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成獨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父親在看看兒子是否哪裏受傷,母親站在一旁焦急擔憂地密切注視着。
多麼溫暖的一幅畫面,卻像利劍一樣直接貫穿他的心胸。
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多麼多麼多餘。
想要佔據那個女子的全部心思,但只是一點小事,她就看不見自己了。
容成獨不禁苦笑一聲,揉了揉微微有些發暈的額頭。將一直握在手中的茶杯隨意往桌子上一放,流動的珍珠灰依舊那麼優雅地緩步離開。
只是才一出門來,他的腳步就有些趔趄。
容成獨笑了笑,眼前又是一陣發黑,抬手捏了捏眼窩,提步繼續走。
呵呵!看你還對她仁慈,現在她有了完整的家,根本就不記得你了。一大早就鎖門出去,回來時帶着陸鴻。
陸鴻,陸鴻……
那個孩子喊他爹爹!
她一進門關心地只有那個孩子,她關心你容成獨了嗎?
猛然一個趔趄,但沒有摔倒,被人扶住了。容成獨的眼眸一瞬間清寒無比,看向那個竟敢扶住他的人。
要回後院去的兩個婆子瞧見這貴公子趔趔趄趄的,張婆子就上前扶了一把。
「放肆!」容成獨驀然冷喝一聲,兩個字中包含的全是令人膽寒的力量。
張婆子,連帶着旁邊的那個婆子,兩人連忙下跪,哆哆嗦嗦地道:「饒命。」她們甚至不知道為什麼,就跪地求饒了。
容成獨卻又不再理會,依舊那樣趔趄地朝大門而去。
直到站到門外,站到昨天晚上他吻她的那個地方,他才感覺能夠自由呼吸。蘊含着清冷光暈的眼眸輕輕閉了閉,再睜眼,一片肅殺。
那個孩子,如果沒有那個孩子該多好……
他一下子就這樣想,幾乎是有些貪婪地在想,沒有那個孩子,她就只會在乎他!
陸鴻知道了嗎?
冷靜下來的大腦,一點點的分析着。
……
聽到那句冰冷的呵斥聲,一直處在擔心中的岳箏朝外面望了望。回過頭來,看到在陸鴻懷中乖乖回答問題的兒子,岳箏心中百般滋味盡透。
確定小傢伙沒事,陸鴻對眼帶憂色的岳箏道:「放心吧,臭小子沒事。」
小曲兒心裏高興極了,看向娘親時,忍不住眨着眼睛笑道:「娘親,我沒事了。」
擔心落去的岳箏,不禁又有些氣惱地點了點小傢伙的額頭,「剛剛鬧什麼呢?怎麼能那麼跟容成叔叔說話?」
小曲兒馬上就皺起小臉,玩弄着小手指,一聲不吭。陸鴻笑着打斷道:「好了不說這個了,咱們出去玩。」
「好!」小傢伙馬上拍手同意,聲音拉得長長的。
陸鴻同樣愉悅,攜起小傢伙抱着兩步就出去了。岳箏看着趴在陸鴻肩上對她直眨眼睛的兒子,無奈地笑了笑。
兒子怎麼就黏上陸鴻了,平時也沒見陸鴻對他多好啊?
看見桌子上還剩點根的蜜茶,岳箏頭疼地按了按額角,便也轉身出去。
到了廚房,準備做午飯。
切好了菜轉過身,一下子就被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身後的容成獨抱了了個滿懷。岳箏僵着兩條手臂,十分不舒服地被他緊緊抱着。
「你不是回去了嗎?」岳箏終於開口問道。
容成獨冷笑一聲,前所未有的冷,在她耳邊問道:「你希望我一去不會,最好不再打擾你們一家是嗎?」
岳箏不禁氣急道:「你說什麼呢?什麼一家?」
容成獨冷諷道:「不是一家?那你的兒子剛剛喊陸鴻什麼?」
岳箏臉色染紅,完全是被氣的,「我哪知道,陸鴻哪點對了曲兒的眼,非要讓他做爹爹?」
他的眼神依然那麼冷,繼續問道:「那在你心裏,是兒子重要,還是我重要?」
岳箏一把推開了他,看見他那麼冰冷的眼神,不禁一怔,馬上轉過頭道:「這也能算問題嗎?」
容成獨冰冷的眼神,因為她這樣逃避的回答,一下子燃氣熊熊怒焰,「能算問題嗎?若有一天,你的兒子定要你嫁給陸鴻,你怎麼說?還能不能記起有一個我?」
岳箏搖了搖頭,「小孩子的話怎麼能當真?況且我們,也不止曲兒這一個問題。」
他忍不住緊緊鎖住她的肩膀,低聲怒吼道:「在我看來,問題只在這裏。你不放心我,擔心我有一天會對你的兒子不好。」
「不是」,岳箏滿是氣惱道:「不是,這只是其一,你說的好像很了解我,但其實你一點都不懂我。」
「不懂你?」他一下子又清冷的反問,話音剛落就抱着她一個轉身,將她推倒在那張飯桌上,隨即將她緊緊壓住。
容成獨一點都不想去思考,去分析,大手狠狠地在她的胸前一扯,兩個紐扣隨即斷開,露出裏面潔白瑩潤的肌膚。
「我不想懂你了,箏箏,等你肚子裏有了我的孩子,到時看你會捨棄那一個?」他近乎在她耳邊低喃,滾燙的熱吻緊隨而下。輾轉研磨,她耳後的白皙瞬間就被烙上鮮紅的吻痕。
岳箏只覺得心中悾悾不停,他瘋了嗎?這是陸鴻,她的兒子隨時都會進來的廚房,他竟然發瘋地對她做這種事。
「你瘋了嗎?」岳箏又捶又擰的在他背後亂打一通,壓着聲音儘量高喊道:「你放開我,容成獨……」
他卻充耳不聞,炙熱的全是怒火的嘴唇已經到了她的喉間。
「你放開我,否則以後別想我再跟你說一句話!」她壓抑着喘息,氣狠狠道。
他的嘴唇頓了頓,停下來,卻停在那裏不動。他真的瘋了,被氣瘋了。那種被她完全忽略的感覺,看着他們一家三口而他卻多餘的感覺,吞噬了他的整個心臟。
更何況他還清楚,陸鴻真真正正的就是那個孩子的父親!
該怎麼辦?他剛才竟然想不顧她的意願,就在這裏,要了她!
這不是在愛欲的前提下的行為,只是因為憤怒和恐懼。
或者說他想要一個堅不可摧的保證,孩子,他能清楚地感覺到,她是多麼在乎那個孩子。若是有一個他的孩子,她定也會那樣在乎的。
「對不起,箏箏」,他輕聲道。
這時外面砰的傳來一聲巨響,然後是陸鴻並不算小的聲音:「曲兒自己去玩,我去廚房幫你娘做飯。」
小曲兒糯糯的有些不願的聲音:「我不會搗亂的,我會燒火的。」
「聽話,不然陸叔叔生氣了。」
輕而有力的腳步聲漸漸接近。
岳箏也顧不得什麼傷心生氣,只慌忙地推身上的男人,着急道:「你快起來啊!」
容成獨倒是想說給他看一下正好的,不過冷靜下來地頭腦告訴自己,現在不能惹到她,不然剛剛自己的失控就會很嚴重。
於是他快速地在她額角啄了一口,便緊握着她的手一起站了起來。
岳箏緊緊地握住胸前領口,剛剛站穩,陸鴻就出現在廚房門口,擋住了外面一半的光線。
容成獨卻像沒他這個人似得,為岳箏順了順額角的一點亂發,故意地溫柔道:「先回房去。」
岳箏擋住他的手,沒敢看陸鴻的表情,就快步出了廚房。真是丟死人了!容成獨怎麼能這樣對她?
外面路西邊的一隻孔雀斷了一根翎羽,石質料參差不齊地外露着。岳箏看見了,臉上更是一片火燒。
步履匆匆,按着前領直奔房間而去。
廚房裏。
陸鴻看着沒有任何事一般的容成獨,第一次覺得看不透這個好友。不過是小孩子的童言稚語,他需要這麼介意嗎?
突然笑對容成獨道:「允梅,你現在的脾氣真是越來越壞了。」
容成獨回視陸鴻一眼,清冷依然道:「介之的兵術卻越來越純熟了,這條迂迴之路,我不得不怕。」
怕?
萬事萬物眼中都是一個樣子的容成獨,竟然會說怕?
蘇世獨立,濁世之外的金川王,竟然會說怕!
陸鴻忍不住笑出聲來,這就是劫,他和容成獨不管怎麼掙扎都逃不開的劫!不,容成獨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掙扎。只是他懦弱多思地想過掙扎。
他止住笑聲,看着容成獨,依舊帶着笑意:「能讓你感到害怕,我陸鴻覺得很榮幸。」
容成獨竟然也清淡一笑,隨手掃了一下微亂的衣衫,走了出去,清冷的聲音卻留在廚房裏:「介之,讓我感覺害怕的,不是你。」
「是嗎?」陸鴻有些挑釁地回道:「我總會讓你感覺害怕的。」
……
岳箏換好衣服出了裏間時,外面已經坐着清冷而又慵懶的容成獨了。
他的袖口上還有那一片水漬,看着已經有些髒了。
下一刻岳箏才想起吃驚,她進去換衣服時,是栓了門的啊。「你怎麼進來的?」她馬上質問道。
這門這麼不安全,她以後還怎麼放心睡啊。
容成獨得意地朝她亮了亮手中一枚繡花針樣,卻曲折複雜的東西,「我有鑰匙!」語氣里有些炫耀的意思。
岳箏聽罷,連忙跑到門邊去看,卻沒有發現任何異樣。容成獨朝後躺了躺,懶懶道:「放心吧,看不出來的,而且我也不會太經常使用它。」
雖然剛才他那個樣子,但她聽了他這樣的話,這樣的語氣,還是一下子就相信了。
算了,即使不相信又如何呢。他是王爺,只有他不想做的,怎麼會有他不能,或者不敢做的呢!
也沒說話,岳箏就要出去。
容成獨恰在當時喊她:「箏箏,為了剛才的事,我差點病發,你是不是該給我解釋一下。你兒子,當然我也願意說咱們兒子,怎麼會喊陸鴻爹爹;再則,你今天早晨怎麼沒等我,還鎖上大門?第三,陸鴻怎麼會跟你一起回來?」
岳箏站在當處,深吸一口氣,輕聲道:「我沒什麼好解釋的,願意怎麼想都隨你。」
「你」,容成獨一下子捂住胸口,呼吸不及似的粗喘着,卻還是斷斷續續道:「你早晚會把我氣死!」
岳箏聽這動靜,一下子緊張地轉過身來,跑到他的身邊,一邊為他順着氣,一邊問道:「怎麼樣?你就不能別想那麼多,與陸鴻一起回來,只是碰巧遇見……」
容成獨卻沒聽她說的意思了,一把抱住她的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語氣清淡道:「你這意思是本王很小心眼了?」
岳箏一邊推着他,一邊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他卻低沉地笑了笑,「天下再沒有比我更大度的人了,只能怨你總是不信我,不想長久地留在我身邊。」
雖是推他,岳箏卻沒有用多大的力氣。心中暗嘆,今日一比才知,陸鴻更符合她以往想像的夫君,體貼居家會照顧人,可是她的心為什麼還是往這個人身上傾斜的。
「娘親,你還沒好嗎?」小傢伙的聲音突然由遠及近。
岳箏忙道:「你放開吧」,手上也用了力氣。
容成獨輕嘆一聲,「箏箏,你真好聞!」卻老老實實地將手鬆開,站起身與她比肩,輕聲道:「我還在生氣呢,晚上出來,讓我好好親個夠。」
一句話讓岳箏又氣又羞,照着他的手臂就擰了一下子。
小傢伙這時已經在外面推門了,岳箏忙應了一聲,故作無事地走了出去。
看到跟着娘親出來的叔叔,小臉兒一下子黑黑的,看了娘親一眼,撇了撇嘴:「娘親,可以讓叔叔進你的房間嗎?」
岳箏拍了拍他的小臉蛋,哄道:「傻孩子,叔叔不好嗎?」縱然嫁給容成獨的心不堅定,卻一天一天地更加喜歡他,自然不希望兒子討厭他。
小傢伙看了眼容成獨,輕聲道:「沒有陸叔叔好!」
容成獨挑了挑眉,血緣親情嗎?他自認自己對這個孩子還是不錯的,卻竟比不過陸鴻?
但他忽視了,小孩子又是最敏感的。發自內心,與表面上的好,分辨的最清楚。
……
飯間很熱鬧。
小曲兒歡歡喜喜地挑了岳箏與陸鴻的中間落座,還挑着小眉毛看向容成獨。
容成獨臉色當時頓黑,但卻馬上恢復。不就是一個小屁孩嘛,他日必定讓她給他生好幾個!
陸鴻見岳箏在照顧小傢伙吃東西時,還給對面的男人夾了幾筷子才,當時心中一哽,極不舒服。
突然他對容成獨道:「允梅,我記得兩個月前還是三個月前,太妃娘娘還給你那裏送了一個容貌艷美的婢女呢,這次這個怎麼樣?」
容成獨面色微變,身邊的女人已經低下頭去。
容成獨清冷但卻怡然道:「介之,聽說你母親那裏早早地就給你準備了不少的通房,連身邊伺候的丫頭,一個個兒的都是通房呢?」
「不然不然,比不上允梅那麼多的紅顏,聽說還有一個帶香的小姐,甘願為你去了一身異香,實在令人感動!」
「哪裏哪裏,介之能把並先生岳母家的幾個小姑娘迷得神魂顛倒,不能不說魅力非凡。」
「允梅兄在京里就惹下一堆桃花債!」
「介之兄征戰期間也留風流名!」
……
兩個大男人,一瞬間竟然像兩個孩子似的,各自揭短,樂此不疲。
岳箏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小曲兒則皺着眉頭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
終於,岳箏忍不住道:「你們兩個還吃飯嗎?」
飯桌上恢復安靜。
小曲兒吃過飯,乖乖地睡了半個時辰的午覺,就樂顛顛地提着小書包去找張玄匯合去了。
陸鴻有些皺眉道:「這離張府也兩條街呢,你也放心小傢伙一個人過去!」
容成獨馬上就維護道:「還有什麼人趕在內城興奮作浪不成,況且小娃都自己過去這麼些天了,你現在說不也晚了,不放心,你去送送。」
「我不是不想去」,陸鴻看了眼百無聊賴地容成獨:「你現在太不讓人放心。」
容成獨眼眸一暗,看着陸鴻似挑戰道:「來一盤?」
棋局擺上,兩人這才安靜。
岳箏去後院看了看蠶,回來卻發現兩人周身的氣勢都有點不對,那感覺就跟殺紅了眼一樣。
未幾,陸鴻放下白子,有些頹然又有些不在意道:「王爺棋藝非凡,以往是藏拙了。」
容成獨端起手邊的茶杯,輕點一口,搖頭道:「非也,境況不同而已。」
陸鴻輕笑出聲,聲音沉沉的,很好聽,卻也壓迫地人緊張。
岳箏看過去,只見棋盤上密密的一片黑子,白子稀落的只余幾顆。
雖然不懂,卻也明白黑棋勝了,白棋敗地落花流水。
申時正,兩個人才並肩離開。
岳箏終於可以清清靜靜地挑選玲瓏望月的底紗,只是才把幾匹紗取出來,就感覺背後一片溫熱,清淡的氣息緩緩打在耳邊。
她忍不住一顫,躲開些問道:「你怎麼又回來了?」
容成獨見她這樣的反應,知道還是中午的時候嚇住了她了,眼中愧疚一片,低聲道:「我不是故意的。」
岳箏看着桌面上的紗,點頭嗯了一聲。她沒有怨他,只是感受到他這樣完全掌控自己的態勢,才會想到中午那一時的恐慌。
容成獨輕笑,流光傾瀉,隨即便在她身邊的一個凳子上坐下,一時只看着她比較那些紗,也不說話。
岳箏幾乎忘了身邊有這個人,正拿了剪子裁剪大概紗面時,他看着突然問道:「你要做什麼?」
她也沒想,就回道:「刺繡,然後去參加絲紗品鑑大會。」
容成獨點了點頭,卻又道:「別累着自己,這種會也沒什麼意思。」
岳箏看了眼他這鮮有的一本正經地關心自己的樣子,忍不住笑道:「是啊,在你看來沒什麼是有意思的。」
容成獨笑道:「非也,與箏箏在一起,就是只坐在這裏看你忙碌,也很精彩!」聲音清潤,顯示出他的好心情。
岳箏笑了笑,卻並不怎麼當真。喜歡有,想佔有自己也有,但這樣的話,她不敢當真的。
容成獨抬起手臂撐在桌邊,支着額頭,看着她臉上的笑容,輕柔道:「你不信,我看得出來。不過,我不生氣。」
……
容成獨又磨了大半個時辰,岳箏見小傢伙下學的時間快到了,便催他離開。
離開的前一刻,他才對岳箏道:「明天早晨等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不給岳箏問的時間,就大步離開。
倒讓岳箏好笑不已,別是他拐回來,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要跟她說這一句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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