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箏牽着兒子走進聞鶯亭。r.更新快,網站頁面清爽,廣告少,,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特地讓我聽這些,又是什麼意思?」她問道。
既然早就知道她來了,還那麼說,就是故意讓她聽的。
「什麼意思?」陸鴻反問,冷嘲道「不正是如你所願嗎?」
「什麼如果所願?」岳箏皺眉,這樣子的陸鴻真的讓人很不習慣。
陸鴻卻蹲下了身,朝曲兒伸出手道「跟爹走吧,不管你娘是誰,你就是我陸鴻的兒子啊。」
曲兒看着陸鴻,眼眶驀然一紅,他往後一躲,半個身子隱在岳箏身後。
「陸鴻,你到底要做什麼?」岳箏掩飾住心慌,緊緊抓着兒子的手,厲聲問道。
「自然是接我的兒子認祖歸宗」,陸鴻收了手,站起身子,對岳箏道「這樣也不誤了你嫁入皇家,待日後有了兒子,前面也沒有一個礙事的名不正言不順的爭奪王爵之位。」
陸鴻的話讓站在她身側的曲兒眼中閃過一叢無措,眼眶更紅,卻沒有一點濕意。
「這麼說,你倒是為我好了?」岳箏冷笑,有種劍拔弩張的意味。
「只是」,陸鴻一字一句道「如你所願。」
莫靈兒一直不敢吭聲,亭中此時靜的詭異,她忍着異樣,微微彎下身子,對曲兒笑道「曲兒,過來,小姑姑這邊,讓我看看。」
陸鴻笑出聲來,說道「是啊,親娘在這裏呢。」
「陸鴻,你們休想。」岳箏幾乎怒吼,緊緊地握着兒子的手。
原來目的在這裏,是要搶她的孩子。
陸鴻你真是想讓我不恨都難,竟然聯合莫靈兒,搶我的兒子!
岳箏只覺得滿腔怒火。
陸鴻輕嗤一聲,他看着在她身邊已有些呆呆的曲兒道「兒子,你是跟我走,還是要跟着她當一個處處被人嫌棄的拖油瓶呢?」
「你住口」,岳箏喊道,嗓子都被喊破了。
她怎麼可能讓她的兒子做拖油瓶。
曲兒開口了,聲音輕輕地,卻很清晰「我娘不是親娘嗎?她不是小姑姑。我為什麼一開始沒有爹,現在連娘都要換嗎?其他的小朋友為什麼不用換?」
稚嫩的聲音中夾雜着純真,岳箏眼中卻忍不住滾下大顆淚珠。
陸鴻也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莫靈兒此時輕聲道「不是換,而是回到我的身邊。你若是喜歡叫我小姑姑,也沒有什麼啊。當初,是娘不好,沒有勇氣養大你,就把你給了才新婚的嫂子。若不然,也不會讓你受那麼苦,天天受她打罵。」
她說着,聲音竟還哽咽了請來。
「莫靈兒,你有沒有臉皮?」岳箏呵斥的聲音都被氣得發抖,怒火之間已然抬手揮了過去。
巴掌沒有扇到莫靈兒臉上,被一隻大手狠狠握住了。
岳箏看向陸鴻,說道「你放手。」
陸鴻眼中滿是不喜,他皺眉說道「箏兒,本以為你手無縛雞之力,卻是這樣三兩句話就伸手打人,曲兒當初受的苦,我算知道了。」
曾經的,是岳箏都不敢回神細想的。曾經對兒子的打罵,何嘗不是她心中的傷?
陸鴻的話,讓她陡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氣。
莫靈兒眼中閃過得意,柔弱地開口「當初,的確是我對不起你,你那樣打他,我半點不敢求情,唯恐孩子吃更多的苦。但是現在,你把兒子還給我吧,我給你跪下了。」
「你的兒子?」岳箏反而笑了,眼角又流出一行淚「你說你的就是你的了?」
「莫靈兒,你當我還是任你揉搓的軟柿子,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她甩開陸鴻的手,將眼角的淚水狠狠擦乾,說道「就是上公堂,今天我也要問出個子丑寅卯來,你莫靈兒,憑什麼跟我搶兒子?」
莫靈兒驀然慌亂,真是忘了,這個女人現在一點都不簡單,現在該怎麼辦?
她看向陸鴻,卻只見他面色無波。轉眼間,看到了立在女人身邊一聲不吭的小孩子,眼前驀然一亮。
曲兒就是她的軟肋,當初被她打那麼狠,心裏能沒有一點怨?若是孩子自願跟自己走,她又能怎麼樣?
氣都氣死了吧!
這樣想着,莫靈兒連忙說道「曲兒,你還要跟着她嗎?難道忘了,她是怎麼打你的。難道忘了,她所有的氣都是出在你的身上。」
「兒是娘的心頭肉,打在兒身痛在娘心,她若是你的親娘,怎麼能下的去手?跟娘走吧,娘以後會好好補償你的。」
岳箏臉色蒼白,只有緊緊咬住嘴唇才能遮掩住被人戳到痛處的脆弱。
但是,手中的小手卻在這時輕輕掙了掙。
「曲兒,你要跟他們走嗎?」岳箏的聲音輕的幾乎聽不見。
曲兒卻一下子將小手縮了回來,他不想做拖油瓶,不想沒有爹爹還沒有娘親。他只是小,不是傻!
「你以前打我」,他說道,抬頭看着她問「是因為我不是親生的嗎?」
不!
岳箏只覺心中開出一道口子,不絕的血滴珠子似地急促的滾落。眼前一黑,她向後倒去,卻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接住了。
「箏兒?」她睜開眼,看見陸鴻滿目的擔憂與心疼。
岳箏眼中浸滿了淚水,她穩了穩心神,推開陸鴻自己站定,看着那個小小的抿着嘴唇倔強地看着她的身影。
她就知道,再怎麼挽回,兒子對她,都是會有怨的,這種怨還會隨着年歲的增長,增加的。
「真會裝」,莫靈兒輕聲不屑道。
岳箏沒有心情理她,她只是看着這個小傢伙,這個她念了那麼久,失而復得的兒子。她沒有給他一個無憂的童年,是該被審判的,她不反駁。
但是這個兒子,她對他傾注了多少愛?就是他怨她,也不能忘了她是給了他生命的親娘。
「曲兒,你這麼問娘,是想要跟着這個女人走了,或者是不想跟娘親待在一起了?」她輕聲問道。
曲兒低下了頭,眨了眨眼睛,然後說道「我不跟你在一起了,我要跟爹爹走。」
看你還要不要嫁給容成叔叔,再也不會哄着我把他當做爹爹了吧!
陸鴻看向曲兒,全是不可思議。他一直都知道,這個兒子,寧可不要爹,也不會不要娘。
「曲兒,你……」陸鴻直覺地要訓斥兒子,可是想想,這不就是這個女人想要的結果嗎?便又緩了語氣「好好想想。」
雖然知道這是女人要把兒子推給他而又不想與他扯上關係的把戲,但看她如此傷心的模樣,陸鴻還是不忍心。
「我想好了。」曲兒說道,看了岳箏一眼就走向陸鴻。
岳箏卻不哭了,養這麼大的兒子,就算是他自己要走,她這個做娘的也不讓。她反而笑了笑,抬手就揪住了曲兒的耳朵,說道「你這個不孝子,娘親是你想不要就不要的,跟我回家,孝經抄十遍。」
「不要」,曲兒捂着耳朵喊道。
「介之大哥,你看看這個女人。」莫靈兒也在一旁道。
陸鴻只是怔了一瞬,卻好心情地坐撩衣坐在了石凳上。「男孩子調皮,就該這麼教的」,他淡淡道。
看她如此還不趁機「扔」了兒子給他,那麼莫靈兒手中的斷玉就更加耐人尋味了。她不知道,那就是容成獨了。
聽了陸鴻的話,莫靈兒滿臉驚訝。
「介之大哥」,她叫道,接下來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陸鴻打斷「既然你現在這麼不好嫁人,本將倒可以找媒婆幫你介紹。」
莫靈兒傻眼,不知道怎麼事情突然就完全朝着相反的方向變了。
「……我不抄孝經」,曲兒的喊聲越來越大,說着就哭了「你根本不是一個好娘親,一點都不關心我。」
岳箏任他發泄,抱起他就走。只是將出亭子,卻又頓住了腳步道「你們再敢與我搶兒子,咱們就公堂上見。」
……
曲兒橫眉冷目地坐在書桌後面,岳箏拿出孝經攤開在桌上,然後將一根細毫筆塞在他的手中。
曲兒仍不吭聲,抬手就將手中的筆狠狠地扔了出去。
岳箏又拿了一根,塞到他的手中,說道「不准扔,趕緊抄。」
「不抄」,曲兒吼了一嗓子,雙手握着筆桿就要撅折。
只是筆桿質堅,一雙小手勒出了紅痕也沒有將光滑的筆桿折動分毫。岳箏一直看着,直到小傢伙毫不放棄地將筆桿磕在桌楞上,一下又一下,似乎不撅折,他就不放開。
無奈只好奪過小手中的毛筆,扔了出去,岳箏撫着他的腦門不禁嘆道「你怎麼就這麼倔?」
「你真的覺得娘不好嗎?」她又問道。
「從遇見容成叔叔,你就不是一個好娘親了。」曲兒喊道「你要是非嫁給他,我就再也不認你。」
岳箏看着兒子眼中的堅定,嘴唇開合,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從沒有想過,兒子的反對是這麼堅決。
「他很好」,她終於乾澀地說道。
那是你們好,就是想把我給擠出去。「我不管,你是沒有丈夫,再嫁就得聽我的。」曲兒這麼宣佈道。
岳箏倒有些好笑了,「你才多大,就讓娘聽你的,聽誰瞎說的?」
心中是有些懷疑陸鴻的,畢竟兒子黏的大人只有他。
「不用聽人說,我查了律令,上面就是這麼說的。」曲兒說道。
「如果娘親很想很想跟容成叔叔在一起生活呢?」
兒子或者丈夫必選其一的話,她要兒子。但是容成獨,她不舍不忍離開。
「那我就跟爹爹走」,曲兒毫不遲疑道。
岳箏苦笑,就是認準陸鴻了?想了想道「這樣吧,娘讓你認了陸鴻,你想跟爹爹在一起的時候就去陸府,想跟娘親在一起的時候就來找我,行不行?」
「你就是想把我踢出去」,曲兒看着她大聲喊道。
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行,丈夫與兒子,只能要一個嗎?
「那你說,怎麼辦?」岳箏忍住內心的掙扎,問道。
「我不要爹爹了」,曲兒說道「咱們回岳家村,我好好學習,以後會孝順娘親。」
那裏才是最放心的地方,誰都不跟他搶娘親。
好半晌,岳箏才咬牙應道「好。」
「好」,小孩子歡呼道「我們現在就走吧,姥姥姥爺肯定也很想我們,還有瑞兒姨,還有山上的小果樹。」
岳箏摸了摸他的小腦袋,說道「不能馬上,娘親把兩間鋪子安排一下,待過了品鑑大會,再啟程吧。」
直到現在想起聞鶯亭內兒子的話,她的心都還在隱隱發疼。或許對容成獨愛不夠深,或許不想年老之後看到兒子對她怨恨的目光。讓她這麼輕易地就選擇放棄容成獨,要給兒子一個快樂的童年。
可是,輕易嗎?
其實兒子的不對勁,時常的悶悶,她都看出來的。但是那時總想着慢慢就好了,慢慢就解決了,現在卻才發現,根本不可能。
但是想到那天容成獨說的,那句如果一個必死,她會讓誰死。岳箏便覺得胸口沉悶,哪一個她都捨不得讓他們死。
可是,到頭來,她還是不管容成獨。
曲兒看着娘親眼中的隱痛,臉上的笑意也漸漸隱去。可是他不想寄人籬下,特別是寄到一個根本不喜歡他的人家籬下。
「娘,我們拉鈎鈎」,他說着,勾住了娘親的手指,晃晃悠悠地說着。
日後娘親如果想嫁人的話,就嫁給爹爹吧。
曲兒笑着想道。
小孩子得到保證,就主動地去抄孝經。
岳箏出門,就看到李嬤嬤猛然後退一步要走開的樣子,不禁有些好奇地問道「李嬤嬤,有什麼事嗎?」
「沒事」,李嬤嬤擺手,隨即問道「只是剛才聽到小少爺鬧得厲害,這是怎麼了?」
「小孩子胡鬧」,岳箏含糊地說道。
「聽着也像,這孩子有時候也不能總是順着的。」李嬤嬤說道「總得大人管管。」
曲兒聽見,快步從房裏跑了出來,看着李嬤嬤道「你是不是要替娘親管我啊?」
「老奴可不敢」,李嬤嬤連忙說道「只是做兒女的,有時很難理解父母的不易。」這孩子,還真是一點都不像孩子。
「你別說了」,曲兒打斷她的話道「任你怎麼說,我也不會討厭我娘親了。」
當他傻啊!
「小少爺,你可是想多了。」李嬤嬤不禁擦了擦汗。
岳箏半是狐疑,擺手讓李嬤嬤下去了。
「好像她和娘親多近,我多遠一樣。」曲兒不滿意地說道。
岳箏垂眸看見兒子皺在一起的小臉,「多想」,她說道。心頭卻是因為兒子的這句話升起異樣,兒子有多敏感,她是知道的。
「娘親,你還難過嗎?」小傢伙卻看着她問道。
岳箏一眼便看出兒子說的什麼,笑道「你若是個大人,那一下子娘就被你氣死了。」
曲兒連忙搖頭,迫不及待地說道「兒子再也不惹娘親生氣了。」
「好了,不想抄書就與朔兒玩遊戲去。」岳箏搖頭道。
曲兒轉身就跑進了書房。
岳箏空院中站了片刻,覺得心中沉沉的,什麼都不想想,抬步回房,倒在床上蒙了被子睡覺。白沙匆匆從沙漏中漏下……岳箏突然從床上坐起身來,斷玉怎麼會在莫靈兒手中。
她想,不停地想,不停地猜。
不會是他扔掉,又被莫靈兒撿到。
手下的被子被緊緊地握成了一團。
……
「一起回來了?」容成獨清冷地反問。
金鱗應是。
容成獨只覺心頭頓時一縮,有些夠不着呼吸。他算來算去,算到了每點意外,算到了每個人的心,卻把她給漏了。
孩子再不懂事,再憎恨母親,母親都不會生氣,都不會放在心上嗎?他不就是有一個這樣的母親?
本來,想着,那個孩子主動離開,就是只說出一句怨恨她的話,她就必定只剩了傷心。卻沒想到,她那麼傷心還是把那沒良心的孩子給拉了回來。
就算已經讓人去毀了那塊斷玉,他還是輸了這一盤。
「把本王的婚訊公佈出去吧。」清冷無波的聲音再次響起。
就是一個棋子都沒有了,他也不會認輸。更何況,還早着呢。
不過,她很快就會質問自己了吧?
容成獨正想到此處,李嬤嬤快步走了進來,撞到了剛剛退出去的金鱗。
「您老這麼急做什麼呢?」金鱗扶住向後倒去的李嬤嬤,壓低聲音道。
「當然是有事」,李嬤嬤說道。
碧瓦此時已在門口請了「李嬤嬤,王爺讓您趕緊過去回話。」
李嬤嬤腳步匆匆卻又近乎無聲地走了進去,從半個月前開始,她就擔任了向王爺匯報岳姑娘異常動向的工作。
「何事如此慌張?」不待李嬤嬤建立,容成獨便已問道。
「老奴恍惚聽見,岳姑娘說,品鑑大會一結束,就帶着小少爺回鄉了。」李嬤嬤說着,心裏已經有些發虛。
室內一片死寂。
「好,她真是好。」容成獨輕笑着說道。
這時外面有報「啟稟王爺,府君大人與侯官求見。」
過了片刻,裏面傳出婢女的聲音「有請。」
李嬤嬤出去時,張目與侯官皮大人進去。
倒霉的孩子,李嬤嬤心中哀嘆一聲。
「有何要事?」
見過禮被婢女請了座坐下的兩位大人聽着這清冷板結的聲音心內不禁忐忑。
「回王爺的話,從去年入冬直到今年開春,就沒有降過幾場雨,如今田間農人已經無水灌溉。」皮大人見身旁張大人沒有開口的意思,便微清了嗓子說道「下官們希望王爺給個策略。」
如果不是陸將軍說不管這些事了,他們也不用壯着膽子過來王府啊。
「你們都是白拿俸祿的?」容成獨看似悠閒,內蘊凌厲地說道「什麼事都需要本王解決,要你們這些官員做什麼?」
「張府君,府庫里就沒有存糧嗎?有?有你們擔心什麼,田間無水灌溉就旱着,府庫里的存糧放着發霉嗎?」
「不夠?不夠就買,借,最後還有一條路,餓着。」
什麼時候聽過這個清冷孤高的王爺說過這麼多話,不止張目和皮大人,就連一屋子婢女,都想看看今天說話這個是不是王爺了。
走出王府大門時,張目和皮大人不約而同地舒了一口氣。
「真就這樣不管?」皮大人問道?
「你們一幫子想想辦法,暫時先多挖出幾口井。」張目想了想,這麼說道。
……
陸鴻推門進來時,岳箏正在握着茶杯發呆。
她知道,這個事情她必須搞清楚,不然會想一輩子。所以才會在一大早就讓天明給陸鴻送了信,約他在茶樓見面。
「找我有什麼事?」陸鴻走過來,在她對面坐下,問道。
他的眼袋有些發青,顯然一夜沒有睡好的樣子。
「你昨天說到,莫靈兒有斷玉?」岳箏抬起茶杯抿了一口,問道。
「你不是都不明白嗎?」陸鴻半是嘲笑道「這個時候又關心什麼斷玉?」
「可不可以讓我看看?」岳箏說道,語氣卻十分堅定。
「你不明白,跟你就沒有什麼關係,你看它做什麼。」陸鴻挑了挑眉,拂袖倒茶,無所謂地說道。
岳箏猛地將茶杯一摔,她就不信陸鴻不明白。既然他堅定曲兒是他的兒子,那麼昨天下午還不夠讓他知道她是誰嗎?況且他本來就有懷疑,現在這是非要比她親口說出來嗎?
「陸鴻,我累了,不想再這樣躲躲避避,是那枚斷玉是我爹當年逝世前交給我的,現在請你把斷玉給我。」岳箏一口氣說道。
「你都給了別人了,還要回去幹嗎?」陸鴻問得寥寥落落的。
岳箏不說話,一直看着陸鴻。陸鴻嘆了一口氣,從懷中摸出一個精巧的荷包,扔到她的面前。
解開荷包,倒出來的卻是一塊月牙形的紅瑪瑙。
對面陸鴻也變了顏色,大手一伸就把那紅色瑪瑙握在手中。
「你詐我?」岳箏瞪着陸鴻說道。
陸鴻唇角騰起一絲輕蔑地笑容,反手將瑪瑙往窗外一扔。窗外傳來一聲咒罵,隨即是發財了的歡喜的聲音。
「我有必要嗎?」陸鴻聽着那歡喜的聲音遠去,才淡淡地開口「詐不詐你都是那個事實了,難道能夠讓你承認你就會帶着兒子跟我回家嗎?」
「是容成獨做的」,他的聲音透着一股死寂的風輕雲淡「從莫靈兒那裏拿過來,我就一直帶在身上,不過沐浴的時候會拿下來。」
岳箏嘴唇泛白,真的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就是因為她沒有把他當做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嗎?
可是,交給莫靈兒,讓莫靈兒冒認,甚至搶她的孩子,這都是他交代的嗎?
他不知道,這就是幫着莫家打壓她嗎?
「還有」,陸鴻在沉默了一陣之後道「知道容成獨曾經跟我說過什麼嗎?」
岳箏抬眸看向他。
陸鴻說道「不過我想你不知道,或許是沒有問到,來金川之前她們母子關係如何?在莫家的時候,箏箏總會動手打那孩子的。」
「好像有一次,那個孩子被她打的三天下不了床,聽說還是莫家五郎請來大夫瞧瞧才好了的。」
「天下間,愛子莫若母,若是親生,她如何下去手?」
陸鴻緩慢清晰地說道,岳箏已經聽地按住了心口。
從來從來都沒有想過,他會這麼說她。從來從來都是那麼相信他,即使不能像他那樣愛她。
岳箏覺得自己就是個傻瓜。
「所以你非要見到斷玉才能確定嗎?」陸鴻看着她問道。
岳箏說不出來話。
陸鴻起身,走到她身邊將她攬住,與其說是建議不如說是掩蓋着希冀的哄勸「帶着兒子回家吧,箏兒,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
岳箏輕笑一聲,他說這麼些,就是為了最後這一句話吧?
「假如,我一直沒有轉變對曲兒的態度,他小小年紀夭折,埋入黃土中,你再也見不到那張與你有些相似的臉龐。而機緣巧合,莫靈兒被人斥為不貞,不用斷玉證明,只憑她的失貞,只憑她也在岳家村住過,你就會相信她的吧?」
推開陸鴻,她看着他說道。
「荒唐」,陸鴻怒喝了一聲,滿是威嚴。
「你永遠都不可能知道我是怎麼活過來的」,岳箏站起身,帶起了一絲風,語氣堅定道「所以陸鴻,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嫁給你,跟你一起過日子。」
曾經給她帶來那麼多不幸,而他卻錯認他人,——這他人又是處處為難她的——,將所有建築在這不幸之上的幸福都給了莫靈兒,她怎麼可能原諒他?
陸鴻站在那裏,神思一瞬間邈遠到天際。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是因為他非要找出真相,揭穿容成獨的設計嗎?
……
從馬車上下來,一眼就看到他站在甬道盡頭,大廳以外。
他的臉色依舊不怎麼好,卻長身玉立,風姿動人。
岳箏心中很是矛盾,想要質問,不知如何開口,想要發泄,不知如何開口。
「問清楚了?」他問道,清冷淡雅。
岳箏一瞬間瞪大眼睛,呼吸也急促起來。他竟然還敢主動提起?
「是啊,若不然我也不知道,我在你心中是那麼個模樣。」岳箏儘量笑着道「容成獨,現在想想以前,我都不知道你有多少話是在騙我。」
「那你呢」,容成獨移開眼眸,孤高的逼問的「我們三月三成親的事情呢?」
昨天決定帶着兒子離開,還無顏面對他。可岳箏現在卻覺得……「我真是慶幸,沒有死了心的非要嫁給你。」她說道。
容成獨雙拳緊握,眼神一瞬間渙散,卻獨立如松。
「容成獨,你知道我是怎麼活過來的嗎?」岳箏盯着他問道,他回視她,不語,她笑道「我心小眼界小,只要能讓我和兒子安然地度過這一生,讓莫家一輩子出不了頭,我就夠了。」
「我是自私,是因為你的權勢才被迫着愛你,沒有你愛的『無私』」,她眼中滿是嘲諷的笑容,聲音卻已經哽咽「可是你怎麼能讓莫靈兒借着我的不幸飛上枝頭做鳳凰,你怎麼想得出來讓她來搶我的兒子?」
「你說啊!」她大聲喊道。
「我不跟你吵架」,容成獨半斂眸,輕淡從容地說道。袖擺衣帶在夾攜着暖氣的微風的吹拂下,緩緩飄動,優雅而又高貴。
看在岳箏的眼中,卻是最大的諷刺。
「是啊,堂堂的金川王,怎麼會跟我一個卑微的潑婦吵架!」她說道,眨了眨已經乾澀的眼睛。
「箏箏」,容成獨說道「我只是想來告訴你,婚訊已經發出,這個親你是必須成的。」
靜了片刻,他清冷道「所以你最好還是原諒我,若不然以後生活中你會很不愉快」。
「那你這是勸告,還是威脅啊?」岳箏冷笑一聲。
伴隨着這聲冷笑,空氣驀然凝滯不動。「你打定主意走了?」容成獨問道,儘是目無下塵的孤高不可反駁的服從。
「好聚好散」,岳箏說道。
容成獨笑了,嘲笑的冷笑。「你似乎忘了我的身份了」,他睥睨一切地說道「本王這裏,是你說聚就聚說散就散的嗎?」
「來人」,他尋常地說道,卻緊跟着就出現了整齊的腳步聲,鎧甲的清脆和韻的撞擊聲。
五步一衛,片刻,這院落從正路到每一個角落都站立好了松樹挺立的金甲侍衛。
「你什麼意思,要囚禁我嗎?」岳箏看着容成獨喝問。
「什麼意思?」容成獨冷然一笑,道「看不出來嗎?這叫先禮後兵。」
「箏箏,這怪不得我,是你不要禮遇。」他上前了一步,鼻尖親密地碰了碰她的耳朵,說道「本王的耐心,也被你磨光了。」
「當然了」,岳箏不喜地後退了一步,但馬上就被他抬手捏住肩膀,他清冷的嗓音繼續說道「這並不是什麼囚禁,你要上街,做你的生意,都隨意,只要帶幾個侍衛出去就好了。」
岳箏待他說完,便揮開他的手猛地後退一步。
容成獨卻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抬步走了。
「對了」,他停住了從容的步伐,回過頭道「忘了告訴你,你的兒子,本王已經讓人送回陸家,畢竟是陸家的子孫。」
「容成獨,你要逼死我嗎?」岳箏高聲喊道,一直酸澀的眼睛再也忍不住淚水。
「我當然捨不得」,他的聲音一瞬間很是邈遠,說道「你想要兒子,本王可以給你很多個。所以好好活着吧,相信我,慢慢地你就會喜歡這種生活的。」
輕輕的,舒緩的,聽着就是那麼從容的腳步聲一點點遠去。岳箏蹲坐在甬路上淚流滿面,根本不給她一點時間準備反擊。
岳箏才知道,他好可以那麼好,不好的時候也可以這麼壞。有些東西,不碰觸到,就永遠都不知道到底差距在哪裏。
「難道你不知道,本王如果想要你,你只能乖乖躺在床上承恩嗎?」
第一次被他強吻時,他的話再次響在耳邊。
這不是玩笑話,不是嚇唬人的話,他早就告訴過她了。
……
「曲兒」,岳箏模糊地喊了一聲,便睜眼醒來。看看室內,碧瓦連同其他三個生面孔的婢女都還在。
容成獨離開沒一會兒,碧瓦就帶着這三個婢女出現了,將她給攙扶到房間裏,也不知怎麼就睡着了。
「岳姑娘,你醒了,正好要開飯了。」碧瓦無事地笑道,上前要伺候她起來。
岳箏避開她的攙扶,說道「我剛才聽到曲兒在外面叫門,你出去看看。」
碧瓦怔了怔,卻還是福身一禮出去了。
她下去洗臉,離得最近的婢女連忙過來伺候。
「你就站在那裏吧,我不用服侍。」岳箏說過,便靜靜地洗臉,然後去鏡台前梳妝。
不用怕,她還可以出去,所以不要只是沒用地在那裏難過。當左手腕上的艷麗的花朵映入眼帘時,岳箏只覺得心中一陣敞亮。
接二連三的事情竟然讓她忘了這個了,她有異園啊。就算他想要禁錮她,只要她有異園,她就有機會逃出他的禁錮。
更何況,他不是說,不會限制她出門。
到時隨便躲到角落中,眨眼間她就可以隱身在異園中,直到外面沒人,再出去……
一時想得忘神,竟然連他出現在身旁都沒有發現。
「想到什麼逃跑的好主意,這麼欣喜異常?」容成獨清冷地詢問,已然將她禁錮在胸前。
岳箏不着痕跡地拉了拉衣袖,並不接他的話。
他的唇沿着臉頰一直啃咬着來到她的唇上,霸道的舌用力,就已經撬開了她的唇瓣。
這個深深的吻一如往常,岳箏閉上眼睛,只覺恍惚。當被他在口中四處挑弄的大舌勾動的她不自覺地回應起來時,岳箏聞到了他鼻翼間噴灑出的愉快的氣息。
岳箏忙推住他的臉頰,一側頭躲開了。
「我餓了」,她說道。
容成獨幫她理了理微亂的鬢髮,握住她的手將她拉了起來。
岳箏看見碧瓦時什麼也沒有問。
晚上,容成獨沒有走的意思,岳箏也並不趕他,只是裁了一塊淡紫真絲面料刺繡。
「寫字去吧」,容成獨說道。
「不想寫」,岳箏頭也未抬,淡然說過便去拿針線。
容成獨眸中清冷,卻也包含着一絲隱痛。有必要這樣疏離地跟他說話嗎?以前的感情說沒有就沒有嗎?
她很快就無事地低頭在那裏刺繡,容成獨越看越礙眼,越看越看不下去,真想把她按在床上,然後讓她乖乖地喊夫君喊好人喊哥哥。
容成獨站起身,衣袖下的雙手默然握緊,而她卻依然埋頭刺繡,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真想什麼也不顧地讓她聽話。
摔了兩個杯子,滿意地製造出一室噪音,容成獨才拂袖離開。
看着他走出房門,一直過了一刻鐘,岳箏才對碧瓦道「讓桃塢過來見我。」
碧瓦出去,桃塢很快在她身後跟着進來,一看見岳箏,眼眶就紅了。
「奶奶」,桃塢叫了一聲,已是哽咽。
岳箏本想讓這些婢女出去,但是轉念一想,他想知道的事情,如何能瞞住,因此便只當這屋子裏的其他人不存在。
「鋪子裏還好吧?」岳箏問道。
桃塢點了點頭,「生意很好,現在金川城裏都知道,奶奶您不過一個月就要與王爺成親了,有許多人來向奴婢打聽您的喜好。」
岳箏嗯了一聲,又問道「曲兒呢,去店裏找你們沒有?」
「沒有」,桃塢說道「朔兒和天明都跟着少爺呢,奶奶放心。」
岳箏苦笑,不放心又能怎麼樣?剛剛想的躲到異園確實是一個辦法,可是身邊這些人呢,要怎麼安排?
看着桃塢,岳箏有些不放心地想到。
憑他當初處理王家那種決絕,她一旦不見,別說跟在她身邊的這些人,就連這些侍衛婢女,只怕都難留性命。
容成獨!
岳箏氣得將針在繡面上狠狠地扎了好幾下。
桃塢不禁說道「奶奶,你小心點,別扎到手了。」
碧瓦連同其它幾個婢女幾乎同時跪下道「岳姑娘,請您愛惜身體。」
岳箏聽此,心中的火更是拱了起來。「他交代了什麼?」她扔了繡繃,問道。
「姑娘身體有礙,奴婢們百倍以償。」碧瓦低頭說道。
「他到底要逼着我怎麼樣?」岳箏有些崩潰地說道,這種以對他人的安全顧忌而形成的不由自主的感覺簡直窩心死了。
「王爺也是為您好」,桃塢過來勸道。
「回去歇着吧」,岳箏說道「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
陸老爺和陸太太此時卻是春風滿面,一個給正坐在那裏練字的小傢伙磨墨,另一個則正給他砸核桃吃。
曲兒從放午學被人接着送到陸府,就一直不哭不鬧的,該上學上學,該看書看書,該寫字寫字。
「乖孫,歇會兒再寫。」陸老爺笑眯眯的近乎諂媚的說道。
「不要了,陸爺爺」,曲兒說道「我要早點寫好字,早點睡覺,明天早點起床上課。」
陸老爺臉上的笑容換成了愁容,與陸夫人對看了一眼。
這娃兒,這一次來咋連爺奶都不叫了?
「乖孫啊,我是你親爺爺,很快你就改姓陸了,直接叫我爺爺就好了。」陸老爺再次笑道。
「你讓我娘親也來,我就喊你爺爺。」曲兒說道。
「曲兒,你娘親,她……」陸夫人說道「要做王妃了,怎麼還能再來咱們家呢?」
剛才還好好的曲兒一下子就發脾氣了,筆扔了紙撕了,發怒的小獅子般喊道「娘親答應了帶我回家,我們還說好了給姥姥姥爺上墳,你們都是騙子,大騙子。」
陸夫人看着小傢伙,眼中淚光閃爍,忙上前抱住了他,安撫道「再做王妃,她還是你的娘啊,寶貝兒別害怕。就是沒有娘了,還有爺爺奶奶和你爹的。」
「我不要你們」,曲兒一把推開了陸夫人,猴子一般就噔噔地竄了出去。
燈火通明的陸府響起了一聲聲的呼喚。
「小少爺,別躲啦,快出來了。」
「小少爺,小的這裏有脆香的糖人。」
陸老爺瞪着陸夫人道「好好的你提他娘做什麼?」
陸夫人沒了半點溫婉,叉腰道「我先提的嗎?孩子字寫的好好的,你多什麼嘴。」
「爹,娘,你們別吵了,我一準兒找回來,你們二老就回房歇着吧。」陸鴻從廊下走了過來,燈光照地他身上明明暗暗的。
隨着他的走近,飄來一股淡淡的酒氣。
二老這時一同訓道「都是你惹的禍。」
陸鴻苦笑,身影閃過。
昏暗的屋角檐下,陸鴻停住了,看着那小小的一團,笑道「兒子,你藏這裏幹嗎?冷不冷,大半夜地還折騰你爺爺奶奶?」
曲兒默默地抹了抹眼淚,想說我才不要當你的兒子,我就要娘親,可是他摸了摸他的頭,他就不想說讓他難過的話了。
「你怎麼不把我娘搶回來?」曲兒問這個抱着他也在牆角坐下的爹爹。
陸鴻笑了笑,說道「你娘她心裏沒我,我去搶,小了講要死十幾個人,大了講就得死一片人,到時候還得落得她埋怨我,再不好就是大家都死了。」
「爹想讓她過的順心點,你也不許鬧了,讓她好好地出嫁吧。」他撥了撥小傢伙的腦袋道。
「怪不得你不如王爺,因為你是個懦夫。」曲兒躲開腦袋,鄙棄地說道。
「小孩子懂得什麼懦夫不懦夫?」陸鴻哈哈大笑,固執地撥兒子的腦袋,然後低聲說道「爹今天告訴你個秘密,別看你娘現在不喜我,總有一天我會讓她一輩子都忘不了我。」
「這就叫,放長線,釣大魚。」
曲兒倒是靜默了。
「回去睡覺了」,陸鴻攜起不說話的小孩子道。
「我不睡」,曲兒撈住陸鴻的胳膊掛着,黑乎乎中盯着他道「我就想在這裏坐着,不想回屋子裏。」
陸鴻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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