」
馬車出了內城,又跑了一炷香的時間,忽然停了下來,那車夫道:「夫人,請下車。」
常惠兒跳下馬車,拉着周嘉敏下來,只見那裏已經停了另一輛馬車,想來也是李煜早就安排好的,這一路走下來,多少個有驚無險,讓她再次對李煜刮目相看——他真的不是一個普通的男人!
馬車的旁邊立着一個人,周嘉敏一眼望過去,竟然有些不相信,然後推了常惠兒一把,道:「你呀,還不快過去,你家安遠就在那裏。」
原來等候在那裏的正是董安遠——這是周嘉敏萬萬沒有想到的。
常惠兒有些不好意思,道:「他都不過來,我又何必過去。」
周嘉敏笑道:「心口不一。你早就知道他在這裏了是不是?難怪一路上我問你情況,你都不正面回答。快去吧。」
董安遠似乎聽到她們的對話,含笑行了過來,給周嘉敏請了安,又對常惠兒問了好,道:「夫人,事不宜遲,還請快快上馬車。」
周嘉敏笑道:「我明明是易容了,你如何還認得我?你不是被趙光義派去興修水利了嗎,怎麼會在這裏?」
董安遠笑了笑,道:「興修水利不過是順着趙光義的意思,演的一處障眼法;夫人的易容又何嘗不是障眼法?」
三人一起哈哈大笑,周嘉敏道:「我當時以為你是真的要走了,心裏還失落了好一陣子,如今好了,我們又見面了,只怕你跟着我們,以後沒有官做,到時可不要怪我們。」
董安遠笑道:「沒有官做自然是要怪你們的,只是這官我也做夠了,難得做回老百姓,過着散漫的日子,以後就和惠兒行走四方,未嘗不是趣事,你說呢,惠兒?」
常惠兒先是一愣,繼而心中激動,沒想到董安遠的未來設想里竟然有了自己,急忙道:「好!好啊!」
——找一個心愛的人一起遊走江湖,這一直是常惠兒的心中夢想。
周嘉敏笑了笑,由衷地為他們感到幸福。
看見別人幸福就要去祝福,這樣,自己也會跟着感到幸福——這是周嘉敏常常對自己說的話,現在想來,也的確如此。
「我們接下來是不是安全了?」周嘉敏問道。
董安遠在前面駕着馬車,道:「應該是了,等一下,馬車裏有衣裳,你們都趕緊換上,我們要用新的身份趕路。」
「我們接下來要去哪裏?」周嘉敏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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