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無色在清苑守候着,趙凌風守在她身後,雖不知她究竟意欲何為,卻終是沒發問。
不刻,清苑裡走出兩人,雲清略施粉黛,紅唇點了胭脂,眉心以金色粉末勾了朵牡丹,在月華下,綺麗曼妙,配上她那清冷的面容,秦無色眯着眸子瞅她,不由得嘖嘴讚嘆。
而她身後跟着的婦人,約莫四十年紀,穿着扎染藍布素衣,一雙眸子倒是精明閃亮,她的髮髻上綴了一隻簡單的玉簪。
上乘的羊脂白玉,看那溫玉潤色還是只古董簪子,秦無色彎唇笑了笑,真正的有錢人都很低調。
由趙凌風打點着,幾人出了宮門後便乘着馬車回行館,對於秦無色帶着雲清出宮的事兒,宮裏的人也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馬車停下的時候,雲清疾步的下車,剛走幾步,又頓下回頭過來:「他在哪個殿中?」
「蒼月……」幾乎不等秦無色說完,雲清便匆匆的向館內一路小跑,這焦灼的模樣,讓秦無色頗有幾分無奈。
她卻並不慌忙,慢條斯理的走着,身後一前一後的跟着趙凌風和那名婦人。
秦無色扭頭看了一眼婦人,她始終垂着眸子凝着地面,似思緒不斷,她張了張嘴:「你……」
沉浸在思緒中的婦人被那喚聲一驚,抬眸起來時,才發覺險些撞上路旁的樹木,拍着胸口壓驚,這才道了句:「謝王爺提醒。」
「在想什麼入神?」她挑眉,幾分好奇問,雲清選她陪伴,必然有她原因。
婦人這才看向秦無色,月華下,她一襲雪衣,鳳眸流轉的艷色讓她看呆了眼,她以為,雲清只是愛上華蓮那張臉,可現在看來……不盡然。
「民婦未想什麼。」婦人有禮的回應,目光中難掩些許憂色。
「雲清為何帶你來,你……認識華蓮?」秦無色放緩語調,思維猛然回到那日,華蓮說,他要找一個人。
「民婦是華蓮的奶娘。」許是素日看慣華蓮,她看秦無色的眼光並無閃躲,驚艷之色也不過方才一霎。
「哦,蘇奶娘。」秦無色點點頭,轉身繼續前行,華蓮應該很想見這個蘇奶娘。
「王爺從何得知?」蘇欣怡很是訝異,連忙的跟了上去追問。
「蘇奶娘的手藝真好,做的繡花鞋真是精緻,我還知道,華蓮是為了你才一直留在清苑……」秦無色並不回頭,緩緩說道。
蘇欣怡眸底的訝異之色更濃,不等她開口,秦無色便又問:「說吧,是不是雲清跟你說了什麼讓你心事重重。」
按照華蓮說的那般親密關係,這蘇奶娘要見華蓮不可能還不如雲清來的激動,反而是一路躊躇不願前行般。
「這……」蘇欣怡沉吟了片刻,卻是肯定道:「沒有。」
秦無色不再追問,到了蒼月樓前,還帶着黑紗的羽七音將將從房內走出,見着幾人,覷了一眼秦無色:「那女子是你帶來見他的?」
「蘇奶娘,人在裏面,進去看看罷?」秦無色並未回答羽七音的問題,只是轉臉向蘇欣怡。
蘇欣怡蹙眉沉思了片刻,半晌,才顫着手推開了房門。
「你不放心那女子單獨陪他?」黑紗下,看不到羽七音的目光,口吻卻着實有幾分酸。
「你想多了,莫說不必我擔心,即使她要做什麼,華蓮的身子也不允許……」秦無色掃了他與趙凌風二人一眼,淡淡出聲:「走罷。」
「啊!」
幾人還沒邁開步子,屋內就傳來一聲慘叫,驚的三人一同推門而入!
蘇欣怡手中還高舉着一把凳子不曾放下,屋中央昏過去的應該就是發出慘叫的雲清,只見此刻她的後腦勺不停的溢出鮮血,如紅綢般在地面上鋪開來。
蘇欣怡的手這才止不住顫抖起來,趕緊的扔了凳子,嚇的臉色慘白的看着昏死過去的雲清,不停張合的唇似在咕噥着什麼。
「奶……娘……」床榻上那人,半個身子都快掉到地上,頗艱難的喚了一聲。
蘇欣怡這才如夢初醒,趕緊的上前給他掖上薄被,他蹙眉只難受的哼了一句:「別……碰我……」
「羽七音,快救人。」秦無色蹙眉看着這一幕,伸手拽了拽羽七音的袖袂。
若是雲清死了,她別想如期離開雲蒼了!
黑紗下的目光看向趙凌風,他說:「你去抱她。」
「為什麼是我?」趙凌風睜大了美眸,顯然不滿意羽七音的支使。
「當然是你,你看我,我只是大夫,怎抱的動她,而且你長得壯。」羽七音理所當然道,爾後他又漫不經心說:「那不然讓你家王爺抱好了。」
「……」趙凌風眉心一蹙,模樣何止不情願,身子僵直的將雲清扛米袋似的扛了起來,口吻生硬:「大夫,那現在呢?」
「找地兒放着給我診治啊,這已有個病人了,難不成放這兒?」羽七音挑眉,不免嘀咕了幾句:「哪來這麼多傷殘……」
「羽七音。」秦無色喚住他,他步子一頓,看得出秦無色很是想救回這個女子,很是不悅的回:「我忙的很,你要救的人那麼多,有什麼事晚點說。」
「謝謝。」她目光都不知往哪兒放,這話竟然比想像的還難開口。
他怔了怔,語氣懶懶的,不屑道:「誰需要你謝。」
靠,秦無色抬眸覷過去,他已對着趙凌風指手畫腳的出了門,不停驚呼道:「哪有你這麼駝傷者的,你應該……」
想起他說,他至少大夫,抱不動雲清,秦無色的眼角狠狠的抖了一下。
這才想起蘇欣怡,見她又離華蓮的床榻遠遠的,一雙眸子絞着華蓮,不等她開口問,蘇欣怡便說道:「如若六公主真出什麼事,王爺只管派人抓我,不會連累到其他人。」
「為什麼。」秦無色淡淡瞥她一眼:「為什麼突然對她下手?」
蘇欣怡不言語,反是床榻上那人,再次艱難的坐起身,氣若遊絲道:「不怪她,是我……」
秦無色用幽深黑暗的攝人雙眸注視着他,他即使虛弱,聲音又輕有飄渺,卻是如天籟般悅耳,甚至夾雜幾絲難以言喻的惑人,他皮膚很白,再加上這太過美的容貌,看上去幾分妖異。
「不是,都是民婦所為!」蘇欣怡連忙又道。
秦無色深吸了口氣,見着兩人一唱一和的,低吼出聲:「夠了!」
她行至床邊隨意的坐在床沿邊,緩緩道:「你說,是不是她對你又……」
「不是……」華蓮熱的喘了一口氣,挪退到了床角內,低語道:「你……離我遠點。」
秦無色怔楞了片刻,低頭看他,他漂亮的眼眸里,泛着初春的明艷,妖嬈動人……
他紊亂的呼吸在安靜的房內無比清晰,秦無色這才猛然想起他中了毒。
「是我險些對她……」他閉上雙眸,修長的手緊攥着,想用力掙脫什麼,終是無能無力。
「不是!」蘇欣怡急忙打斷他:「分明是她刻意鈎引你,明知你中毒還打扮成那樣跟你接觸,不管怎樣,是我一進門看見你們……一時情急才……」
「奶娘!」華蓮蹙着眉,用盡力氣的低吼了一聲。
「阿蓮,你聽話,你名聲要緊。」蘇欣怡苦口婆心的勸導。
只是秦無色分明看到華蓮的眼角抽搐了一下,爾後他咬牙切齒道:「不……要……叫我阿蓮!」
「喝了我幾年乃水,十幾年來我不都這麼叫的,突然耍什麼性子,聽話,我年紀大了,皇上要怎麼責怪也無妨了,我也活夠了,你還年輕,我們樓蘭古國里沒什麼比得上男子的貞潔!」蘇欣怡蹙着眉,心疼的看着華蓮,這個漂亮過女子的孩子,她早已視如己出般。
「樓蘭?」秦無色挑眉,大秦、雲蒼、霽海三國,包括被譽為蠻夷之地的烏桓,硬是沒聽說過還有這麼一個國。
「已經不在了……」蘇欣怡嘆息一聲,低喃道。
「貞潔?」他低低一笑,俊美的容顏上還帶着不自然的酡紅之色,目光不經意般剜了秦無色一眼,似笑非笑的置氣道:「早就沒了……」
「那也不是你所願,難不成失去了就由得她亂來,再糟蹋你麼!」蘇欣怡對他的反應很是惱火,行至床前,看着他不管什麼表情,即使慍怒的模樣,俊臉都紅彤彤的,隨時都像是一副要fa情的模樣。
「阿蓮乖,吃顆羊奶糖,好睡覺了。」蘇欣怡從衣兜里摸出幾顆糖來,遞到他眼皮下。
他往床內縮了一下,瞅着她手裏的糖,又斜了一眼秦無色慾笑不笑的神色,甚尷尬。
「這孩子,不吃奶娘可一個人吃光了,一顆都不給你留。」蘇欣怡哄小孩般的誆着他,作勢就要吃了所有的糖似的。
華蓮瞪大了眼,再瞅了一眼秦無色,整個人倏地鑽進被窩裏,虛軟的悶聲從薄被下傳來:「隨便你,反正……我不……吃……糖。」
眼見蘇欣怡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秦無色笑了笑,說了聲:「何謂羊奶糖,好吃麼?」
「糖漿和着羊奶做的。」蘇欣怡說着,攤開掌心在她眼前,她挑了一顆放入嘴裏,咀嚼幾下:「有點腥……」
「你懂什麼……」被子裏的人突地冒出腦袋來,奪過蘇欣怡手中的糖,砸着嘴全餵了進去:「哪裏腥了。」
他看上去雖虛弱,卻還不至於像羽七音所說的喪失神智的地步,可秦無色已注意到,他緊攥着的右手從未放開過,他會武功,雖不知深淺,卻能肯定,他在硬撐着,一個能硬撐至此的人,她着實不信他會對雲清亂來。
「阿蓮,好好睡覺,奶娘給你唱曲兒。」蘇欣怡眼裏帶笑的看着他吃糖,那人聽了她的話,慌忙又鑽進被子裏,不時還有咀嚼糖的聲音,他說:「不聽!」
蘇欣怡愣了愣,轉過臉對秦無色一笑:「讓他休息罷。」
「糖里有什麼?」秦無色搖搖頭,發問道,她僅吃了一顆,就覺着頭腦有些昏沉。
「王爺放心,不過是一些寧神的草藥,王爺僅吃了一顆不會有什麼大礙,哪像那孩子愛吃糖,阿蓮小時候是個小夜貓,夜裏總吵吵着要聽故事不睡覺,吃了羊奶糖就會乖乖睡。」蘇欣怡站起身,示意秦無色出去再聊,並道:「他忍的難受,身子又虛經不得蒙汗藥這些烈性東西,只能如此……」
「蘇奶娘還諳醫術?」秦無色頗驚訝的問,剛出了門,蘇欣怡便將門輕輕的合上。
她笑道:「以前是族裏的大夫,比起給阿蓮治傷的人差太多了。」
秦無色默不作聲,思索着羽七音等人可能選的地方,想來想去,覺得蘇紅琴暫住的明月齋是最有可能了。
蘇欣怡卻突而出聲道:「王爺,謝謝。」
秦無色一怔,挑眉看她:「謝我做什麼?」
「謝謝王爺讓人及時救治阿蓮,他是華家唯一的血脈,他的性子我最清楚了,別看他一副嬌柔模樣,卻是要強,若不是真的相信王爺,怕是連夜都要拖着這身子跑走。」蘇欣怡緩緩說着,突而又想起什麼,她說:「方才王爺問我,是不是六公主說了什麼,當時我失禮了,六公主她確實是說,想和阿蓮單獨相處一段時間,要我晚點出現,否則……我終還是不放心。」
秦無色並無訝異,早也料到了,不過雲清到了這一刻也不肯放手,連僅剩對她的一點好感,也煙消雲散了。
「阿蓮現在體內還有毒,他這麼忍着,最多撐不過明日,王爺是否有想到法子?」蘇欣怡這才完全的顯露擔憂,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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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樓蘭一類的地名不要吐槽了,懶得想地名,一個代號罷了。
謝謝親:布衣小販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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