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在肩胛骨,還能躺着睡覺,不過是將肩膀側着就行了。這次傷在腰上,有幾道爪印甚至延伸到了臀部,躺下就霍辣辣的疼。
岳箏趴了大半夜,這種姿勢怎麼也睡不着。後半夜起來,弄了點蜂蜜水自己左右轉着頭艱難地塗了些。
可能這不是利器所傷,並沒有多大的效果。
塗上蜂蜜水,依然感覺很疼。再加上趴着的姿勢不舒服,岳箏倒覺得更精神了一些。這時才感覺,特別是在病中的時候,是很不舒服的。
早知道,就不讓容成獨走了,陪着她說說話也好。
一直無法入睡讓她很煩悶,但是這大半夜的也無人可去打擾。可以喊來小文說說話的,但……還是算了,說不定要驚動一家人。
腕上的花瓣已極是艷麗,不仔細分辨就如真花一般。她盯着花朵看了片刻,心念溝通異園,下一刻就身在小茅屋內。
異園此時也是黑夜,靜悄悄的,不聞半點聲息。岳箏拿着火摺子,點亮了桌子上的一盞油燈,霎時滿室通明。
雖然不是第一次見了,岳箏還是看了那盞神奇的油燈好一會兒。
這裏的任何一件東西,都充滿了神奇。就是因為母親留下的一隻木鐲,她得以擁有這樣的神奇?
上一世到死都沒有想到,那普普通通的玉鐲竟是這樣的不平凡。
岳箏嘆了一口氣。為自己渾渾噩噩的前一世。
取來一杯調和好的百花蜜水,她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坐在床頭,頭腦里也不知都略過一些什麼樣的念頭。
一杯喝盡,她便放下了。
在這裏的小平床上趴了會兒,睡意襲來。只怕自己會在這裏睡着,岳箏強忍着睡意,出了異園。
沾上柔軟的大床,很快就睡着了。
天色由暗藍轉為白亮,月亮只剩了白白的一小塊,像剛剝了皮的橘子瓣。
這時就是那些早起要趕到菜市的小販們,也才在大街上活動開來。
大門外卻響起了輕舒而又堅定的叩門聲。
並不見有人應。小文是住在後院的當然聽不見,岳箏正睡的想呢。
容成獨臉色微變。這簡直成了習慣,叩門三聲,她必會過來將門打開。站在這門口,卻是忘了她受了傷,如何還能像往常一樣,眼帶笑意地領着他進門,給他端來沏好得蜜茶,然後就去廚房忙碌。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陰狠,死不足惜的一群人。
金鱗昨晚回到府中,領了二十脊杖。換了金風隨護,看見王爺愣在了門前,金風試着說道:「王爺,屬下進去把門打開?」
「不用」,清晨再加上這清冷的聲音,金風感覺空氣中結了一層冰霜。
跟着王爺南來近兩年了,都快忘了冰霜什麼樣了。金風一抖,原來冰霜之下如此不堪忍受。百草衰黃,上布着一層白霜,真是……
王爺清冷地說道:「你去通知金川府,王家市井中縱凶,傷及無辜,處極刑。明日行刑。」
真是蕭殺。
金風忙收了心思,謹慎應是。
離去之前,已見自家王爺手不知怎麼一動,緊閉的大門就開了。
他縱身離去。
王爺從不是弒殺之人,但也不是看重生命的人。所有的人在他眼中,都是一個樣子:可有可無。
大逆不道而言,太妃娘娘在王爺心中只怕也不比其他人重多少。不過就是重的那一點,已足以讓他們覺得王爺還是有情的。
如今有了一個岳姑娘,才讓他們知道,之前的王爺並非無情,只是所有的情都匯聚着,只為這一個女子留着了。
本可以將王家人秘密處死,王爺卻示意極刑。
這就是金川王,有着世間人都不可逼視的驕傲和目空一切。他沒有武功,學識沒有當世大儒的淵博……但他天生就是治理和平衡這些「懷瑾握瑜」之人的。
對於金川王,所沒有的這些東西只是他不屑有。
只手將一頭專門訓練過的獵犬掐死。金風想起昨晚金鱗說出的當時情景,就不禁對自家王爺又多了一層敬畏。
……
門發出幾不可聞的響動,修長優雅的右腿先跨了進來,玉帶束身的長腰半側,門又被輕輕關上。
容成獨從容而又平靜地朝裏間走去,被外面光線映出流光的眸中看不見半絲擔心,或者心疼。
她臉龐朝外,趴在床上睡着。很安穩。
他清冷的眉際目中,瞬間染上光芒萬丈的笑意。
睡得這麼香!
他輕斂衣衫,在床頭半蹲了身子。
她的臉龐帶着一片潮紅,呼吸很重。看來這麼睡,很不舒服吧。
容成獨伸出右手,撩了撩她鬢角的幾絲亂發。很快,風骨優雅的手指便順着她的臉龐緩緩向下,直到淡紅如玉的兩瓣嘴唇上,停下。
他的眼光一沉,手指用力地壓住淡紅嘴唇。點點滴滴,輕輕動作。
沒有親吻,卻比親吻更煽動*。
她不安地動了動。容成獨不舍地輕嘆,將手收回。
紅唇已是嬌艷無比。他低頭輕輕在上抿了一下,隨即利落起身,在床邊坐下。
下一刻修長的大手就攀到了她的腰側,紐扣被一粒粒放開。他輕輕地抬起她放在外邊的手臂,一點點的將袖子褪下。
她輕嗯了一聲,容成獨頓住。
把她弄醒就不好了,多睡會是有利於長傷口的。況且看她的樣子,眼下淡青,只怕才睡不久。
容成獨想待她睡安穩了再繼續,不想她手臂一揚,就要翻身平躺過去。
手上用力,將她的手臂按住,容成獨臉上儘是放肆的笑意。「別動」,他輕聲命令,絲毫不減威嚴。
她果然馬上安安靜靜的。
容成獨滿意點頭。
「以後都要這麼聽話」,他俯身在她耳邊輕聲道。
岳箏正好做了一個夢,威嚴地不許她摘棗子,還一遍遍地囑咐她,以後要聽話。
他眼中的笑意,在看到她腰上那幾處深深的抓痕時,全部變成了冰霜。
容成獨對於氣息向來敏感,淡淡的香甜衝上鼻頭時,他不禁伸手摸了摸女子的臉頰,上次不該讓王祥將藥效減弱的,讓她如此不信任王府的傷藥。
哪知道岳箏根本沒想這些,只是後腰一直霍辣辣疼着,才想要用那蜂蜜水的。
打來清水,將傷口處輕輕清洗,袖口中掏出一個青瓷小景瓶,以潔淨的手指沾了藥膏,輕柔地塗在傷處。
這回芳膏中愈肌消痕的藥物,只除了開始塗上時清清涼涼,不過半刻,就又該疼了。
將藥上好,容成獨坐在床邊看着她,目不轉睛。
她受傷是為了他,不想讓他受傷,他明白,心中卻還是壓抑不住的生氣。她還是不明白他,只要她好好的,他就是傷得再重,也是好好的。
大手無意識地放到了俏臀之上,柔撫了兩下他才驀然回神。向來冰清的臉上帶上了濃濃的一片紅暈,不過手卻捨不得放開一毫。
她的全身,從裏到外,從腳底到頭頂都是他的。
無需不好意思。
他這麼想着,紅暈消散許多,額頭卻沁出了細汗,大手惡作劇似得在俏臀上捏了又捏。
岳箏迷糊睜眼,先感覺到臀部的不舒服,睡眼中才看到坐在床邊的男子。
她先是沒有將這兩件事連在一起,卻幾乎瞬間明白了情況,挺背起身,怒喝道:「容成獨,你幹什麼呢?」
她少有直呼他名字的時候,除了被氣得狠了。
「還不快放開」,她再次喊道。
容成獨卻是馬上恢復到清冷無所謂,只有額頭上還存在的細汗無法掩飾。不過他依然輕笑道:「箏箏,你這裏真好摸。」
說着大爪又狠狠地捏了捏。
岳箏的臉一下子就成了一塊紅布,半點睡意也沒有了。她連忙翻身,才發現身上衣服也被脫了,猛烈地起身,讓沒了後帶牽繫的肚兜之下的山峰微顫。
臉紅滴血,她一瞬間就揪了被子捂住,而他卻只是欣賞似地看住她。
岳箏氣道:「你怎麼老是這個樣子,不是說了我睡覺的時候不會用你那鑰匙?」
她說着,淚眼迷濛。
容成獨覺得小腹處也微微滲汗,他將衣領扯了扯,露出一點縫隙。卻仍是看着她輕笑:「我不是怕你疼嗎?一晚上都沒睡好,天不亮就過來了。難不成讓我蹲在大門口等你醒來?」
調笑愉悅箏箏你不識好歹。他的淡淡的語氣如此表明。
「再說了,咱們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你怎麼還是這樣不好意思?」他接着說道。
岳箏簡直要氣哭了。「容成獨,你什麼人啊?」她喊道:「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從來都不問問我?」
「我問了,你也沒說不。」他有些無辜地笑着道。
岳箏拉住被子將頭蓋住,不再對着這個人。比起上一次他在她睡着的時候解了自己的衣服,這一次沒有生氣全是害羞和不知所措。
她心中接受了他,就必須跟他做那種事嗎?
岳箏不禁發抖,前世與男人僅有的兩次,都不是她主動自願的。那個不知名的男人,莫北軒,都絲毫不管她的意願,只顧自己。
所以想到要與容成獨那樣,她就害怕。
「你背抵牆,後面不疼了?屁股呢,也不疼嗎?那上面可是還有傷口呢。」清清冷冷的聲音從被子外面傳來。
岳箏被子的臉更是燒着了一般。
「不用你管」,被子下她的聲音悶悶的。
容成獨凜冽的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她剛才的一抖,沒有逃過他的目光,他知道是為什麼。
「快出來」,他用力將被子扯住,命令道。
「你出去」,岳箏也毫不客氣地下命令。
「箏箏,再不聽話,扯痛了你我可不管。」他雲淡風輕,半點不退。
岳箏將被子一下子從頭上揮開,雙眼紅紅。「你你」,她看着他道:「你其實一點都不心疼我。」
她說地很大聲,然後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聲音悶痛不已,好久好久沒有這樣如孩子一般哭過。
容成獨登時心中刺一般地疼痛,欠身將她擁入懷中。第一次前所未有的好脾氣,哄着她道:「別哭,我最心疼箏箏了。真的,真的!」
岳箏也頓住了,哭聲戛然而止。她早就不再幼稚,之所以會哭,完全是因為一種莫名的情緒。按着他的性子,她那麼說,他定又要生怒的。但卻這樣哄她,這樣陌生的容成獨,讓她湧來一種喜悅的心情。
就是有蜂兒的警告又怎麼樣,這樣的他實在讓她愛,不求結果……
「你是容成獨嗎?」她止了哭聲,笑着問道。
倒讓容成獨錯愕不已。
「女人心海底針」,他在她耳邊嘆道。
岳箏沒有說話,在他懷中靜了一會兒,推開他無事道:「現在什麼時辰了?曲兒起了沒有?今日要早早地去上學。」
容成獨失笑,在她臉上狠狠地親了一口。「大約才過卯時,小廝肯定已經醒來叫他去了。」他說道。
岳箏對他時不時要在她臉上親一下的行為已經習慣。只好再次更明確道:「你出去吧。」
「幹什麼?」他問道。
「我有點餓了,想吃小米紅棗粥。你給小文說,讓她做飯去。曲兒要上學,也得早早地吃飯。」岳箏想了想道。
容成獨當然明白,她打發他出去,是要換衣服,忍不住逗她道:「我知你這幾天都無法下廚,已經吩咐下去了,等會就把飯菜送來。當然了,也有小米紅棗粥,我知道你喜歡。」
岳箏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情又氣上來,「你出不出去啊?」她滿目火氣道。
容成獨清冷一笑,終是站起了身。邁開步子之前卻說道:「你真是不體貼,沒看見本王眼袋烏青?本王一宿沒睡,儘是擔心你了。你不說讓我上床睡一會兒,還盡往外趕?」
衣衫流動,他邁步離開。
岳箏叫住了他,支吾了一會道:「你回去補個覺吧。」
容成獨挑眉一笑,嘆道:「箏箏啊!」你就是我的克星。
換個女人,只會把他往床上拉。而她,總是做聽不明白,過分一點就怒火相向。可他就是喜她愛她!
他一出門,岳箏就覺得後面疼痛不已。
她還沒動作,他的聲音就傳到裏面:「你老實點,別又自己上藥。待會兒再有不一樣的味道,就等着我再次親手給你上藥吧。」
還是清冷的,卻又那麼囂張。
岳箏卻是輕輕一笑,下床到衣櫃前找了衣服。
解衣換衣時不可避免地想到昨日,在魯家馬市雅間中,他動作粗魯地將她後背衣襟撕開,清洗傷口時也不減半分力道。
她疼得直落淚。他看見她滿臉的淚花,更為氣憤地朝她吼道:「哭什麼哭?這麼怕疼還逞什麼能?你不擋着,我就活不成了?」
「我不是擔心你嗎?」她委屈而又生氣地反駁。
是為了他受的傷呢,還這麼吼她!
「擔心我?你這明明是想着法氣我?」他冰冷的語氣燃燒起烈火。
她不說話了。
他手上狠狠地又是一下子,疼得她叫出聲來,甚至感覺熱熱的血順着傷口滑下。「你輕點,疼!」她眼中再次蓄滿淚花氣喊道。
又驚又嚇地沒有恢復過來呢,就被他這麼雪上加霜地上藥。
「很好」,他仍不掩怒火,說道:「疼才能讓你長記性。」
回到家裏,容成獨仍然余怒未消。餵她吃藥,她還沒剛一皺眉,他就冷嘲道:「不會忘了自己怕喝藥吧?正好,從今天開始,往後五天每日三頓,頓頓都是這麼苦的藥,練練就不怕了不是嗎?」
「就是一點小傷,我不喝了。」她扭開頭道。
他當時就喝了滿口,在她驚訝地看向她時堵住了她的嘴唇。
苦澀的藥汁一點點渡到她的嘴裏。
他推開,看着她道:「或許你想我以後這麼餵你?」
接下來她不說話,忍着將藥一勺一勺的喝下,不敢再皺眉。
他走之前卻又道:「藥必須喝,畜生爪子不乾淨,恐怕血中會留毒氣。」本是解釋安慰的話,被他給說地硬邦邦的。
……
衣衫換好,岳箏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眼中酸澀不已。
他會把事情處理妥當的。想着便又趴在枕頭上閉了眼睛。
只是還沒沉睡,就被小傢伙搖醒。
曲兒眼眶紅紅地看着她:「娘親,你還沒好嗎?」
岳箏睡意減了些,笑着拍了拍兒子的小臉兒:「沒事沒事,娘親只是晚上沒有睡好。曲兒快去吃早飯,然後乖乖上課去。」
小曲兒異常聽話,皺了皺小眉頭道:「曲兒會聽話的,娘親好好休息。」
岳箏覺得小傢伙有些不一樣,卻又找不出線頭。
「娘親以後還會跟曲兒親嗎?」走之前,小傢伙又問道。
岳箏不明所以,卻是馬上點了點頭,笑道:「小腦袋瓜想的什麼,娘親當然跟我的小曲兒親了。」
小傢伙點了點頭,放心了地樣子。
岳箏問道:「兒子,怎麼問娘親這個問題?」
小曲兒眼睛盯着床頭,好一會兒才道:「我晚上夢見,娘親不要我了。」
岳箏失笑,神情卻又馬上凝重起來,只怕以前的事,在兒子的心中已經成了陰影。
「我的兒子,娘親永遠都不會不要的」,她慈愛地說道。
「那」,小傢伙怯怯地問道:「爹爹呢?陸鴻爹爹!」
岳箏登時變色,沒想到兒子還這麼認為着。
小孩子為什麼這麼執着?
「咱們與他沒關係」,她還是笑着說道:「曲兒以後不要這麼說話了,別人要笑話的。」
「我們與容成叔叔也沒有關係。」小曲兒強調道。
「我們只和以前的爹爹有關係,是嗎娘親?」他問道。
岳箏狠了狠心,有些艱難道:「曲兒,與他也沒有關係。你的爹爹,娘親不知道是誰。」
讓兒子一時難過,也好過這樣總提陸鴻。
「娘親也不知道?」小孩子有些疑惑。
「嗯」,岳箏連忙道:「忘了。」
「我會找到爹爹的」,小曲兒怔了一瞬,喊道。然後就邁着小腿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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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書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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