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九夜夢 第17章 歲的母親

    十日九夜夢

    第三章

    最怕世界上你留下的痕跡只剩下我的回憶。

    遲白抱着那罐骨灰哭了一晚上，對着一個陌生人述說自己的遺憾和悔恨，述說自己對於母親的恨意從何而來。

    為什麼她要在父親死去沒有多久以後就想要跟別人結婚，那個男人看起來可以當她爺爺。

    曼莉沉默了，聽着這些，有時候嘆息，有時候只是輕輕拍拍她的背。

    &你有沒有想過，她也許是想弄點錢讓你上大學。」

    &想過的，」她痛苦地搖頭「可是這樣我更不能原諒她，而且我也恨自己。」她的嗓子完全沙啞了，眼睛也腫得睜不開。

    而當時她是怎麼做的？

    眼眶發紅，裏面全是血絲，面容猙獰抽搐的她罵她媽媽是母狗，懷疑她是不是在父親死之前就跟那個老頭子好上了，其實她知道不是那樣的，可是嘴巴里說出來的話卻全是一把又一把尖利的刀，一次一次刺向母親的心臟。

    越是親密的人，受的傷害越大。

    母親揚起來的手最後沒有打到她的臉上，鬼魂一樣走回房間，跟那個人打了一個電話，重回平靜。這件事就像是戳在心底的針頭，每次看見母親都會在心裏扭曲身體，所以她們爭吵。

    大概，是在宣洩自己對於失去父親的絕望和害怕失去母親的恐懼吧。

    因為那樣的方法成功了一次，讓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去做。

    也許兩敗俱傷，也許對方受的傷害遠勝於她。

    現在說這些大概都沒有意義了吧，真正應該接受道歉的那個人已經走了，這才是對她最大的懲罰。

    遲白倒在沙發上看天花板，燈光把她的眼睛晃得發黑，索性閉上。然後睡意慢慢蔓延到身體其他地方，好累。

    醒來的時候廚房裏一陣香氣飄出，遲白搓搓眼睛，把蓋在身上的薄被掀開，走過去。能聽到廚房裏水管里水流和蔬菜沖刷的聲音，還有砂鍋里咕嚕咕嚕燉肉的聲音。

    沒想到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還會做飯，而且聞起來很不錯的樣子。

    遲白沉默地看着廚房裏的人忙來忙去，身上還穿着校服。

    有一種異樣的熟悉的心間一閃而過。

    &莉，」被叫住的人連頭都沒有回「醒了嗎？先去洗漱吧，馬上就能吃了。」

    遲白的腳挪不動，她總是在流淚，在哭，像是要把這一年份的眼淚在這一秒全部流出來。「好的。」她哽咽着答道，沒有看見在她轉身後動作緩下來的曼莉神色複雜。

    吃飯的時候遲白的電話響起來，她下意識看向曼莉，對方只是捧着碗疑惑地看着她，似乎好奇她為什麼用這種詢問的目光盯着她。

    &接個電話。」她知道是自己神經太敏感，對方還是個少女，不應該聽到這些。她走到自己的臥室去接電話，猜想對面的那個男人大概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床單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氣，是媽媽慣用的洗衣液的味道。

    &她坐在自己的床上，手指有意識無意識地撫摸着床單。

    &白，你去哪裏了？」是她熟悉的那個男人。

    &家了。」

    &麼時候回來。」看吧，他不會問她為什麼回去，回去多久，安不安全，只問她什麼時候回去。

    遲白猜想對方應該是昨天在外面浪了一天回家才發現自己不見了，她不想再去應對那些，現在她很累，他卻不是值得依靠的那個人。皮相是很不錯，不過是個混混，沒有固定的工作，大多數時候是在酒吧給人看場子，她就是從那裏認識的他。

    之後就混在一起，好在他還不是一個完全的人渣，對她還算是好。

    &手吧，下個星期我會去把我的東西拿出來。」她揉捏着自己的眉心。

    &說什麼？」對方不甚確定地問道，語氣輕蔑極了。

    &手。」遲白又說了一次。

    好像一夜之間把自己的過去都悔盡了，想重新開始，做一個母親之前所期望的人，像外面的曼莉一樣。她會把頭髮染回來，把指甲卸掉，洗去臉上的脂粉做一個很普通的女孩，好好讀書，為自己努力一次。

    不再怨天尤人。

    對方冷哼一聲就把電話掛了，遲白在房間裏坐了一會兒才出去。

    曼莉沒有在客廳的茶几上，遲白驚恐地找了一圈家裏，沒有她的跡象，立刻穿着鞋就追出去。

    飛一樣地跑下樓道，一圈一圈，自己中考體育都沒有跑過的速度。

    出樓沒有多遠就看到曼莉的身影，她站在垃圾桶旁邊丟垃圾，原來不是要走啊，曼莉鬆一口氣，想了想還是走上去。

    &吃飯下來丟垃圾？」

    &太髒了，每天都要丟。」她拍拍手看她「你怎麼下來了？」

    &什麼，有點悶想下來走走。」

    &那你走吧，我先上去了。」曼莉自顧自地就走了，遲白跟在她後面。

    &你不是要走走嗎？」曼莉回頭看見她還在自己身後。

    &們一起走一會兒啊，弄了那麼多吃的，運動運動待會兒可以多吃點。」

    曼莉「嗤」一聲笑出來，點頭答應。兩人就這麼在小區里走了幾圈，也沒有什麼話要說，只是她心裏那個不可思議的想法逐漸成型。

    午飯過後，她去睡午覺，曼莉在廚房洗碗。

    門被悄悄打開，曼莉躡手躡腳走進來看她睡沒睡着，很好，抱着枕頭睡得很香的模樣。這個孩子啊，曼莉臉上帶着微笑給她掩好被子後出門去。

    剛一關門，遲白的眼睛就睜開來，跟蹤在她身後去了她要去的地方。

    第四章

    遲白對她好的不像話，想去辦休學，但是沒有什麼意義，把那個學校的聯繫方式全部刪掉，這樣就足夠把自己從那個世界剝離出來。遲白沒有再去上學，她們一起去一家店裏賣衣服。

    看起來她也不是很願意去讀書，從孤兒院搬出來以後就不去上學了。不過她人比遲白溜多了，雖然年齡小，但是精於人情世故，每個月的銷售冠軍大多數時候都是她。

    發生了一件小插曲，在她們住在一起的一個月以後，她的那個混混男友竟然找到了她們。

    而且對曼莉一見鍾情，遲白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那個男人的眼睛看到曼莉的那一瞬間眼睛都直了，對，曼莉的個子比她高，腿比她長，胸比她大，五官清秀，對她示愛的人一點也不少。

    但是絕對不能是那個人渣。

    &白。」那個男人站在她們的樓底喊她，大概是在那裏等了好久，臉上的怒氣顯而易見，腳邊還有一堆煙頭，遲白牽起曼莉的手就要往回跑，很快被他追上。

    &什麼？」他抓住她的手，「這是你妹妹？」他的眼睛在旁邊掃視了一眼，眼睛逐漸就亮起來了。

    &你……什麼事。」差點就在她面前爆了粗口，她一點也不想這樣。掙扎了幾下沒有掙開，曼莉已經想上去分開他們粘合在一起的手。遲白一把將曼莉拉扯置身後。

    &關你的事，你別管。」

    曼莉的眼神有點委屈和黯然，但是沒有說什麼，她不願意她管就算了吧。

    &這裏等我，我跟他說會兒話就過來。」她真的像一個姐姐一樣對她好，曼莉點頭。遲白已經推着那個男人走到很遠的地方去了。

    曼莉有點擔心，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以後還是走過去看看情況。

    兩人的身體膠着在一起，明顯遲白是不願意的，她衝上去，拎着手裏的包砸向那個男人的後腦勺。

    &放開她！」她瞪着那雙大眼睛恨着那個男人，對方被砸了一下摸着頭冷臉轉過來。

    &他媽……」話還沒說完後腦勺又是一陣劇痛，原來是遲白撿了一塊磚頭砸上去，他立刻昏倒在地。「完了完了，我殺人了。」慌亂，手裏的磚頭掉在地上砸成幾塊。

    曼莉抿着嘴唇蹲身去摸那個男人，「別緊張，還有氣。」她自己也鬆一口氣。

    &先上去，我把這邊處理好了再上來。」她儘量放緩自己的語氣。

    &行，我不能留你一個人在這裏。」她懇求着拉住她的手，曼莉沒有辦法，只好點頭，「待會兒我們就說他是意圖猥.褻，然後在轉身的時候被你用磚頭砸的，其他的不要隱瞞。」

    &樣真的可以嗎？」她不太確定地看着她。

    &曼莉鬆開她的手，一邊拉扯自己的衣服一邊拿起電話撥給別人。

    電話很快就通了，曼莉保持着嚴肅的神情，聲音卻是驚慌失措的「劉，劉哥，我是曼莉，你能過來幫幫我嗎？有人想要強.奸我」

    &我沒事，但是那個人被遲白砸暈了。」

    &真的沒事，你快點過來好嗎？我就是害怕。」

    如果沒有看到她這樣淡定的神情，自己一定也會以為她是真的驚慌失措，瑟瑟發抖的女孩，可是她比自己成熟多了。

    對方很快就過來，遲白髮現自己見過對方，是個剛工作的警.察，負責他們這一片區的治安管理。

    這件事解決得很快，在這之後曼莉和那個姓劉的警.察好像也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半年很快過去。

    在約定的那一天，遲白提筆想給曼莉寫一份長長的信，但是猶豫了大半晚上，寫來寫去都不滿意。

    最後只寫下幾個字。

    當年跟蹤她看到另外一個女孩，聽到了這輩子最不可思議的對話，也做了最正確的決定。她用自己的命去換她的，求六安不要帶走曼莉，實際上就是李曼，她死去的媽媽。

    不管怎樣，她能活下來就好。

    這半年的時間自己過得非常快樂，非常溫馨，總算也照顧了李曼一回，至少自己沒有讓她洗過碗和衣服，這樣的守護自己也給她才知道生活那麼難。

    以後沒有我你應該會生活得很快樂吧，謝謝你重生之後還是想要照顧我，真的謝謝，如果有下輩子的話，我來當媽媽你來當女兒好嗎？

    哦，對了，自己沒有下輩子了。

    不過這樣也沒有關係，自己這輩子算是沒有遺憾了。遲白悄悄從家裏出去，寂靜的夜，那個女孩就在樓下等着她。

    她們一直往前走，那個女孩回頭了一下，遲白跟着她回頭，除了大開着的客廳窗戶外什麼也沒有。

    她當然沒有看見撐在窗台邊的曼莉跟六安對視了一眼，然後曼莉縮回房間裏去。

    第二天早上的城市新聞首頁標題：

    少女因接受不了母親死亡患重度抑鬱，終於半年後跳樓身亡。

    第五個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