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脈星尊 第二章寒潭

    青牛峰不高，在綿延無盡的塗山一脈顯的極不顯眼。林深谷幽，山鳥長鳴，溪水潺潺，隱約間可見有小獸在林間穿梭，留下一地翻騰的枯葉。從青牛峰的牛角處往下看是一處霧氣瀰漫的懸崖，崖頂生有一種靈階低級的藥草---「狼毒花」，可以解百毒。從崖頂下行六七米，有兩株粗壯的鐵樹橫崖而生，枝葉茂密，常年不落。鐵樹的根部，在濃密的雜草的掩埋下有一個黑乎乎的洞口。

    此時寧凡的身影像是一道灰色的風，眨眼間就從鐵樹上跳進黑色的洞口裏，動作熟練之極，好似經歷了無數次一般。洞中，寧凡眸中微光流動，車輕路熟的轉過幾道狹窄的彎道後，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一處巨大的洞穴映入眼帘，懸掛在洞頂的鐘乳石閃爍着微光，可以看到整個洞穴的全貌。鐘乳石下是一處直徑一丈有餘的寒潭，潭水成深沉的青綠色，看不清潭底的景象。寒潭周圍生長着成片的雪白小草，在沒有絲毫陽光的環境裏長得生機勃勃。寒潭表面冒着白氣，蒸騰間融入洞頂的乳石中不見了身影。寧凡緩步走到寒潭面前，閉上眼睛平復心跳和呼吸，再睜眼時眸子變得古井無波，隨即褪去衣袍，緩步走進寒潭。

    潭水極寒，寧凡只是走了三四步就停下身，寒氣遇到寧凡的皮膚馬上就形成一層白色的細微冰晶。寒潭的寒氣猛然遇到一個溫熱的軀體，像是受到了挑釁一般剎那開始瘋狂涌動。寒氣無形，無孔不入，包圍寧凡的瞬間就透過寧凡的皮膚毛孔，瘋狂地遊動，眨眼的時間就透過皮膚，到達肌肉經脈，然後一路前行穿過層層障礙直到小腹的深處---丹田。然後就像是泄洪的潮水一般瘋狂地湧入寧凡的丹田。隱約間可見寧凡的臉上都凝結了一層細小的藍色冰晶，他白淨清秀的面頰更是顯得有些蒼白。

    寧凡眉毛頭髮的冰晶迅速凝結，眉頭緊皺間，像是在承受一股巨大的痛苦一般。片刻之後，寒氣的湧入速度開始變慢，寧凡的身體裏一條細長的藍色光線開始閃動，緊接着第二條，第三條也緊跟着出現。

    藍光極淡，隱隱間可以看到濃郁的氣血之力在藍光的包裹下緩緩流動，藍色的絲線從寧凡的小腹出現然後一路向上透過血肉，繞過骨骼從其額頭緩行而過，然後回到小腹形成一個完美的循環。淡藍色經脈出現的剎那，寧凡小腹丹田的吸力陡然增加，肉眼可見的的寒氣從寧凡的皮膚湧入寧凡的身體，然後那三條藍色的絲線以一種緩慢的速度在變長，變粗......但是對於這個寒潭的氣息來說，寧凡吸收的寒氣簡直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半個時辰之後，寧凡的陡然睜開緊閉的雙眼，在其頭頂三道嬰兒手指粗細的藍色光線赫然出現，一股無形的寒氣隱隱從寧凡的身體散發開。

    凝脈三境！

    三年前寧凡借着寒潭之力用了整整兩年的時間凝脈才成功，時至今日才凝聚第三脈而已。

    而他修煉的功法也只是不入流的地攤貨---凝脈決。人們要是知道他居然靠這個連靈階都排不上的功法凝脈成功不知道心裏會做如何感想。不過三年間,他的身體漸漸的從開始幾乎不能接觸寒氣，到現在已經能進入寒潭之中。感受到身體裏流動的淡藍的元力，寧凡的心底一股火熱涌動間，寒冰般平靜的眸子終於有了波瀾。

    「我需要---更強！」輕喃中卻有着莫名的意味。

    他的眼眸清澈，面容清秀，卻帶着一股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像是在隱藏着什麼。

    .............................

    元央大陸，武力至上，強者為尊。

    人生有玄脈，卻隱而不顯，唯有感受天地之力，引元氣入體化無形之脈為有形，是為凝脈境，這也是漫長修行之路的門檻。

    修行之路漫長坎坷，可分十境，一境一門，一境就是一重天。

    凝脈之境，初入修行門檻，又有十小境，每一小境對應一脈，凝聚十脈之後就可以嘗試開脈門，跨入下一個大境界---靈脈境！

    凝脈境中的百人有半數能夠凝聚九脈，可是能成功凝聚第十脈者減半，能夠開脈門者百中無一。所以靈脈境又稱作---靈脈師！已經可做普通書院助教。而後成功凝聚二十脈，打開第二脈門者就進入了修行的第三境---玄脈境！

    玄脈境已經可以在一般書院做主教，此境已經是一方成名高手坐鎮一方。到此處，修行之路也是剛剛起步而已，其後還有諸多大境界猶如一座又一座高山把越來越多的人擋在其後。

    此中，每開一脈門，都能獵殺脈獸，凝其魂於脈門之內，然後實力也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而凝聚脈獸之魂越是高等，其帶來的實力增幅也越高，只不過現在這也和才剛剛凝脈三境的寧凡還沒有太大關係。

    他現在的目標是凝脈十境，然後成功開脈門！

    ...................

    寧凡擦拭完身上的水珠穿上衣服，感受着身體內涌動的力量，寧凡的眸子裏滿是複雜之意。

    三年前，寧凡在青牛峰頂采一株「毒狼花」的時候失足掉下懸崖，當時寧凡都已陷入絕望。可是似乎是蒼天忽然開眼，於是寧凡絕處逢生，不僅穩穩的落在鐵樹上，還發現了這個能夠讓其強行凝脈的寒潭。

    不得不說人生無常，寧凡絕望之際卻轉眼就又迎來了天大的造化。寧凡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天生絕脈」，可是自己凝脈的速度仿佛比普通人慢上數倍，所需的天地元力也是極其可怕。

    幾年寄人籬下的寧凡時刻沒有忘記修行，可是始終難以凝脈，在郡城一位靈脈境的強者看了寧凡之後說他是天生絕脈之體，這一生和修行無緣。所以，小鎮上所有人都知道了那個背着藥簍的陽光少年是所謂的天生絕脈。這讓許多人惋惜的同時，也自然有些有人冷笑說是他是野小子痴心妄想，現在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斤兩。

    流雲變幻，寧凡回到崖頂的時候已經是午後。崖壁上的水汽被金色的陽光蒸發，遠處的涼風吹來，寧凡收掉腰間的麻繩，藏到樹下壁石間，轉身向着來時的峰頂一路小跑而去。

    等到寧凡回到小鎮，太陽也已經落在了半山腰上，而他的背簍里則又是裝滿了藥草。像是尋常一樣，把藥材歸類，藥鋪打理完畢後寧凡正準備回到小院的角落裏，一聲充斥着驚喜之意的女聲在耳旁響起：

    「寧凡哥哥，你終於回來了！」

    聲音清脆，好似水落玉盤，悅人心扉，仿佛讓人的心情都開始變得舒暢起來。寧凡身體猛然一頓，轉身時就看到一道一襲白衣的靚麗身影，站在廊檐下一臉笑意的看着他。

    少女婷婷玉立，眼眸在明媚的春光里泛着金色的漣漪，看到寧凡呆滯的模樣，她掩嘴一笑，透着一股青春的氣息，狡黠開口：「寧凡哥哥？！才三年不見你難道就不認識我了？」

    聽到白桐略帶嗔怒的話語，寧凡的略微呆滯的眼眸終於盪起驚喜的笑意，卻是半天沒有說出話語。

    他的身體微微僵硬，平靜的心底像是被投入一顆石子終於起了一圈漣漪。他的眸子閃着微光，眼前的身影比着三年前少了些許稚嫩，多了些耀眼，三年的時間確實能夠改變很多事情......

    也無怪寧凡會如此，白桐兩年前走的時候還是一個拉着寧凡哭哭啼啼的黃毛丫頭，如今忽然帶着一身炫目的光彩出現在寧凡的眼前，他幾乎反應不過來。寧凡依舊記得白桐被南山書院的林師帶走時的稚嫩模樣，那時的白桐就是一個鄉下的小丫頭，短短兩年的時間她就完成了從醜小鴨到白天鵝的華麗轉變。如今從她的眉眼之中依稀可以看到當年的模樣。

    感受到寧凡的窘意，白桐嗤嗤一笑，主動岔開話題說道：「寧凡哥哥，是不是老爹又讓你去上山了？」寧凡看眼前有些陌生的熟悉面容，心中思緒翻騰，聽到白桐的話語立即答道：「不是白師，是我自己去的。」

    「哼！」

    少女顯然不相信寧凡的話語，看了一眼躲在廂房裏的白千盛，微皺起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

    時光開始變得靜默，一時間寧凡居然在白桐的面前變得有些拘謹起來，氣氛顯得有些凝固。寧凡忽然啞然一笑，自己這麼多年打磨的心境居然被這個小丫頭給打破了。輕笑抬頭，問道：「你怎麼回來了？」

    聲音平靜和煦，難掩欣喜。

    「嘿嘿！跟我來，我待會兒慢慢告訴你！」白桐狡黠一笑，大眼睛眯成月牙狀，說着就拉着寧凡向房外走去。

    半晌，等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路邊的垂柳下後，白千盛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望着兩人消失的背影臉色陰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鎮頭北處的一個小山坡上，寧凡和白桐並排坐在一棵歪倒的大樹上，看着遠山，清新自由的氣息瀰漫。這裏是寧凡和白桐小時候來的最多的地方，那時候白桐就是自己的跟屁蟲，像個小尾巴一般整天黏在寧凡的身後。白桐從小就沒有了媽媽，是白千盛一手把她帶大，白千盛會收留寧凡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可能就是白桐的原因。

    夕陽開始西下，天邊變成了一片好看的橘紅，連寧凡的眉毛和白桐的發梢都染上了一抹金紅，煞是好看。

    「寧凡哥哥，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突然回來了？」白桐望着眼前的美景，一臉恬靜的說道。

    「恩？」寧凡轉過頭看了一眼白桐，眼含笑意地問道：「那你為什麼會提前回來？」

    「我突破到了七脈境，風靈脈有了些提升，獲得了進入內院的考核機會，所以書院特意讓我回家來，他們說我回來這一次怕是以後再想回來要等好久了......」

    白桐的聲音悠悠，接着說道：「我想老爹，也想寧凡哥哥你！所以我想回來看看你們！」

    我想回來看看你們！

    寧凡看着白桐略顯稚嫩的明媚面龐，心中隱隱有些暖暖的感動，全然忘記了比自己還要小一歲的白桐已經到了凝脈七境的事情。

    「呵呵，好好修行就行！不用掛念我和白師，等到你成為靈脈高手的時候，再來看我們也不遲！」寧凡想要伸手拍拍白桐的腦袋，可是突然覺得不妥，於是收也不是放也不是，滿臉尷尬。

    白桐眼眸波光流轉，從樹幹上跳下，像是沒有注意到寧凡的動作，對着寧凡一字一語說道：「寧凡哥哥，你似乎忘記了什麼事情哦！」

    寧凡面露疑惑，向着白桐攤了攤手，眼中卻有一絲笑意。白桐輕哼一聲，說道：「給你看樣東西！」寧凡微微點頭，然後背後拿着一個稻草人的手就猛然一頓，身體就變得僵直起來。

    白桐的手中出現了一個晶瑩的玉墜，色澤溫潤，稜角圓滑，驚奇的是上面還有兩個小腦袋，一個是白桐，另一個是一個陌生的男子。玉墜下有幾個篆書小子，以寧凡的目力能夠輕鬆地看到：

    生日快樂---小桐！

    落款是---南風瑾。

    寧凡不知道南風瑾是誰，但是他的心裏像是有一片巨大的陰影在蔓延，光亮正在被一絲絲蠶食，猶如一隻無形大手捏住了寧凡的心臟，他的呼吸都開始變得艱難。

    他的臉上依舊殘存着笑意，但是他的身體卻已變得灰暗。

    白桐緩緩轉身看着遠山，臉上像是帶着嬌羞，猶如炫耀一般向着寧凡說道：「我的生日禮物，是不是很漂亮？現在，你是不是想起來什麼了？」

    看到白桐笑靨如花的小臉，寧凡心中好似已經麻木，咧開嘴唇，聲音有些嘶啞：「我真的忘了！」

    白桐像是沒有聽到寧凡聲音中的嘶啞，一臉不滿的輕哼一聲轉過頭說道：「這次饒了你！」

    寧凡沒有看到的是，她的眼眸深處卻有着一抹不忍，像是晶瑩里的一絲白花，擴散時卻被濃郁的黑色眸光吞噬殆盡......

    寧凡哥哥，對不起！

    只是這句話，她永遠不可能說出口！

    少女總是早熟，她明白自己和寧凡之間微妙的感情，可是現在的他們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啊！

    ..........................

    那一夜，寧凡第二次失眠了。

    他第一次失眠，是他的老管家重傷身亡。

    那一夜，六歲的寧凡失去了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個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