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客人,孫嬤嬤走回內室。
太妃身着卍字暗繡的褐綠色家常便服,正一直手臂撐在小桌邊,斜坐在榻上,一副深思的模樣。
孫嬤嬤一進來,她就抬頭看過去,問道:「獨兒他這一段時間,行為是不是太過古怪了?」
笑了笑,孫嬤嬤上前,坐在另一邊,帶着點勸說安慰的意味:「奴婢剛才看見前兩天府中養傷的那個岳娘子了,王爺對她,看着是上了心了,這不正合了您的意嗎?」
太妃是知道這些,這時聽到跟在身邊多年的人也這麼說,臉上的表情還是變得有些不可形容。以前是真的擔心這個連女人一根手指頭都不碰的兒子孤身終老,現在呢,終於有傷心的女人了,還是個不知來歷的寡婦!
雖然想過置身事外,可那個到底是自己的兒子!
太妃嘆了口氣,有欣慰更多地是無可奈何,似跟孫嬤嬤商量道:「他對這女子上心,我不會橫插一槓的反對,但到時候還得跟他說清楚,正妻這個女子卻是不行的。」
孫嬤嬤想起玉竹林中看到的情景,王爺那個樣子,除了那岳娘子,誰還在他眼中啊。張了張口想說,到嘴邊卻成了贊成的話:「王爺最是能理解您為他的心的,想必也沒什麼話說的。」
過了這一段情迷的日子,估計就好多了。
孫嬤嬤暗自想到。
況且王爺也不是不明白,皇室娶婦,特別是要記入族譜中的正妻,都是要求十分嚴格的。最低的,也要家世清白,有功名在身。
不然也能得皇室認可。
倒是婢妾什麼的,都是可以斟酌讓步的。
太妃點了點頭,神情也輕鬆了些。其實她對那個女子,感觀還是不錯的。大家都讓一步,日後也好相處。
只是她的心中,卻還是感覺着剛才說的話,要真跟兒子面前說了,八成是會被拒絕的。
可是哪個做母親的,不是想儘可能地給兒子挑一個好妻子呢?
……
岳箏在容成獨那裏洗了臉,走之前問他要那半塊玉佩。
容成獨懶懶地看了她一樣,目光看向窗子,慵懶回道:「我給砸了,那東西害得我又是挨罵又是被刺的,我能留着它嗎?」
岳箏聽了,一陣暗惱,轉念想想,自己收着那東西也沒什麼用,還要來幹什麼?於是提步就出門,他清冷的聲音在後面響起:「回去就從張家搬出來,不然,我就親自去幫你搬了。」
她停下腳步,也沒回頭,不情願地應道:「知道了,你好好在府里養傷吧。」
不期然地聽到他淡淡的笑聲,能想像到他眼中定是滿意的神采。
在碧瓦的帶領下,岳箏從王府後門出去了。
從正門走,若是不巧地碰見再晴,她還真不知怎麼解釋。
出來後門,斜對面牆上那墨漆大門就映入眼中。
他囉嗦地囑咐她快點搬出張府的話語在耳邊響起,岳箏絕對相信,她若還是不過來,這個男人明天準會再去張府。
想起他自以為是地說「張府的人都很歡迎我呢」時的傲然飄風之氣,岳箏不禁無聲地笑了笑。
罷了,反正自己也不想再借居在張家了。
岳箏繞到那家牙行,想將院子「買」下了再回張府。
也不知他是怎麼交代的,她只交了銀子給經紀,根本沒用去官府蓋印,一張早各種印章按地齊全的地契就被交到了她的手中。
不管這戶院子受贈的意味多麼明顯,但是看着加蓋着四方紅印的地契,岳箏還是感覺心踏踏實實地放了一大半。
以後就有家了!
她腳下生風地走回了張府。
正好在大門口碰見從馬車上下來的再晴。
岳箏走上前去,笑問道:「姐姐怎麼才從王府回來,天色可都不早了。」
再晴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一邊扶着身旁的僕婦往裏面走,一邊打趣道:「看妹妹這精神,事情想是辦成了?只怕回到府里,馬上就該跟我辭行了。」
「姐姐!」岳箏不好意思地喊了一聲。
她確實放下了心中大石,可是表現得有那麼明顯嗎?
再晴卻又說道:「我早就想告辭了,可是王爺今天不知怎麼了,主動要見我們,還先後傳了兩遍。」
「哦,」岳箏有些不自在地應了聲,「是嗎?」
廳上主位上坐下,再晴抬手揮退了下人,才又笑看着岳箏道:「今天可把那些前去的小姐們高興壞了」,說着轉了話道:「王爺還特地問到妹妹,聽着語氣不太好,妹妹那天可是得罪了他?」
其實再晴一直把話題在這方面打轉,是有點暗自告誡岳箏的意味。
想一舉把她那點異想天開的心思給全部掐滅。
岳箏這邊卻是因為故意瞞着再晴她與他之間的一些事,而有些心虛,一點沒有感受到她的苦心,忙道:「他是王爺,我怎麼敢得罪他呢?」
「妹妹,你……」再晴怎能聽不出來岳箏這一個「他」字里,所不自覺地帶出來的親近。可話到嘴邊,又不知說什麼好了。
岳箏不想談這個話題,接着她的欲言又止道:「姐姐,我找好了一處院子,想過會收拾一下就搬過去。」
「什麼?」再晴一聽,馬上驚訝地看向她。她雖然猜到妹妹不日就會搬出去,可也沒想到這麼快呀!
當下責備道:「你急什麼,才找到的房子,裏面收拾好了嗎?什麼都沒有的空屋子,你們去了睡哪?吃什麼?」
岳箏說出了自己剛才想好的藉口:「我租了一處院子,就在玉彎巷,裏面各種家具都是齊備的,我也親自看了,什麼東西都不少。」
其實也不是她故意欺騙,說是一百多兩在玉彎巷買了一處院子,再晴能信嗎?能放心她和兒子就這麼搬走嗎?
而且還有那院子,以後她也總不能攔着再晴不讓她去吧。
到時候看到那麼些擺設,還得費心解釋。
除非她毫不隱瞞地告訴再晴,那王爺一直說要娶她。
因此還不如直接說是租來的,裏面的東西都是房東的。
再晴卻疑問道:「玉彎巷誰家還需要把房子租出去?」
岳箏只好裝糊塗,「我也不清楚,不過想是要搬到別處,又怕這裏的房子少了人氣吧。」她可不敢在這房主上瞎扯什麼,再晴對於金川的人事,可是清楚地很呢。
再晴想了想道:「那好吧,吃過中飯,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再決定要不要搬。」
「姐姐你下午還是好好休息吧」,岳箏笑道:「我難不成連戶院子都看不准,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了。」
再晴笑了笑,已經吩咐人準備上飯了。
兩個人正說到岳箏以後養蠶,還有準備做些什麼的事情時,外面響起兩個小孩子越來越近的爭論聲。
張玄的聲音頗為氣惱:「玩個遊戲,你至於要你家的蜜蜂蟄我嗎?」
曲兒聲音不高卻也理直氣壯道:「是你輸了要耍賴,把棋子都打亂了,還對我大呼小叫的,蜂兒以為你欺負我,才會蟄你的。」
同時摻雜着丫頭們的哄勸聲。
張玄不知為什麼,一聽這話更惱了,朝着小曲兒大聲喊道:「你走,別再住在我家。」
剛剛疑惑地與岳箏對看一眼的再晴,聽到兒子這句話,氣得大喊道:「臭小子,你給我滾進來。」
張玄本來跑地不慢的小步子,一下子變得磨磨蹭蹭的,挨到廳里,看着再晴喊了聲:「娘」,隨即很迷糊地問道:「什麼事啊?」
小曲兒跟着小步進來,眼眶微微發紅,卻很倔強地忍着,看着岳箏一眼,低着頭走到她跟前。
岳箏暗嘆了一口氣,小孩子間有吵鬧是難免的,她也不能表現地太小心眼地護着兒子,只是嗔笑着看了小傢伙一眼,「怎麼了,蜂兒欺負人了?」
小曲兒只是低着頭,也不說話。
再晴見此,嚴厲地呵斥兒子道:「剛剛怎麼跟曲兒弟弟說話呢,怎麼這麼大了,還一點事都不懂!」
張玄皺了皺小鼻子,也不說話。
其實他也沒有趕曲兒走的意思啊,誰讓這個臭小子讀書的時候不讓着他:教導先生讓背一段「豐民」,臭小子一點面子都不給他地一刻鐘不到就背會。他一急,就更背不出來了。
害的這兩天,教導先生總是跟父親說他不用功,動不動就讓他抄功課,玩的時間幾乎都沒有了。
就連玩五子棋的時候,也不讓着他,連贏十盤了,還不收斂點。
這臭小子也太不會做人了。
張玄當時一急,伸手就把棋子給胡亂掃了一通,大喊着:「不玩了,本少爺以後再也不跟你一起讀書,一起玩五子棋了。」
就在囂張地宣佈着自己的決定的時候,一直停在瓷瓶里插着的幾朵墨菊上的蜂兒,嗡地一聲飛過來,照着張玄的臉頰就蟄了一下子。
張玄自從被那些毒蜂蟄成那個樣子,就對這些蜂類嚴重害怕。一早看到跟着曲兒過來的這隻大蜜蜂時,他就嚇得一步跳開好遠。
他知道箏姨當初能救他,就全靠這些蜜蜂了,也知道他們家裏,就這小玩意兒多。
可他心裏對這東西還是恐懼啊!
當時張玄就喊着讓曲兒把這隻蜜蜂趕出去。
可是曲兒已經好幾天沒見過蜂兒了,這天還是在娘親身邊纏了很久,才被允許帶着蜂兒的,當然就是搖頭不同意。
兩個小孩子最後商量,讓蜂兒躲到菊花朵里去。
可是被狠狠地蟄了一口的張玄,當時一下子就火起來,說要去箏姨那裏告曲兒「縱蜂傷人」的狀。
這才有了兩個小孩子吵吵着過來。
而張玄剛才趕曲兒走的一句話,純是無心之失。
被母親教訓的張玄,低着頭輕聲道:「我怎麼不懂事了,領着他玩了好多他以前玩都沒玩過的遊戲,還帶着他一起學習弓箭,他哭的時候我還哄他呢。」
說着側頭看了看曲兒,不滿地哼了一聲道:「可是他恩將仇報,讓他家的蜜蜂蟄我。」
再晴忍不住好笑,「讀了那麼多書,連個詞都不會用。站一邊兒去你。」
然後叫了那一直跟着伺候的丫頭過來,問明兩個小傢伙吵鬧的原因,她不知說什麼好地點了點張玄的額頭:「你呀你,輸了就輸了,怎麼學那些沒教養的孩子就會耍賴。」
張玄不服氣道:「我才沒有耍賴,本來就不想玩那破玩意,遷就着他玩的呢,連一點面子都不給。」
岳箏也忍不住笑了笑,其實自家這個小傢伙年齡雖小,生活的磨礪卻讓他在人事上很靈活,如今跟張玄這樣半點面子都不給的,也是心中真的拿他當成了好朋友了。
不過虎頭虎腦的張玄,應該是不明白這一點的。
但岳箏此時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捏住兒子肉呼呼的臉蛋掐了掐,笑着打趣道:「什麼時候學的這麼霸王了?」
曲兒卻一本正經地回道:「兒子知道錯了。」
岳箏聽到這話,笑得更開了。
才幾天啊,就這麼一板一眼的!
再晴看着自家兒子,特意有些無可奈何道:「你呢,也別趕,曲兒跟你箏姨,今天下午就會搬走了。日後可不會有人跟你玩五子棋的時候一點都不讓你了。」
張玄微微發急:「我又沒真的要趕他走,又沒說他不讓我!要是比打算盤,算賬,十個曲兒也贏不了我。」
再晴無奈搖頭,真不知道自家這個兒子,怎麼這麼仿舅?抓周時就抱着敬弟放上去的一個檀珠算盤不放,啟蒙了更是對那些文章書籍半點興趣沒有。
要不是有夫君管着,這小子只怕早就跟着敬弟生意場上打轉了。
不自覺地把手放到日漸隆起的肚子上,她真希望這次這個,可別跟他這個哥哥一樣。
心中雖如此感嘆,卻是笑道:「誰要跟你比這個,人家曲兒日後可是要考狀元郎呢!」
張玄不屑地哼了一聲:「狀元郎有什麼好的?」
而小曲兒剛才聽到晴姨說他們今天下午就搬走,當時就目光靜靜地看住娘親。
岳箏笑着點了點頭。
只怕兒子在這裏住的,早不自在了!
午飯過,再晴就堅持着非要跟岳箏去玉彎巷看看。
而張玄則是從吃飯的時候就不怎麼說話,時不時地看看曲兒。好不容易有個玩伴,怎麼說走就走?
張玄心中萬分彆扭。
到了地方,下車,岳箏走在前面去開了門,一行人漸次步入。
張玄拉住曲兒,落在最後,低聲道:「我剛才只是說着玩的。」
曲兒一臉雀躍神情,不在意地點了點頭,「曲兒知道。」
說着兩個小孩子也跨到大門裏,張玄問道:「那咱們以後還在一起玩吧?我們以後還要在一個書院裏上學呢。」
小曲兒卻早被這院子裏好看地石雕禽鳥吸引了全部的目光,心不在焉地點頭「嗯」了一聲,就跑到路邊那小手去摸那些被雕的栩栩如生的鳥兒。
然後跑到正跟晴姨往裏面看的娘親身邊,掩不住興奮道:「娘親,以後這就是咱們的家了嗎?」
岳箏點頭,「當然了,你去西邊的屋子看看,挑一間,以後你就開始自個兒睡一屋。」
曲兒聽罷,歡呼一聲就跑着去一間一間地竄那些屋子。
聽說自己以後可以有獨立的屋子,小孩子總是容易很興奮。就是一直很喜歡賴在娘親身邊的小曲兒,也毫不例外。
張玄看着那個剛剛明顯是敷衍他的臭小子,氣得把腳下的地面狠狠地跺了兩下,又跑過去把那個石雕的孔雀狠狠地跺上一腳。
疼得呲牙咧嘴的。
再晴跟着岳箏一點點看下來,比出進門時更加驚奇,這處院子,她若沒記錯的話,原本住的只是中下富足的劉明遠。
這人是個官府小吏,能在這裏有一處院子,也不過是祖上傳下來的,哪裏想到過,這院子裏面竟是大有乾坤?
東面四間住房,第一個房子明顯是主臥。
一進去就是迎面掛着前朝名畫《綺羅香》的牆壁,而下就是一張式樣很簡單的暗紅漆方桌。但那桌腿上僅有的一圈裝飾浮刻,一眼就能看出出自名匠之手。
裏間臥房,就更顯心思。
正中大床上,一圍美麗的青紗帳,層層疊疊,各層的刺繡交相映襯,雖然每層的刺繡都是很簡單的那種,但這層疊起來,卻頗顯新巧,美麗。
這些看似簡單,實則奢華的東西,讓再晴忍不住目瞪口呆。
她們家也算富貴大戶了,所用過的東西,也不及這裏的一半巧奢。
那些講究低調的奢華的富家子弟,看到這些只怕要面紅耳赤了。
低調的奢華,再低調,也是能為普通人窺見一二,從而使人讚嘆其殷富而不張揚的。但這裏的東西,若非是真的經過富貴的人,根本看不出其中的奢華之處。
真是巧奢,外面的那些彰顯了工藝的石雕,與這裏的東西相比,簡直什麼都不是。
再晴很疑惑,那劉明遠難道是個愛藏富的?比她家還有錢?
可這品味,也不是光有錢就能有的啊!
再晴忍不住問岳箏:「妹妹,這租金只怕不便宜吧。」
岳箏正在看床對面牆角放置的一個梳妝枱上的被磨得毫髮畢現的銅鏡,聽到這話,想了想道:「還行吧,我看這裏什麼東西都很齊全,也不用再麻煩,就決定租下了。」
再晴看看她並沒有什麼驚奇地表情,知道妹妹定是沒有看出這些東西的真正價值。
而那劉明遠把這樣的院子租給妹妹使用,難不成是那個意思?
特別關心岳箏日後另一半問題的再晴,忍不住又這樣才想起來。
可是她馬上又否定地搖了搖頭,就是他們家跟劉家不熟。但她也知道,這劉明遠與他的妻子潘氏是極為恩愛的。
正要再問什麼的再晴,卻被那梳妝枱上的清可鑑人的銅鏡驚住了。
她不禁吃驚地快步向前,指着銅鏡不住地結巴道:「水面鏡?」
岳箏聽到這鏡的名稱,點頭道:「真的是,這鏡子簡直比水中倒影都清楚。我長這麼大,也沒有這麼清清楚楚地看到過自己的模樣呢。」
不,這絕不會是一個劉家能負擔起的。
再晴馬上否定了剛才的想法,從另一個方面來說,若真是真是劉家人置辦的,每件東西中都透出的都是精心,劉家人又怎麼會捨得租出來呢?
更何況這水面鏡……再晴稍微理了理因震驚而微微慌亂的心緒,看着岳箏道:「妹妹可知,這水面鏡,是巧奪天工之物,每件能夠磨成,少說要十年功夫。而且工匠中有一個說法,巧奪天工之物,都是與天爭采,與神爭耀的。得成前一段時間中,必會有參與製作的工匠意外死亡。」
「如此,才說明,這件巧奪天工之物成了。」
岳箏震驚不已,她是從未有聽過這樣的說法的,不禁問道:「為什麼會這樣?」
再晴看了眼那面鏡子,笑了笑:「因為天底下,不能有完美的東西。每件東西必有缺陷,這樣才能存在於世間。這一面鏡子,當真比玉還要無價。」
岳箏突然間覺得一顆心跳得按都按不住,他真是……
轉念卻又想到自己,她打算繡的那幅參加絲紗品鑑大會的《玲瓏望月》。在她看來,那同樣是巧奪天工之物啊。
要按這說法,到時候自己不就危險了!
岳箏想了一瞬,卻又搖頭嘲笑自己多思。若真說繡出巧奪天工的《玲瓏望月》會造天妒,那又怎麼會贈給自己一個異園呢?
「妹妹,怎麼了?」再晴忙問道,又說:「這裏會不會有古怪,還是先別急着往外搬了。」
岳箏回神,搖了搖頭道:「姐姐不必擔心,我看這裏再好不過了。」
再晴猶豫半刻,終是點了點頭。
不過卻又馬上道:「我前兩個婆子來,現在這裏陪你們兩天,等你什麼時候買了人,再讓她們回去。」
再晴本來要說送的,但是又覺得人又不是東西,隨便送了過來,只怕以後她這裏壓服不住。終不如自己買的用起來放心。
岳箏也明白這一層,可是她這裏緊挨着王府,只怕是半點危險都不會有的,張口想要推了,卻不想再晴為她們母子擔心,於是便點頭道:「好。」
這時歡脫異常的小曲兒喊着娘親跑進來,一站定就道:「娘親,我要住緊挨着娘親的屋子。」
岳箏拿出手帕摸了摸他額頭上跑出來的汗珠,笑着應好,「你想住哪裏都行。」
張玄卻是站在門口悶悶不樂地抄着圓滾滾的小手臂。
再晴嘲笑地看了自家兒子一眼,就出門吩咐與她們一起過來的幾個婆子回府去,把岳箏的東西都搬來,又交代急着帶些米麵菜蔬過來。
岳箏忙走到再晴身邊,對那些婆子道:「只把後院雜房中的蠶搬來就行,其他的不必了。」趕在再晴要說什麼值錢,她解釋道:「姐姐,真的不必了,就是親姐妹,也沒有這麼幫的。這裏離市場也不遠,我一會兒不就買來了?若真的是需要姐姐幫助的地方,我哪裏會推辭呢?」
再晴聽這麼說,也只好點了點頭。
幫的太過了,只怕她也不舒服,便向那些婆子點了點頭,「就聽妹妹的,快去吧,路上注意點。」
再晴卻又對岳箏道:「不過那碧粳米市場上卻是沒買的,妹妹要吃,還去我那裏說一聲。」
岳箏笑道:「這是自然的,我不跟姐姐客氣的。」
再晴也真心地笑了笑。剛剛心中升起的各種疑惑都拋開一邊,決定不管。
雖然她這一下午更加相信,之前夫君所說的「你認這個妹妹,秘密多的很,只怕不簡單。」可是這麼多天的相處,也更加讓她確定,這個妹妹對她,她的家庭,沒有任何不好的企圖。既然如此,有點秘密算什麼。
她對妹妹,也不算是完全坦白呢。
幾個婆子手腳很麻利,半個時辰不到,就把那幾十筐日漸長起的的蠶寶寶轉移到了後院西廂一間陽光充足的房間了。
岳箏站在籮筐邊,看着那些懶懶地不想吃桑葉的冰蠶暗暗笑道:「從今往後你們就幸福了,天天給你們吃蠶桑花。不過一定要好好吐絲,多多結繭啊!」
小曲兒也站在她的前面,扒着筐沿看裏面的蠶寶寶。
再晴也笑贊道:「這些蠶兒養地真好,妹妹定是行家裏手。當初我家夫君跟介之頒佈那個軍令時,怎麼也沒打探得妹妹的好技藝。否則,妹妹定是要被熱烈請來的。」
話都要說完時,再晴就已想到了這妹妹之前的經歷,後面一句話,說得十分尷尬。
岳箏卻不在意地笑道:「若是人人都知我是行家裏手,我也不得識出自己嫁了個薄情人啊。」
再晴默默地點了點頭,隨即馬上轉了話題,說起自家敬弟為了這年的絲紗品鑑大會,特地從盛川聘了八個頂級繡娘。
又說到如今金川生產的絲,已經快要趕上北地的產絲聖地了。
突然卻道:「說起這蠶絲的事,妹妹你還記得蠶桑交易大會那天遇到的那個一家店主婦打罵的那個姓唐的人嗎?」
岳箏已經猜出再晴要說什麼了,卻還是問道:「記得啊,怎麼了?」
再晴臉色有些犯愁道:「那個人可還真是盛川唐家的人,敬弟前幾天去盛川聘請繡娘時,還專程去唐家遞了拜帖。無意中聽說,唐家嫡子唐文,因為繼母挑撥,幾個月前就被唐家家主給趕出家門了。」
「敬弟前天經齊鳴介紹見了這唐文,才知道他們已經開始培養冰蠶了。那齊鳴還隱隱透出,唐文不止養蠶,就是唐家如今已沒多少人知曉的錦紗之法也完全掌握。」
「昨日晚上敬弟去找了你姐夫,兩個人商量了大半夜,也沒說出個章程,不過聽敬弟說,那齊鳴此時透出唐文,已是有了必勝的把握,提前示威來了。」
岳箏這才瞭然,怪不得齊鳴這幾天也不怎麼找她商量做繡娘的事了。
原來是有了必勝的把握了!
可是既然他都有必勝的把握,怎麼還會出陰招?
她可是記得清楚,前世魯家到絲紗品鑑大會時,展出的紗都是暗無光澤的,就連繡品也是繡線斑駁。
這明顯是齊家搞的鬼,但是像再晴說的,他們都示威來了,這明明是自認為必勝了,怎麼又出了陰招?
難道因為她參與了其中的一些事,事情發展就慢慢改變了嗎?
「妹妹,妹妹。」再晴喊了兩聲,岳箏才回過神來,「姐姐有什麼事?」
再晴笑道:「我有什麼事,你呆愣愣地想什麼呢?」說着喚過張玄,朝外面走去。
岳箏拉着了兒子,也跟過去道:「不知道,尚同他可有什麼辦法沒有?」
再晴忍不住好笑道:「原來你這是為我們家擔心呢!能有什麼辦法,盡力做到最好就是了。不過一個絲紗品鑑大會,也不一定非要拿那個上上。」
岳箏看着再晴不在意的樣子,苦笑着搖了搖頭。
這的確沒什麼不可以,但是若有些人抱着想出頭就要將最高的那一個打掉的話,就必須得接招了。
不過以魯家在金川積累下來的脈路,還有府君這個後台,魯家也不該半年之內就敗掉啊!真正的原因,還是她難產而死吧。
張目對再晴,真的是十分的疼,十分的愛,而魯敬,與這個唯一的姐姐的感情也十分深厚。
不過……岳箏看着再晴的背影,不禁想到,這一時,應該不會再發生她難產而死的事了。
她不止一次的提醒她要小心,沒半個月也都會讓大夫看脈。
目前,一切安好。
再晴領着兒子又在這裏待了會兒,感到疲乏時,才乘車離開了,還說明天要過來這裏吃飯,恭賀喬遷之喜。
再晴走了沒一會,魯奶媽就送了兩個婆子過來。
岳箏給她們安排了房間,讓她們不必伺候,製作一些清掃的活計就行了,有一個婆子是張家廚房裏過來的。
再晴的意思是讓她給岳箏和曲兒做飯。
但岳箏卻沒打算讓她做,買來米麵肉蔬,岳箏就給這兩個婆子送去了足夠的量,讓她們只做自己的飯就成。
而她和兒子吃的,自己做就成。
兩個婆子客氣了一陣,直說不敢。
但是岳箏說絕不會有人怪罪她們,只當是在這裏與她們母子二人作伴的,其餘的不必太在意,兩個婆子也就欣喜地應了。
岳箏還對她們說了,若是家裏有事,只要說一聲,也是隨時可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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