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煙 第二章 伍先生的名字

    伍先生是個人名，姓伍，名先生。

    唐玉與丟丟始終不信這世間還有人叫伍先生，奈何伍先生卻是個有潔癖的人，只准人叫他伍先生便是潔癖的直接證明。

    伍先生十年前來到煙村，那年唐玉剛從野地里撿回丟丟，那年唐玉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王婆離開了人世。

    唐玉認為丟丟是上天派來代替王婆與他相守之人，伍先生卻不是，因為他所做的一切都讓唐玉不明白。

    教他寫字畫畫，學習大唐禮儀，談論各國要事，若說這一切都是出於好心，那麼教他用毒害人，易容化妝，武道絕學，又是哪般？

    伍先生在煙村呆了五年，煙村之內除了唐玉與丟丟卻壓根就沒人知道他的存在，他如鬼魅般來回穿梭於煙村之中，不驚起一絲漣漪。就連唐玉與翠翠每次見到伍先生時，伍先生都戴着副厚重的面具，仿佛那張面具下藏着的人臉真是鬼魅。

    這讓唐玉很是不爽。

    一個身份神秘，身手不凡，看似上等人的伍先生卻甘願呆在煙村這片沒落的村舍傳下等人唐玉一身絕學，這事怎麼看都很蹊蹺。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故此，對伍先生唐玉始終多留了個心眼。

    五年前，伍先生離開了煙村，臨走前他只留下一句話：「五年後，有一貴人前來接你入長安，那是機緣，切記！」

    伍先生的話油然在耳，唐玉將手中蜘蛛與蜈蚣拋落地面，地上原本懶散地青竹蛇雙目頓時露出貪婪之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蜈蚣與蜘蛛吞噬入口，這才滿意地扭動着小腰身緩緩爬進木床下方。

    「少爺，莫不是這次去長安便是跟着那輛馬車一起走？」丟丟將頭扭向一邊，似乎不忍心去看如此殘忍的畫面，再次問道：「你說伍先生是不是大羅神仙，他怎麼能料事如神？」

    「這世間根本就沒有神。」

    唐玉長舒了口氣，身為現代社會文明人，仍憑別說傳的天花亂墜他也不信這世間有神之說，況且若伍先生真是神明，又何至於連見面都帶着副諱莫如深的面具。

    對伍先生，唐玉雖無過多的親切感，卻也不排擠，畢竟伍先生與他一樣有着神秘的故事，他總覺得伍先生與他之間必定有着某種關聯。只是這種關聯太過深膩，不入長安根本就無法解開這種關係，就像一對凌亂的線頭，找不到關鍵所在若想解開只是徒然。

    「伍先生的意思是叫我們趕在科舉前進入長安，少爺為何要提早去長安？我記得里科舉還有四個月吧。」丟丟托着下巴靠在唐玉身前，她很喜歡緊緊依靠唐玉的感覺，因為這樣很溫暖。

    大唐科舉是在冬至之日進行，據說這是天子詔諭帝定下的規矩，當初詔諭帝定下此舉時曾遭受到眾多大臣的諫言，不過詔諭帝一句話便博得眾大臣啞口無言：「國家天下事，天不定何以暖家園，大唐兒女當先國後家，別說冬至之日，便是新年之時也未嘗不可，若有人貪圖一時節氣，何以替朕平定天下。」

    眼下時值八月初，離中秋還有半月之久，唐玉之所以選擇此時入長安，一則是為了能多了解些長安之官風，好為自己以後的計劃做些鋪墊，二則是不想被伍先生全盤操縱自己的人生。

    伍先生行事詭異飄忽，若說其傾其所有教述自己絕學只是因為一個緣字，唐玉根本不信。他總覺得伍先生身上一定有秘密，此秘密之大怕是足以招來殺身之禍。

    若要生存於此，便必須擺脫伍先生的掌控，而提早進入長安卻又是擺脫伍先生掌控的第一步。

    「聽說長安的房子很大，才子佳人很多，少爺我早就想去看看了。」唐玉笑着岔開話題，權謀這事他還不想過多地讓丟丟參與，經過這幾年的**丟丟雖也有些滑頭，奈何骨子裏卻還是個心地善良的小姑娘。長安就像一盆大大的染缸，唐玉自己都不清楚長安有多少風險在等着他們。

    「大房子？有村長家的大嗎？」丟丟雙目開始發光。

    「比村長家大很多！」唐玉輕撫着丟丟凌亂的長髮笑道：「一入長安少爺便幫你買下一家。」

    「真的？」丟丟甜甜的笑了起來，黝黑的臉蛋上露出兩個甜甜的酒窩，只是片刻功夫她便收回笑臉，低着腦袋說道：「那要很多錢吧？」

    唐玉神秘地拍了拍腰間的錢袋，笑道：「少爺有錢！」

    在煙村的十八年唐玉確實積攢了不少銀子，一部分是王婆離世時留給她的，另一部分則是靠着一些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手段賺回來的，至於目前身家多少唐玉還真有些不清楚。

    這些年關於錢財的進賬與開銷都由丟丟一手掌控，記得唐玉第一次將銀票交給丟丟時，小妮子看似瘦弱的身體卻迸發出強大的能量，那雙圓圓的眼珠也因銀票的出現而逐漸閃現從未有過的光芒。

    若問丟丟最喜歡的兩樣東西是什麼，她定會不假思索地回答：少爺與銀票。

    丟丟搖頭晃腦地左顧右盼了一陣，待確定周圍沒有外人，才小心翼翼地從腰間的錢袋中取出一張張皺疤成一團的銀票，細細清數下來竟有一百兩之多，這點大大出乎唐玉的預料。

    「才一百多兩，看來得省着點用！」丟丟拖着下巴，腦海里似在思索進入長安後的開銷問題，「唐玉，我們以後吃麵條吧。」

    「為何？」唐玉不解。

    「麵條便宜。」丟丟掰着指頭算到：「我算過了，你我一頓飯菜要花費二十文銀子，而麵條卻只要三文，這樣我們才可以攢錢買大房子。」

    「這……你還在長身體，還是吃點肉好。」

    「自從你教述我那幾套拳法後，我的身體好多了。我已經很有力氣了，不用吃肉！」丟丟否決了唐玉的提議，在她看來房子似乎比身體重要。

    丟丟接着道：「我們家的經濟大權掌握在我手中，我說吃麵條就吃麵條，不准抗議，即使抗議也無效。」

    經濟與抗議無效這寫詞彙都是唐玉教的，丟丟顯然已經用的活靈活現，至於這兩詞究竟是何意思便跟她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反正她覺得自己用的還算合時宜。

    難道這便是傳說中的房控？

    唐玉一陣苦笑，暗道自己當初就不該與丟丟定下那條中二規矩，規矩很簡單，二人之間大事唐玉做主，小事丟丟做主。

    二人曾為了何為大事，何為小事而辯駁了數月之久，最後才確定家中所有攸關錢財的事件都是小事，歸丟丟管。除此之外其餘諸事便歸唐玉管。

    丟丟將銀票用針線縫於腰間，每針每線都縫得很是認真，生怕半路出些差錯，細細觀望發現無何不妥之處，這才朝唐玉問道：「什麼時候出發？」

    「現在！」

    「這麼一大推東西怎麼拿的動？」

    「丟了！」

    「啥？」丟丟氣鼓鼓地瞪目白了唐玉一眼，這堆鍋碗瓢盆在翠翠眼中就是件寶貝，叫她丟了簡直就是要了她的命。

    「大事我做主！除了帶些衣物外，其餘的都留下吧，沒準幾年後我們還會回來。」唐玉呲牙笑着，從地上撿起那條捲縮着身子的青竹蛇放於掌心，青竹蛇興奮地吐着紅信子，急速串進唐玉袖內，消隱不見。

    唐玉起身大步朝房外行去。

    丟丟撅着小嘴，從床榻上背起早已準備好的乾糧與衣物，不甘心地望了那堆東西一眼，低着腦袋神色黯淡地跟在唐玉身後。

    二人行至門前，起身回頭望了一眼，卻都未有言語，一切皆在不言之中，沒有過多地不舍，並非因為絕情，而是相信終有一日還會回來。

    煙村村長姓王，是位六旬老翁，至於名字是什麼村民似乎早已忘卻，只因他長有滿臉疙瘩，神色猥瑣，故此大家都喜歡叫他王二麻子。

    這些年煙村在王二麻子的管理下，民生還算富足，村民的生活過的也算安逸，似乎早忘了十六年前的那場戰事。

    當然，王二麻子這些年也沒少將上頭派下來的錢財揣進自己口袋，那棟全村最為奢華的庭院便是最好的證明。

    村民對王二麻子的所作所為雖有不屑，卻也只是在私底下聊聊，誰都沒有這事說得太過明白，畢竟王二麻子為村里做過的貢獻眾人也是有目共睹，眾人也都識趣地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除了唐玉與丟丟。

    當唐玉與丟丟站在王二麻子身前時，王二麻子那張滿是疙瘩的臉蛋上更是因慘白而變得面目前非，活脫脫就像一隻從地獄爬出的魔鬼，不！應該是癩蛤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