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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洛陽縣衙門前,就聚集了許多人。
自大隋開國以來,首次外交衝突事件的噱頭,的確是吸引了不少人的關注。昨日事件發生後,洛陽人就開始對事件的處理結果,做出了許多判斷。其中不泛一些耆老儒生們,搖頭晃腦的訴說着關於這件事的看法。他們的觀點出奇相似,無非是大隋乃天朝上國,自當胸懷廣闊,以仁德來教化海外蠻夷……等等強調。
如此一來,倒使得許多人,對雄大海的結局報以不樂觀的態度。
當然也會有人提出反對的意見。明明是那些倭奴國人的牲口在路上傷了人,雄大海上前阻止,才和倭奴使者的護衛發生衝突。再者說,明明是倭奴國的人先動手,打不過雄大海才致死,憑什麼要雄大海償命。難道說,我大隋朝的子民,就不值錢嗎?
持這種觀點的人不在少數,但卻不知該如何反駁那些儒生口中的『仁德教化』。
總之,這件事的確讓很多人產生了興趣,以至於一大清早,縣衙門口就人滿為患。
鄭言慶並沒有去旁觀,而是在縣衙附近找了一家比較偏僻安靜的小茶肆中坐下。
其實也算不得茶肆,准què 的說,是一家小吃店。
賣些蒸餅、湯餅之類的食品。許多客人並不會在這裏吃東西,而是買來打包帶走。所以,小茶肆的環境倒還算安靜,言慶給毛小念要了一碗湯餅,自己則坐在茶棚下,看着過往的人群,聽聽茶肆老闆和那些客人之間,看似隨意的談話。
他能做的,都已經做過了。
雖說他去縣衙,或許可以引起一些關注,但卻無法改biàn 一個正五品縣令的主張。
與其去那裏湊熱鬧,到不如坐在這茶肆中聽聽人們的閒聊。
鄭世安雄大錘,還有一些老街坊們卻放不下心來,全都湊到縣衙門口旁聽結果。
用雄大錘的話說:「大黑子看見我們,至少不會太害怕!」
「少爺,您怎麼不吃東西?」
鄭言慶正在聽老闆和買蒸餅的客人之間對話,被毛小念問起,輕聲回答說:「我這會兒不太餓,你快點吃。估計縣衙那邊的判決不會太久,過一會兒可能就結束了。」
毛小念很想和言慶多說幾句,但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斷決了,縣令大人斷決了!」
就在這時候,一個少年匆匆跑過來,氣喘吁吁的說:「爹,縣令大人做出斷決了!」
「是問斬,還是怎樣?」
不僅僅是茶肆的老闆感興趣,許多買東西的客人,以及在茶肆里用飯的客人都對此感興趣。
「你們絕對想不到……嘿嘿,是監三年。」
「啊?」一個客人似乎有些失望,「這都出了人命,居然只給了一個監三年?太輕了吧!」
這傢伙,屬於那種典型的唯恐天xià 不亂。
鄭言慶眉頭一皺,看了看那傢伙,心中頓爵有些不快:難不成,非要雄大海死了,才甘心嗎?
有客人說:「你這廝怎麼如此說話?倭奴國人差點傷了我大隋子民,雄大海也是為救人才起了衝突。聽你這口氣,是不是覺得我大隋子民的性命比不得倭奴國人?」
「我可沒這麼說……」
「你們別吵,聽小六說說,究jìng 是怎麼回事?」
不可能每一個人都擠在洛陽縣衙外看熱鬧,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對這件事漠不關心。事實上,歷經三百年動盪之後,大隋朝迎來了一個錦繡時代。新洛城的營建,以及大運河的開掘,固然有勞民傷財的說法,但比起連年征戰,這算不得什麼。
也許正是因為從那個黑暗的年代中走出來,生活在底層的百姓,較之那些老學究們,更容易產生一種強烈的自豪感。為一個海外蠻夷,一群三寸丁就要讓我大隋子民償命,對許多平民而言,恐怕並不容易接受。所以,有人急切的詢問夥計。
名叫小六的夥計得yì 洋洋,「謁者台的訴狀中說,雄大海是甩刀殺人。而且雄大海在堂上也沒有否認他殺了人,縣令大人就認為,既然是甩刀殺人,當屬無意。既然是無意,那按照開皇律,雄大海就不該被處斬,所以只判了個監三年。」
鄭言慶從口袋裏摸出了五枚銅錢,放在食案上。
「小念,我們走吧。」
他已經不需要再聽下去了。一切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雄大海甚至被免去了杖三十的處罰,再也沒有什麼,能比這樣一個結果圓滿了……而且從市井小民的口中,言慶多多少少也了解到,洛陽人對這樣的結果還沒有什麼意見。這一點很重要,因為司隸台按察刑案,有時候就是從民意出發,對一些有爭議的判決進行重新審判。
既然洛陽人沒有意見,就看倭奴國人是什麼情況。
若倭奴國也對判決表達不出什麼異議的話,司隸台就不會過問此事,事情也就算過去了。等三年後,雄大海從獄中出來的時候,照樣還是一條響噹噹的好漢。
鄭言慶很怕在這件事上出現反覆。
一旦司隸台要發還重審此案,不僅僅是對雄大海有英雄,對雄家上下也是一種折磨。
可倭奴國人會是什麼態度呢?
鄭言慶也無法去影響,只能在一旁,默默的關注此事……
「小念,爺爺他們現在應該去了縣牢,你過去和他們匯合吧。」
言慶在街口跨上了青驢,對毛小念吩咐了一聲。他沒有騎玉蹄俊進城,經過昨日莫名其妙的衝突,讓言慶也不得不小心一些。青驢小青不如玉蹄俊,但貴在性子柔順,不會去招惹是非。
毛小念說:「少爺,您不回去嗎?」
「我要走一趟大同市。洛浦先生前幾天派人過來送信,說是淘來了幾部漢魏碑帖。
你也知道,再過一個月,就是杜大哥的生日。他去長安縣上任時,我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禮物送他。他喜歡碑帖,我過去看看,若有合適的,就送給杜大哥。」
「那,小婢陪您一起去吧。」
毛小念的口吻中,帶着一絲絲期盼之意。
鄭言慶搖搖頭,「不用了,你先回去吧。爺爺他們的年紀都大了,昨夜估計也沒有休息好,更需要你隨行照顧。」
毛小念心裏有些失望,不過臉上並沒有表露出來。
她應了一聲,轉身離去。
這裏距離縣牢並不遠,沿着上春門大街過一個里坊,就是縣牢所在,所以無需擔心什麼。
言慶騎着青驢,走在深秋時節的日光中。
有些蕭瑟,但陽光暖暖的,照在身上也很舒服。縣衙位於洛水以北,言慶要到大同市,必須要經過洛水,走很久才行。這也是他不願yì 讓毛小念跟着的原因。
那麼遠的路,他騎着驢,毛小念難道走着嗎?
從端門外的天津橋通過,鄭言慶看了一眼天津橋下的那塊告示牌。依舊有許多人駐足告示牌前,不時的還能聽見人群中有人陰陽頓挫的誦讀着他寫的三國演義。
言慶笑了笑,催着小青走了。
外界對他這部三國演義的評價,他如何能夠不知道?他還知道,許多人說他江郎才盡,甚至往他身上潑髒水……呵呵,這也正是他所希望的事情。文壇大盜這種事情還是少做為妙。三年苦讀,他倒是掌握了詩詞歌賦的一些技巧,但並不代表他能做出如早先那樣流傳千古的詩篇。不到萬不得已,還是別做這種事。
一方面是不好意思,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一件事。
大業二年,也就是去年的這個時候,隋煬帝楊廣啟用了薛道衡為秘書監,引起了鄭言慶的關注。薛道衡,是河東汾陰薛氏族人,也是當世大家。開皇年間,他因被人彈劾結黨,而被隋文帝發配嶺南。當時楊廣還坐鎮江都,對薛道衡的才華,素來仰慕。於是密令人前往長安,請薛道衡取道揚州。到時候他可以把薛道衡留下來,然hòu 再稟報他老子,讓薛道衡做他的幕僚,就無需再前往嶺南。
說起來,楊廣也是好意,愛惜薛道衡的才華。
可薛道衡也不知道是哪一根筋出了問題,關jiàn 時刻偏偏來了書生qì 。明明就快要到江都了,卻突然間又改道江陵,繞過江都南下,狠狠的給了楊廣一記耳光。
這件事,讓楊廣記恨在心。
不過楊廣登基後,念薛道衡才學出眾,還是重又啟用了他。
哪知薛道衡一到長安,就奉上了一篇名為《高祖文皇帝頌》的文章。楊廣看罷之後,惱羞成怒,曾私下裏與大臣蘇威說:「道衡至美先朝,此《魚藻》之義也。」
魚藻,是詩經里的一篇文章。
據詩序里講解,這首詩是通過歌頌周武王,而譏諷周幽王。
楊廣那是何等自負的性情,如何能接受這樣的羞辱?且不管薛道衡是不是真的在諷刺他,這根刺只要在楊廣心中生出,那薛道衡……事實上,薛道衡後來的確是被楊廣殺了。至於原因,則是他妄議朝政。想薛道衡也是朝中大臣,如何就不能議論朝政呢?反正這種事情,皇帝老兒說你有罪,你沒有罪也會變得有罪。
鄭言慶依稀記得,史書中曾留下這樣一段記錄:薛道衡死後,楊廣曾說過:看你還能做出『空梁落燕泥』的詩句嗎?
別讓楊廣盯上了自己,到最後來一句:看你還能做『士甘焚死不公侯』嗎?
所以,言慶在這樣的情況下,推出了三國演義。一方面既可以讓人保持對他的關注,另一方面又有自污其名的效果。這種一舉兩得的事情,他又何樂而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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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哈士奇(下)
洛浦書館設在大同市,位於新洛城西南,臨近建國門大街。
大同市的規模。遠遠比不上後來開設在新洛城中央地帶的豐都市。不過由於早期進入大同市的商戶,大都存有身後的背景,雖無法和豐都市的喧囂繁華比較,但卻別有一番雅致的氣息。
豐都市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
上到達官貴人,小到販夫走卒,還有胡商豪客出沒。而大同市則顯得文雅一些,同樣酒肆林立,但氛圍很好。沒有喧囂吵鬧,來這裏的人,大都有良好教養。
洛浦書館作為最早一批進入大同市的商賈,門臉非常醒目。
兩根黑漆圓木上,有言慶贈與小洛浦先生的那副對聯: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這兩句話,被許多人當作了修學的至理名言。
而言慶索書寫的捲軸,早已被小洛浦先生收藏起來,不肯輕易示人。走進書館大門,正對面有先賢畫像。兩面巨大的書架上,疊摞着一冊冊雕印出來的書籍,散發出淡淡的墨香。
鄭言慶把青驢拴好,邁步走進書館。
有夥計眼尖,認得鄭言慶,連忙迎上前來,笑嘻嘻的說:「鄭公子,您可算來了。」
言慶笑道:「什麼叫總算來了,這是從何說起?」
「您可不知道,先生得了幾卷漢魏碑貼,這些日子不少人來詢問,想要拿走。
先生總是以碑帖被您定下,才算推拖過去。您要是再不來,先生就要登門拜訪了。」
「呵呵,那的確是我有些疏忽了!」
你看,我們洛浦先生有多重視您啊,專門把碑帖留着,除了您之外,誰都不賣!
這種話說出來,怎麼聽怎麼讓人感覺舒服。
其中固然有誇張之處,但聽者終究會有一種受重視的感覺。鄭言慶連忙道謝,看了看四周,輕聲問道:「洛浦先生呢?」
「哦,樓上來了客人,先生正在接待。
公子要是不着急,可以先在這邊坐坐,看看書;不過若是着急,曉得這就去通稟。」
書館分為兩層樓,樓上主要陳列一些珍奇孤本,還有名家字畫,普通人是沒有資格上去。既然是在樓上接待,想必來的是貴客。鄭言慶倒也不着急,於是在一旁坐下,夥計奉上茶水,又捧來一卷東山集放在旁邊,讓鄭言慶看書飲茶,打發時間。
這年月,品茶已漸jiàn 興起,但人們更多的還是飲酒。
只是書館不比其他地方,你奉上酒水,萬一客人喝多了,難免不會有失禮的舉動。
一杯香茶,一卷書冊,與這書館的墨香清幽,倒也搭配。
鄭言慶坐下來,正準備拿起書卷,就聽見樓梯口有腳步聲傳來,一輕一重,是兩個人的腳步聲。
引導養生術練了四年,讓言慶的聽力較之普通人敏銳許多。
他抬頭看去,就見從樓上下來了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矮胖,正式小洛浦先生,女的身材高挑,一襲碧綠長裙,外罩披風。往臉上看,峨眉秀美,鳳目有神。鵝蛋臉,粉靨腮紅,姿色動人。一頭烏黑雲鬢,挽成高髻,更襯托出玉肌柔嫩……
也不知是男少女只顧着說話,亦或是樓梯有些滑腳,突然間腳下失足,少女啊的一聲驚叫,從樓梯上就摔了下來。一旁小洛浦先生猝不及防,伸手未能抓住。
說時遲,那時快,言慶呼的起身,身如電閃,刷的就衝到樓梯口,一把將少女攙扶住。剎那間,溫香軟玉擁入懷中,即便言慶的心性沉穩,也不由為之一盪。
「小姐,你沒摔到吧。」
從樓梯上撲下來的巨大衝擊力,讓言慶抱着少女之後,連退了好幾步,才站穩腳跟。
連忙把少女攙扶住,鄭言慶輕聲詢問。
那少女顯然是驚魂未定,緊緊的抱住鄭言慶的腰身,胸口劇烈的起伏,讓言慶能感受到,他胸前的軟玉溫香。聽到言慶的話,少女總算是穩住心神。俏臉噌的一小子就紅了,連忙鬆開手,想要往後退,哪知才一鬆手,卻眉頭一蹙,腳下一晃,險些又摔倒在地。幸虧鄭言慶眼疾手快,將她攙扶住。
少女的臉上流露痛苦之色,一隻腳的腳尖點地,似乎不敢踩實。
言慶連忙攙扶着她,在一旁坐下來。
小洛浦先生這時候也跑了過來,拍拍胸口道:「裴小姐,您沒事吧。」
原來這少女姓裴!
少女這時候也認出了鄭言慶,臉羞紅,臻首低垂,道了一聲:「多謝公子相救。」
「可能是扭到腳了!」
鄭言慶朝她微微一笑,然hòu 抬頭對着洛普先生解釋。
他一邊說,一邊將少女那隻不能落地的腳抬起來,順手把她腳上的雲靴脫下。
「你幹什麼?」
少女忍不住輕呼一聲,聲音有些發顫。
鄭言慶說:「裴小姐莫緊張,你剛才可能是扭到了腳,要立刻檢查一下,若嚴重的話,只怕要去醫館診治……」
「你怎麼知道我姓裴?」
少女露出警惕之色。
言慶笑道:「剛才洛浦先生都叫出來了,我又不是聾子,如何聽不到……還好,沒傷到筋骨。」
少女的腳踝有些紅腫,顯然是剛才失足所致。
鄭言慶存在地上,把她的腳放在自己的腿上,伸出手握住那盈盈一握的腳踝。手掌和細嫩的肌膚相觸,少女的身子輕輕一顫,頭垂的更低,臉紅得好像洛陽城外的香山寺紅楓葉i
「洛浦先生,你這裏有藥酒嗎?」
小洛浦先生聞聽,連忙點頭道:「有,有,有……我前些日子剛買的田記藥酒,效果非常好。」
「那就拿來啊!」
小洛浦先生顯然是有些慌亂,以至於言慶詢問,他一邊回答『有』,卻沒有任何動作。看樣子,這個裴姓少女的來頭不小,就算不是官宦子弟,也是名門之後。
弄不好,她可能是河東裴氏族人!
若論規模,河東裴氏可能沒有五姓七大家那樣枝繁葉茂。聞喜裴氏門下只有三個族房,以『眷』而名,分別是東眷、中眷和西眷。裴氏矩隸屬於東眷族房,也是裴氏如今實力最強勁的一支。但不知眼前這個少女,又會是裴氏哪一支呢?
小洛浦先生急匆匆的跑回後宅拿藥酒。
書館裏的夥計們,見沒什麼事情,也就各忙各的去了。
「我,我叫裴翠雲,多謝鄭公子出手相救。」
「你認識我?」鄭言慶疑惑的抬頭,看着少女。
少女臉一紅,聲音有些顫抖,似是緊張,又好像有一些失望,「你忘記了?昨天你和我弟弟,還在長夏門大街衝突過。」
「哦!」
鄭言慶恍然大悟,怪不得剛才乍一看這少女的時候,覺得有些面熟。
原來她就是那個縱馬出場,阻止自己和那少女打jià 的少女,一來是昨天鄭言慶心中有事,惦記着雄大海的事情,所以未能留意對方的長相;二來呢,他是在是無法把眼前這個說句話就會臉紅的少女,和那個縱馬呵斥少年,英姿颯爽的女人聯繫起來。
「昨天的事情實在抱歉,我當時有事,沒想到……你,不是洛陽人吧、」
言慶一邊說着話,一邊輕柔的按摩少女的腳踝,為她疏散淤血。少女『嗯』了一聲,「我本是河東聞喜人氏,家父說以後可能要定居洛陽,所以讓我們也過來了……我那弟弟是個莽撞的性子,你切莫怪罪他。其實,其實他對你,崇拜的很呢。」
「崇拜我?」
「是啊,你年初時寫的《三國演義》,我那兄弟非常喜歡,還請人在洛陽抄錄呢。」
鄭言慶笑了!
少不讀紅樓,老不讀三國,這是後世總結出來的一句名言。
由此可見,三國對少年人來說,有着何等巨大的吸引力!他笑道:「不過是玩笑之作,供世人打發閒余,消遣之用,實在上不得台面。外面不是很多人說,我那是纂改歷史,罪無可恕嘛。」
「可我卻認為是好的……」
「哦,小姐也讀三國?」
「渡過一些,也聽人說起過你的不是。只是我覺得,工資本就是演義三國,供人消遣,也無需考究真偽。我爹爹也認為,公子那書中暗含兵法韜略,不細讀不足以揣摩……不過,我覺得公子所作當中,尤以離思最出眾,也最是感人肺腑。」
「哦……」
鄭言慶呵呵一笑,沒有接口。
元稹的離思啊……那可是一大怨念。只不知道元稹重生,又該做什麼詩詞,以悼念亡妻呢?
鄭言慶正思想着,突然間聽書館王冕傳來一聲暴喝。
「該死小賊,竟敢對我姐姐無禮!」
緊跟着腳步聲傳來,沒登鄭言慶回頭,一股拳風就撲了過來。拳風剛烈,顯示出出拳之人的力量,是何等驚人。言慶一隻手還握着裴翠雲的玉足,也難以躲閃。不得已身體向前一撲,只聽裴翠雲一聲驚叫,就被鄭言慶一下子壓在身下。
「小賊,找死!」
來人似乎更加憤怒,踏步上前,一腳踹向了鄭言慶的後心。
言慶不敢躲開,他倒是可以躲開,可這樣一來,就容易傷到身下的裴翠雲。於是一把抱住了裴翠雲,在地上一個翻滾,讓開來人的蹬踹。而後把裴翠雲安置好,翻身一記鯉魚打挺站起來,騰空而起,也沒看清楚對方是誰,一記鞭腿甩出。
蓬的一聲,來人抬手臂,硬生生擋住了言慶的鞭腿。
鄭言慶順勢一個後空翻落地,蹲下身子不停搓*揉小腿。這傢伙的手臂,活生生好像鐵柱子一樣,讓言慶也忍不住連連呲牙。而來人也好不到哪兒去,後退兩步,手臂好像失去了知覺一樣。
「是你?」
來人看清楚了鄭言慶,鄭言慶也看清楚了來人。
沒等鄭言慶開口,那人憤怒吼道:「好你個鄭言慶,枉我還這麼崇拜你,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小人……我和你有過節,你找我就好,居然敢欺負我姐姐,我殺了你!」
鄭言慶不由得暗自叫苦,心知對方這是誤會了。
不過想想看,剛才他和裴翠雲的動作,的確有些曖昧,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把玩裴翠雲的玉足呢。
來人,正是昨日和鄭言慶交手的少年,也就是裴翠雲的兄弟。
而此時裴翠雲被鄭言慶剛才壓在了身下,正有些恍惚。言慶想要開口解釋,就見少年怒吼着衝上前,雙拳一前一後,做連山拳勢,呼的向言慶轟了過來。
「你……」
鄭言慶後面的話,被撲面而來的拳風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連忙向後退了一步,以化解少年的拳勁,腳下同時遊走,身體一轉,躲開了對方的攻擊。可沒等他站穩身形,少年已揉身撞過來。鄭言慶身後就是櫃枱,也無處躲閃,一咬牙,一隻腳踩在了櫃枱上,雙臂十字交叉,運足力氣,迎上前去。
蓬,又是一聲沉悶聲響。
鄭言慶撞在了櫃枱上,後背疼痛無比。
那櫃枱經受如此巨力之後,呼啦一下子散了架,少年一擊得手之後,再次凌空躍起,屈膝撞向鄭言慶的胸口。
一連三擊,鄭言慶也怒了!
這少年的力氣驚人,若非言慶自幼練武,只怕剛才被他一幢,至少也是骨斷筋折。
你誤會是誤會,可得理不饒人,往死里出招。
鄭言慶再好的脾氣,也不可能受的住。於是旋身躲開,雙手張開,若同黑熊撲擊,正推在少年的腰間。只見那少年呼的飛出去,狠狠的摔在地上。言慶本以為,這一下應該可以解釋了,哪知少年落地之後,絲毫沒有受傷的模yàng ,翻身躍起。
「鄭言慶,你惹怒我了!」
一旁的裴翠雲也清醒過來,半坐起來大聲叫道:「小弟,你快點住手,你誤會了!」
可這時候,少年好像一頭瘋虎一樣的衝過來,根本沒有聽見裴翠雲的話。
鄭言慶也有些急了!
這傢伙怎麼和瘋子一樣,不覺得疼嗎?剛才自己拿一擊,換個人至少也要喘息一口氣。可這傢伙好像沒事人一樣,難不成是傳說中的鐵金剛嗎?想歸想,可手上卻不敢遲疑。雙足猛然一頓,腳下戰壕降龍樁,剛要出招反擊,那少年就到了他的跟前。
雙臂張開,蓬的抱住了鄭言慶的腰,口中發出一聲虎吼,反身生生將言慶拔起,砸向地面。
要說言慶這降龍樁也練了四年,雖不說能有千斤力,可等閒人休想挪動他一步。
這傢伙的力氣太大了……
言慶要是被這摔中了,不死也得落傷殘。
身體猛然一扭,雙腿呼的一下子揚起,十字交叉鎖住了少年的脖子,順着那少年摔他的力道,腿上用力,雙手鎖住少年的右腿猛然一推,兩個人蓬的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
「小弟,快住手,鄭公子,你也住手……」
書館裏的人們,一個個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幕。
兩個白衣飄飄,風度翩翩的少年打成一團,其中一個,還是大名鼎鼎的半緣君?
半緣君寫詩寫書那是一絕,可沒想到打起架來,也不遜色啊!
更重要的是,兩個少年似乎是為了一個女孩子打jià ……這種事情傳揚出去,該會是何等的轟動。
別說是書館裏的夥計了,就連拿着藥酒跑回來的小洛浦先生,也站子啊門口呆呆發愣。
「你們別打了!」
裴翠雲急得大聲叫喊,可又走不得路,粉靨通紅。
就在這時,從書館外走進來一個人,身形似電,眨眼來到了兩人跟前,一隻手抓住少年的肩膀,輕輕一抖,另一隻手蓬的敲在了鄭言慶的腿上,而後一把扣住了言慶的手臂。
別看這動作簡單,可效果確實出奇的驚人。
言慶和少年一下子被分開來,旋即就見來人原地一轉,鄭言慶和少年噔噔噔向後退了十幾步,才站穩了身形。
「兩位都是少年俊彥,當為世人表率,又為何在這聖賢之地大打出手,豈不是褻瀆了諸位先賢嗎?」
一條腿麻木的沒有半點感覺,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而被來人扣住的手臂,被他這麼一推,使不出一點力氣;少年的情況更慘,靠着牆壁才勉強站穩,因為來人乾菜抓住他的肩膀抖了一下,好像把他全身的骨頭架子都給抖的散開了似的。
鄭言慶半倚着樓梯扶手,抬手向lái 人看去。
之間對方身高大約在175上下,體態清癯,面頰瘦削。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裏,似乎有一種憂鬱之氣。一襲白袍,頭頂束髮金環,灰白色的頭髮披散在肩頭。
頷下無須,上唇有兩撇非常性感的小鬍子,乍一看頗有陽剛之氣。
可不知為什麼,鄭言慶總覺得這個人身上,好像有一點說不清楚到不明白的怪異。
他喘了一口氣,沉聲喝問:「你是誰?」
「呵呵,有勞大名鼎鼎的半緣君相問,老夫不勝榮幸。
老夫哈士奇,祖籍襄州,如今在洛陽城裏做些小生意。兩位都是少年俊彥,有什麼誤會說清楚也就是了……這裏是洛浦書館,兩位這樣子大打出手,實在是不雅觀。」
鄭言慶說道:「又不是我挑起的事端,你問那個瘋子。」
「明明是你調戲我姐姐……」
少年聞聽,立刻怒聲喝道。只不過話只說到了一半,就見翡翠玉衝過來,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
「小弟,你胡說什麼?剛才是我扭到了腳,險些摔傷,幸虧鄭公子出手相救,他是在為我療傷。」
「療傷,可我看他握着你的腳……」
「我都說過了,是療傷……你沒看見洛浦先生手裏拿着藥酒嗎?」
這時候,小洛浦先生總算是醒悟過來,拿着藥酒連連搖晃,「裴小姐說的不錯,鄭公子是為她療傷。」
「哦……那他為什麼不說清楚,肯定是心裏有鬼。」
鄭言慶惱羞成怒,「你這人怎麼這樣顛倒黑白,你衝上來就打,可給我機huì 解釋?」
「可你要不是把我姐姐壓在身下,我豈能動手?」
這話,是越說越離譜了……
門外看熱鬧的人七嘴八舌,議論紛紛。原來半緣君是來這洛浦書館與情人幽會啊!
裴翠雲羞得抬不起頭,心裏更恨不得把少年的嘴巴縫起來。
什麼叫捧着我的腳把玩?什麼叫把我壓在身下?
「小弟,你再胡說,看我以後還帶你出來?」
鄭言慶也是連連苦笑:哥苦心營造出來的清譽啊,被這小子嘴皮子一動,算是徹底毀了!
哈士奇一旁聽了,也不由得啞然失笑。
「既然兩位真的是誤會,老夫卻冒昧了……」
說着話,他向鄭言慶看過來,眼中卻閃過了一道異樣光彩,「沒想到半緣君文采出眾,竟然還練得一身好武藝。文武雙全,假以時日,定然會出人頭地啊。」
言慶這個時候,身子也已經恢復了知覺。
他衣衫有些凌亂,聞聽哈士奇說話,於是笑了笑,拱手道:「哈先生才是好武藝。」
「過獎,過獎了!」
說着,他拱了拱手,「今日能得遇兩位少年俊彥,老夫實在是開心。只是老夫手頭還有些事情,就先行告辭了,若有機huì ,再與兩位相聚。」
哈士奇轉身往外走,鄭言慶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個哈士奇,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兒。氣度相當不俗,絕非普通商人可以擁有……可他就是說不上來,哈士奇什麼地方有古怪。
「鄭公子。翠雲先告辭了!」
裴翠雲這時候也走上前來,與鄭言慶道別。
言慶連忙拱手,「裴小姐自便。」
「嗯,今天多謝你相助之恩,我弟弟不懂事,你別記在心上,我代他向你道歉。」
「啊,這個倒不必了。」
「不,一定要的!」
說完,裴翠雲向言慶欠身一禮,然hòu 一轉身,冷冷的盯着少年,「裴行儼,還不過來向鄭公子賠禮。」
「那個……剛才是我魯莽,沒打傷你吧。」
這廝是在道歉,還是挑釁?
鄭言慶哭笑不得,剛要開口,就見裴行儼扭過頭,「姐姐,外面馬車已經備好,咱們回去吧。」
裴翠雲很無奈的看了一眼裴行儼,然hòu 又向言慶一禮,在裴行儼的攙扶下慢慢離去、
「我這書館啊!」
小洛浦先生欲哭無淚的看着書觀眾的一片狼藉,發出一聲哀嘆。
言慶上前說:「先生莫要哀嘆,今日是我的不是,有多少損失,我賠給你就是了。」
「鄭公子這說的什麼話?這區區損失,我還受得起……不過,如果鄭公子真的要陪嘛……呵呵,老夫也不要錢帛,只要鄭公子同意讓我把你那三國演義拓印成書就可以了。」
「啊……」
「如何?」小洛浦先生一臉期盼之色。
鄭言慶很想問他一句:這稿費怎麼算呢?
可這年頭,有人願yì 出你的書,那是對你的承認。稿費?這年月貌似還沒這個說法。
「這個嘛,讓我想想。」
鄭言慶做出一副為難之色,然hòu 突然問道:「對了,剛才那裴小姐,汗死什麼來頭?」
「哦,河東裴氏東眷,裴雙虎的後人。
她父親就是虎賁郎將裴仁基。那個小子是她的弟弟,名叫裴行儼,昨天才抵達洛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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